《指匠情挑Fingersmith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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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Fingersmith (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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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不久,我再次打量那妇人。她双手放在腿上:未戴手套,颇为粗糙。她见我望着她,便笑也不笑地说道,“怎么了?宝贝儿?”她的声音如她的手一般粗糙不堪。
  我便是自此时开始,感觉警醒的吗?我也不知道。我心想,毕竟,霍粹先生没时间太过仔细地挑拣人选。只要她诚实,不友善又有何干?我更仔细地打量着她。她身穿黑色衣裳,衣料颇为僵硬。她的鞋子有着烤肉般的颜色和纹理。马车颠簸摇晃,她则稳稳当当地坐着,一言不发。
  “我们必须走这么远的路吗?”最后我问她。
  “也不是太远嘛,宝贝儿。”她面无表情,声音依旧沙哑粗砺。
  我沮丧地说道。“你叫我宝贝儿?我希望你不要这么称呼我。”
  她耸耸肩。这动作如此粗鲁,又如此满不在乎。我觉得,我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不自在的。我又凑到车窗边,想透一口气,却未如愿。
从这儿看,霍尼威尔街在何方呢?我心想。“我不喜欢这样走,”我转过身对那妇人说道。“我们不能步行吗?”
  “步行,就穿这绣鞋?”她嗤之以鼻。她看看外面。“到康登镇了,”她说道。“我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坐好,别乱动。” 
  “你这样同我说话?”我又说道。“我可不是小孩子。”
  她又耸耸肩。我们继续前行,路途顺畅了许多。马车走了约有半个小时,走到一条上坡的路。此时天色愈发暗了,我也愈发紧张。路边灯火店铺渐稀,我们身处某条街道中——街边都是普通建筑。马车转过一个街口,街边的建筑愈发普通了。
  不久,马车停在一幢灰色的大宅门前。门前阶梯脚下有盏灯。一个围着破烂围裙的姑娘手拿一支细蜡烛,正欲点燃那盏灯。灯笼上的玻璃已有了裂纹。街道上静谧无声。当马车停住,我才明白车再不向前了,我对那妇人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的家,”她说道。
  “是旅馆吗?”
  “旅馆?”她笑道。“你可以这么称呼它。”她伸手去抓车门把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我说道——此时,我终于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你什么意思?霍粹先生先前指示你去何处?”
  “哎呀,就这儿!”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座房子,不是吗?对你来说是什么呢,你以为是什么地方?你总归吃得上饭呀。——你得松手,放开我,听到没有!”
  “你先告诉我我在哪儿。”
  她试图抽回手,然而我就是不放开,最后,她嘬了下牙齿。
  “收留女士的地方,”她说道,“就像你这种女士。”
  “像我这种?”
  “像你这种。穷人家的女子,寡妇——坏女人,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这儿!”
  我将她手腕推到一边。“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说道。“我本来是要去一家旅馆的。为此霍粹先生还给了你钱——”
  “给我钱叫我把你带到这儿,然后丢下你。真稀奇。假使你不喜欢——”
  她手伸进口袋。“哎呀,这里有他的亲笔指示。”她拿出一张纸。正是霍粹先生包硬币的那张纸。纸上写着这所房子的名称——他美其名曰“弃妇之家”。
  我望着那词句,心中满是怀疑,呆望了半晌:仿佛我的目光可以改变那些字句,改变其含义或形状。然后我望着那妇人。“这是个误会,”我说道。“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误会了,要么是你误会了。你必须带我回去——”
  “我只管带你来,再把你留在这儿,真稀奇。”她又固执地说道。“‘可怜的女士,心智不全,需人将之引至慈善之所。’这儿就是慈善所,不是吗?” 她又冲那房子点点头。我没答话。我在回想霍粹先生的神情——他的言辞,他那古怪语调。我心想,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回霍尼威尔街去!然而,正当我想到这里,我的心于绝望的寒意中猛地收缩一下,我明白,假使我如此行事,那我在霍尼威尔街找到的只会是:那间店铺,那些男子,年轻人;霍粹先生走了,回他自己家了——他的家,可能在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任何地方……除此之外,那条街道——黑暗中的街道。——我该如何是好?我如何才能仅凭一己之力,在伦敦熬过这一晚?
  我不由浑身颤抖。“我该怎么办?”我说道。
  “怎么办,先看看呀。”那妇人朝那所房子点点头说道。执蜡烛的姑娘已经不在了,灯火微弱无力。那宅子的窗户紧闭,窗玻璃涂成了黑色,仿佛房间里盛满了黑暗。房子大门很高——两扇对开,就像布莱尔的大门。我望着大门,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我不去,”我说道,“我不去。”
  那妇人又嘬了一下牙齿。“总比睡在街上强——不是吗?救济所都一样。我收了钱,带你来这儿,把你留在这儿,就不管了。下车吧,快,容我早点回家吧。”
  “我不去,”我又说道。我扯住她的袖子。“你必须带着我,不管去哪儿。”
  “我必须?”她哈哈大笑——却并未甩开我的手。不过,她神色一变。
  “好吧,我带你走,”她说道,“只要你给钱。”
  “给钱?我一无所有,没钱给你!”
  她又哈哈大笑。“没钱?”她说道,“还穿成这样?”她望着我的裙子。
  “噢,上帝,”我绝望地死死拽住裙子。“如果好给你,我肯定就给你了!”
  “你舍得?”
  “拿走披肩!”
  “披肩本来就是我的!”她嗤之以鼻。她眼睛还盯着我的裙子。然后她歪着头。“你里边穿的,”她声音更轻了,“什么内衣?”
我身子一震。而后缓缓缩成一团。我拎起裙边,给她看我的衬裙——两件衬裙,一件白的,一件深红色。她见了,点点头。
  “这两件还成。丝的,是吧?两件就成了。”
  “什么?两件?”我说道。“两件你都要?”
  “司机也要拿车费呀,对不对?”她答道。“你得付钱给我,一份给我,一份给他。”
  我犹豫了——可我又能如何?我将裙子提高,摸出腰间的带子,解开来;然后,尽我所能地保持体面,脱下衬裙。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从我手中接过衬裙,她便迅速将之塞进自己的衣裳里。
  “有什么事是绅士也不知道的,嗯?”她窃笑道,仿佛此时此刻,我们成了一对儿共谋的阴谋家。她搓搓手。“那,去哪儿?嗯?我得跟司机说去哪儿啊?”她已打开车窗,正欲呼喝。我双臂交抱在身前,感受着衣裳纤维磨擦我赤裸腿部的蛰人痛楚。我想,假使我还有足够的气力,我会面红耳赤,我想我会哭出来。
  “去哪儿啊?”她又问道。在她脑袋后方,街道上暗影幢幢。一轮新月升起——月牙细细弯弯,带着些龌龊的暗色印子。
  我垂下头。我只有一个去处了。我告诉了她,她喊将出来,马车随即启动。她将自己舒舒服服地摆在座位里,重新归置好衣裳,又望着我。
  “还好吗,宝贝儿?”她说道。我没作答,她笑出了声,身子转了过去。“她不生气了,对吧?”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再别计较了。”
  我们到兰特街时,街上一片漆黑。我从一幢房子的窗户上,辨出应于何处停步。我曾在萨克丝贝太太的窗户上苦苦张望过这房子的窗户。约翰来应门。他面色苍白,一见是我,便瞪圆了眼睛,“操,”他说道。我走过他身边。门里面是艾伯斯先生的店铺,店里的一个通道将我径直引入厨房。
  他们都在,只少了理查德一人。他出去找我了。达蒂在抽泣:她面带血印,比先前更骇人,嘴唇裂了,唇上沾着血。艾伯斯先生戴着袖套,度着步子,将地板上的木条踏得纷纷翘起,咯吱作响。萨克丝贝太太立在屋当中,双目无神,脸色惨白似面粉,好似约翰的脸。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而当她见我进了门,便身子一缩,惊愕地退了一步——双手扶住心口,仿佛受到重击一般。
  “噢!我的孩子,”她说道。
  后来他们做了何事,我一概不知。我想达蒂尖叫了。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目不斜视。我上了楼,来到萨克丝贝太太的房间——我想我现在得称之为我的房间,我们的房间——我坐到床上,面朝着窗户,手摆在腿上,头垂下来。我手上有污迹,脚又开始流血。
  她等了片刻,容我坐定,才进得屋来。她悄无声息地进了门,身后关门落锁——轻轻转动锁上的钥匙,仿佛是以为我睡了,生怕吵醒我。然后她站在我身边。她没碰我。不过我知道,她在哆嗦。
  “好姑娘,”她说道。“我们以为你跑了。我们以为你掉河里淹死了,要么就是给人杀掉了——”她语声停住,却并未中断。她停了片刻,见我毫无反应,“起来吧,小乖乖,”她说道。
  我站起身。她脱下我的衣裙和胸衣。她并未问我衬裙何在。见了我的鞋和脚,她也未大惊失色——虽然为我脱袜时,她浑身不住颤抖。她扶我上了床;将毯子拉到到我下巴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她抚摸着我的头发——摘下发卡,理顺发结。我脑袋无力地任她摆布。
  “行了,好了。”她说道。
  屋子里一片寂静。我觉得艾伯斯先生和约翰在窃窃私语,却听不真切。她的手缓缓移动着。“行了,好了。”她又说道;我身子一震,因为将她的声音听成了苏的。
  她的声音是苏的,她的脸却——然而,屋子里很黑,她没带蜡烛来。她背朝窗户坐着。而我能感受到她的注视和她的呼吸。我闭上眼睛。
  “我们以为你跑了,”她又喃喃道。“可你还是回来了。好姑娘,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走投无路了,”我缓慢又无望地答道。“我无处可去,举目无亲,我原本以为我明白;其实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一无所有。没有家——”
  “这儿就是你的家!”她说道。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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