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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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爱情-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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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她真正感到伤痛的也许不是父亲的死,而是父亲死后她和孩子的生活失去
了依靠,可这能怪她吗?

    小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又躲在什么地方吸海洛因去了?梁毅看了看表,神情
有些不安。父亲死后,小妹对他越来越不满了,前天为遗嘱的事还同他吵了起来。
父亲的遗嘱有两份:一份是给部里领导的;另一份则是留给家人的。昨天下午先是
部里领导当着全家人的面念了父亲给部里的那份遗嘱,里面的内容除了那些自我表
白之外,实质性的内容包括丧事从简,把骨灰撒向他工作过的地方之类。对这些,
大家都没有表示出异议。而后那女人也拿出另一份遗嘱,并让陶秘书当面读了,内
容主要包括几条:一是他要把自己一生节俭省下来的五万块钱捐献给希望工程;二
是他所有的书藉归梁毅所有;三是现今的住房产权买下来后完全归那女人和那孩子,
小妹结婚以前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但没有产权……小妹听完便大哭了起来,说那
遗嘱是假的,根本不是父亲本人的意思,后来竟同那女人闹了起来,最后竟到不可
开交的地步。

    想起那时的情景,梁毅感到有些心寒。小妹与那女人在一起撕扯时的样子简直
就象一个泼妇,事后她还责怪他怎么不帮她,把那女人教训一顿。他听了只好苦笑,
说左右不过是一套房子几万块钱的事,犯得着嘛!小妹却说这不是钱的问题,父亲
这样做实在太偏心了。再说,父亲的钱肯定不止那些。就她看来,父亲手里怎么也
有上百万存款,都在那女人手里攥着呢,还以为她不知道!梁毅说这可是说不清楚
的事情,就算真有那么回事,人家不承认你能有什么办法?我有办法的,小妹冷笑
着。他看着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小妹话里的意思,自己确实是太无能太窝囊了。

    想起小妹,梁毅真是有些担忧。真后悔昨天打她那一巴掌,从小到大,他从来
没打过她的。他试图把她手里紧攥着的那包海洛因抢过来,她却象疯了似的扑过来
抢夺,那双发红的眼睛就象吐着贪婪的火苗。慌乱中他把那包海洛因撒在地上,小
妹看着他惊叫一声,然后象狗一样抓在地上,舔着地上的白粉。看着小妹那副丑态,
他再也没法克制住自己,冲过去抓住她,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
小妹抓起来,惊恐地看着他,突然扑倒在地上,痛哭起来……那以后,小妹便以怨
恨的眼光来看他,却不肯跟他说话。不过他想为这事自己还是应该好好跟她谈谈,
等父亲的丧事办完了,就想办法把她送到戒毒所去,毕竟自己是她哥哥,总不能看
着她把自己给毁了。

    按预先的安排,遗体告别仪式是在下午一点进行,陶秘书说到时部里的头头脑
脑们都会来,中央和国务院也可能来人,谁来还没最后定,不过按规格至少会来一
两个国务委员,也可能来个把副总理。按陶秘书的说法,作为家属他们完全可以向
组织提出这样的请求。梁毅对这事却表现得十分冷漠,心想官场上的人都这德性,
人死了还要图个虚名,很没劲的。他这态度却激怒了那女人,女人说为革命工作操
劳了一辈子,最后积劳成疾,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组织上总得给个说法。梁毅听到
出来,她那话其实是在影射悼词那事。为那篇悼词的事,他已经得罪过她一次。昨
天部里办公厅的人把写好的悼词拿来征求家属的意见,他、陶秘书、小妹和那女人
都在场。除了他以外,他们都很较真,尤其对那些给父亲定性的言辞,几乎到了句
斟字酌的地步,令他听着不厌其烦。在他看来,那些争论实在毫无意义,那篇悼词
里对父亲的评价已经够肉麻了,什么〃忠诚的……战士〃、〃优秀的……干部〃之类,
不过梁毅心想,这或许是一种时尚,人死了,给上几句溢美之词也不算过份,对死
者和生都也算是个安慰。别人好象并不这么想,他们对他的漫不经心大为不满。陶
秘书还特意拉他出去开导说这定性很重要,会影响到他父亲死后的待遇,还家属的
安置,譬如房子、工作安排等等……果然,当他和陶秘书回到屋里时,就听到那女
人在说自己的工作安置的事,部里来的人竟然也答应把她的要求向部长汇报。

    〃都布置好了,你看行吗?〃部里来帮忙的小王来到梁毅跟前站住,看着他问。

    梁毅往四周环视了一次,对小王点头表示满意。小王往父亲遗体上看了看,赶
快把眼光移开,问梁毅还有什么事情。梁毅看他并不想留下来,便对他说没事了。
小王看着他有些犹豫,说他在部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一下,呆会儿再来参加告别仪
式。梁毅说你走吧,我正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小王领着他那伙人走了,梁毅原来以为他们会再看一眼父亲的遗体再走的,但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往死去的父亲瞅上一眼便匆匆地走了。听陶秘书说,父亲生前对
小王很不错,亲自把他提到办公厅来做秘书的。父亲咽气那天,小王是陪着郝部长
来的,当时梁毅还看他流了许多眼泪,那时他还觉得父亲这个人也部里还挺有些人
缘。可是这一次这小伙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勉强,这使他怀疑那天他掉下来的眼泪有
多少是真实的。不过这能怪人家吗?人死了,活着的人总要多为自己想一想,听说
陶秘书最近也总往郝部长那里跑,据说是想为自己弄个副局长的位置,还有那跟那
女人的事,现在看来八成也是真的。不过父亲一死,那女人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还
有那孩子,结果怎样也很难说。

    〃梁毅……〃听到叫声,梁毅转过脸去,却看见陶秘书匆匆忙忙走过来,后面还
跟着那女人和小妹,也是一脸惊惶。他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不由往上提起来,
看他们来到跟前, 皱着眉头问:〃怎么……?〃〃刚接到部里通知,告别仪式,往后
推……〃陶秘书擦擦脸上的汗水,对他说。

    〃为什么?〃梁毅盯住陶秘书,问。

    〃我……不知道!〃陶秘书吞吞吐吐地说,看一眼身边那女人。

    〃他们在遗物的时候,找到一张存款单,有一百五万……〃小妹插嘴说。

    〃怎么会……?〃梁毅倒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堵了似的,看看小
妹,又看看陶秘书和那女人。

    〃不,不会的……要有的话,他会告诉我!〃女人带着哭腔,说。

    梁毅叹了口气,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陶秘书。

    〃他们,问过我,我说……不知道!〃陶秘书躲开了梁毅的眼光,低着头,说。

    〃不,一定是有人陷害!〃女人说着嚎哭起来。

    〃这事,你看怎么办?〃陶秘书抬头看着梁毅,问。

    梁毅想了想, 看看三人的脸色,又转过脸去看父亲的遗体,终于说:〃还是把
它送去,烧了!〃陶秘书和小妹都看着他,没说话。那女人却哭得更凶了。

    火车呼啸着从眼前开过,进入大山底下的隧道。楚光看着车厢的尾部消失在那
拱形的黑洞口,懒散地迈动着脚步,跨过那黑色的铁轨。

    沿着山坡往下走着,惨白的阳光在眼前晃动着,他浑身懒洋洋的,眼睛眯缝着。
昨晚下过一场小雨,路上有些湿润,泥土沾在鞋底下,他感到脚下有些沉重。

    山坡底下是一排红砖瓦房,作餐馆和商店用的,而今却是大门紧闭,路上也看
不到别的人影,那沉寂很会令人心慌。楚光的神情却很漠然,昨天下午,他的房东、
那个叫龚树生的村民小组长带着他到这里来过,告诉村里人主要靠旅游嫌钱,眼下
还没到旅游的季节,地里也没活可干,大伙便都在家里闲着。

    房东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看那片被围墙围起来的土地,房东说那都是上好的
水田,却被村长卖给城里的一家公司,到现在已经两年了,除了围了那道围墙,里
面一幢房子也没建。村长卖田以前并没有跟村民商量,据说每亩地卖了八百块钱。
村民丧失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村里只是在那年春节前给每户发了五十块钱作补偿,
而村长却私下里受了那公司十万元的贿赂。村民要查帐,要打官司,为的也是这个。

    为了打动他,房东昨天还特意带他到几个村民家里去看了看,那其中有据说是
被村干部迫害过的,也有村里最穷的村民。说起那些村干部来,个个都是咬牙切齿,
说他们简直比当年的地主恶霸还要坏。 〃我们就象蚂蚁一样,谁都可以把我们踩在
脚下。 〃这话从一个二十来岁的朴实农民说出来,使楚光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可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感到愧疚。房东对他显然是寄予了厚望,他相信了他的记者
身份,也过高地估计了一个记者的能力。就象车上碰到的那个农民,听说他是外出
采访的记者,就问他是否带了手枪……这些人真是太天真了,其实就算他是真正的
记者又能怎么样呢?再说,他自己也是个落魄之人,或许连他们的处境都不如,至
少他们总还有个家,还有那赖以为生的一亩三分地,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其实并无心欺骗他们,也没想过会碰上这样的事情。看过白雪的信,他整个
的心好象都被掏空了似的,那空虚,那失落,怎么也没法填补。尽管他对这样的结
果早有预料,那种万念俱灰的幻灭感却撕扯着他的心,令他难以自持。他能做的只
是随着那被伤害的心去漂泊,去游荡。

    往火车站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到哪里去,对他来说这并不重要,重要
的是要找到自己心灵的节奏。他想要逃避,逃避别人,更逃避自己!离开宿舍以前,
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强作笑颜,给几个朋友打过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要出去几
天,又写了几封信,那苍凉而悲壮的感觉,就好象在为自己处理后事。

    他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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