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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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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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个照应。我当车把式,你当小半活,把工钱攒着,来年,租上几亩地种,自己立个门户。这样.你有了奔头,我将来也有个归宿。”
  高大泉听到这里,蹦到地上,高兴地说:“二叔,好,好。一定干个样子给冯少怀看看!”
  三天之后,这一老一少,两手空空地离开冯家,走进了地主歪嘴子孟福璧的高台阶的大院里。
  五
  寒冬腊月的深夜,狂风暴雪扑打着长工们住的这间摇摇晃晃的小屋子.屋檐、树枝和破窗户纸发出各种怪叫,像哭啼,又像呐喊。灯碗里的油快干了,捻子上又裹着尘土和旱烟末子,绿豆粒似的火亮儿,一闪一闪,“滋滋”地怪响。
  高大泉披上一块麻包片,走出小屋。他打算到高台阶去一趟,跟看门打更的张金发问何,到城里替地主亲友送礼品的乐二叔,怎么这样晚还不回来。街上黑咕隆咚,对面两步远的东西就看不清;地主内宅的高大院墙.白色岗楼,都是阴森森的一个轮廓。“他刚一动身,就被风雪包围了,推他,卷他,要把他抬起来。他赶忙宁卜到大槐树的跟前。
  这当儿,大门打开一条缝,一盏贴着“福”字的灯笼闪了一下又不见了,响起上大门拴的声音。接着,一个人缩着脖子抱着
  肩,下了高台阶,摇摇晃晃朝这边走过来;见到高大泉,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大泉侄子,这是吃人肉喝人血呀!你说说,天下有这么害人的吗?”
  这个人叫刘祥。他女人给歪嘴子的叔伯兄弟推碾子,累得小产了,病在炕上,死活难定。这两天他正拚命奔波,想过一个太平年,
  高大泉说;“听二叔讲,歪嘴子答应借给你钱了。”刘祥说:“晦,上当啦!刚才我去拿钱,借的一百二十块,我一数,是九十。我说,掌柜的,不对。他说,这叫“出门三声炮’,先扣下半年的利息。我赶快说这钱我不借了。他说,钱到你手了,不借也得交半年利息。”
  高大泉气得直咬牙,急着问:“最后怎么办的?”
  刘祥叹口气,说:“我把钱退了。过了年,就跟你一块儿干啦;得补还那半年的利息· 一”
  高大泉望着刘祥那摇摇晃晃的身影被狂风暴雪吞没,回头狠狠地朝高台阶瞪了一眼,就转回屋子。
  风更狂了,雪更大了,屋子里更冷了。他把那破麻包片团在一起,塞在窗户洞上,又把破门关紧,上了插关。随后,他坐在炕沿上,一边拨着灯捻,一边想开了乱七八糟的事儿,绿豆粒般的火珠,不停地跳着、爆着,浓浓的黑烟子,缕缕地冒着。他忽然想起死去的爹,想起在千里之外受苦的娘和可爱的小弟弟。他还想起坟河庄南坑沿那两间土屋会不会被大雪压倒。… … 他想着想着,觉得头发沉,眼发涩,不知不觉地靠在破被垛上睡着了。
  窗权“笃笃”地响了几下。
  高大泉猛地被惊醒。不知那灯什么时候灭的,屋子里黑洞洞。他当是乐二叔回来了,一面应声,一面跳下坑,打开了门。冷风灌满了屋子。
  !
  叫门的人一闪进屋,又用背靠住门板,低声说:“点上灯吧,老乡亲。”
  高大泉一听声音不是乐二叔,虽然看不清,可是感觉到进来的这个人个子很大。
  那个人又说:“怎么不点上灯啊?”
  高大泉一边在坑上摸着一边说:“找不到洋火。”
  从那个人的身上发出掏兜摸索的声音,又忽然高兴地说:“嘿,真有一根。灯在哪儿呀?慢着,别动。”接着,“嚓”的一声,火柴划着了。
  借着火柴的光亮,高大泉看清这个人果然是个大个子,又租又壮,浑身有劲头;就赶紧端起小油灯,递过去。
  这个人穿着黑棉袄棉裤,腰上系着一条很粗的搭布,头上戴着大耳朵狗皮帽子;落在帽子上的雪化了,水珠滴到他那两道小答帚似的黑眉毛上;他的手像两把小扇子,合在一起,捧着燃烧的火柴,凑到高大泉跟前。
  小油灯点着了,屋子里亮堂了。高大泉的两手猛地一抖,小油灯差点儿掉下来,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的脸,那脸的左腮上有一块鲜红的月牙儿似的疤拉。他忍不住地叫了起来:“晦,是你呀,大叔!”
  那个人被他闹得一楞,大眼睛一眨巴一眨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大泉兴奋地说:“你忘了.三年前,我们从山东老家逃荒,走到蓟运河边上一个村子,我去要饭,让狗咬了,你给我好几个饼子。想起来了吧,是不是?”
  那个人仔细地听着,勉强地微笑着。也许因为他经历的类似事情太多了,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拉住高大泉的手,亲热地问。“小老弟,怎么样,家里人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高大泉摇摇头说:“唉,咱们穷人还好得了?”
  
  那个人满有信心地说:“快好啦! ”又把声音压低,“出救星了,你知道吗?穷人的军队,红军,已经开陕北,专门为咱们报仇雪恨,帮咱们过上好日子!”
  高大泉听着,两眼放光:“真的?那可太好了!”
  那个人点点头,又说:“我记得咱们头一回见面,你就给我出了个难题儿,对吧?这回我弄明白啦。为什么咱们穷人有理没处讲,有冤没处伸?夭下这样宽大,为什么没有咱们的道儿走?就因为手里没有印把子 ”他摸着两只大拳头,“要夺回来!有了印把子,就不受穷啦,就不受苦啦,就能过好日子啦!” 高大泉乐得直搓手,又拉住那个人的胳膊说.“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个人拍拍他的肩头,说:“我叫齐志雄。别叫叔,叫我老齐大哥就挺好。我今个有点事儿,你能把张金发叫到这儿来吗?” 高大泉说:“当然行啦:”
  齐志雄说:“他这会儿正在赌钱场。你自已去不害怕吗?” 高大泉把胸脯子一挺:“这有什么害怕的」”他说着,拉开门就往外跑.
  齐志雄见他光着两只大脚丫子,就喊:“小老弟,穿上鞋 ”他想拿鞋追高大泉,转一圈,炕上地下,没有发现一只鞋。高大泉顶着风,踩着雪,一口气跑进了小酒铺。掺和着烟酒味儿的热气向他扑过来,非常难闻。
  卖酒的老头趴在靠门的那个酒坛子上睡着了。炕沿下边站着人,炕里坐着人,吊得很低的罩子灯,埋在许多人的脑袋里边;每个人都是半边明,半边暗,脸色像草纸那么黄,看着有点吓人。炕中央放着一条小炕桌,桌子上是骨头的牌。一个披着棉袄、叼着烟卷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把牌掺在一块儿,“哗哗啦啦”地一个劲地拉,好像要把牌全弄碎。
  高大泉钻进人群,神了神那个青年的袖口,小声说:“金发哥,
  有急事儿,你赶紧回去。”
  张金发转过脸来.他那两只眼睛红极啦,好似两颗烧着的煤球。他看清高大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牌,跟高大泉出了赌钱场,问了几句,拔腿就往西跑。他进了长工们住的小屋,亲亲热热地扳住了齐志雄的肩头,连声说:“少见,少见,真让我好想啊!你从哪儿来?”
  齐志雄说:“我这会儿又在火车站上扛大个哪,瞎混叹。金发,这回大哥来求你。”
  张金发说:“你是不轻易跟朋友张嘴的,想必家里遭了难处?” 齐志雄说:“家里倒没有大难处。你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到娘家躲穷去了,如今只顾全我一个人的肚子。这回,我是为穷哥们的事儿来找你· · ,,二”说到这里,他把话打住了,对高大泉说:“小老弟,再辛苦一趟,给我们打点酒,买点花生豆。”
  张金发要掏钱,齐志雄已经把一张纸票子塞到高大泉的手里。高大泉一阵猛跑,打了酒,买了花生豆,又往回返。他到了长工屋门前,多了个心眼,把步子收住,悄悄地挪到窗根下,耳朵贴在破洞土。
  屋子里传出张金发深深的叹息声:“不是兄弟软骨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啊丁”
  齐志雄说:“当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一进腊月,他歪嘴子逼着几百户穷人还账。昨个一天,他把十几家的锅碗瓢盆都给抢走了.还让局子抓走三个人.眼下离腊月三十的半夜还有十几天,不治治他,.还得有多少人家遭难呀!不求你别的,只要你给我们开开大门,就可以走;抓住歪嘴子,跟他讲条件的事儿全由我们干。”
  张金发说:“你们干?那枪可没长眼哪!”
  齐志雄说:“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护院子的人有枪,还用得着求你呀?”
  
  张金发说:“今天不该我的班。就算该班,两支枪,两个人,我管得了自己,还管得了别人?”
  齐志雄说;“谁不知道你是有心计的人呀!这点事还办不了?你设法把他们哄到屋里,打二斤酒,让他们喝起来.就全有了。金发呀.这两年我在火车站上混,开了耳目。咱可不能再傻乎乎地给这群狗日的财主们当奴才了。我们应当组织起来.跟他们拚!不拚,就没有活路!”
  高大泉听到这儿,浑身像着了火一般。他真想闯进屋里,抱住齐志雄,说几句赞成的话。他打个沉,忍下了。他离开了窗子,像岗哨似的站了许久,直到两只脚都疼痛麻木得站不住了,才推「丁进了屋。
  这当儿,张金发又拍着齐志雄的肩头.说:“行.就这么办。我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哇广
  刘志雄说:“好,事不宜迟,今个后半夜动手吧,”他说着,跳下坑,从高大泉手里接过酒瓶,拧开塞子,嘴对瓶口,一仰脖,“咕嘟,咕嘟”,一口气,半瓶子酒进了肚子。他把瓶子递给张金发:“全是你的.”
  张金发接过酒瓶,喝了五次,也喝光了。
  齐志雄冲着高大泉笑笑,说:拜小老弟,我走了。”他的话音一落,人已经跳出门外。
  高大泉想喊他,被张金发拦住说:“你快睡觅吧,我也回去睡了。今晚上的事儿,可不要对别人讲。我知道你的嘴严实。”他见高大泉冲他懂事儿地点点头,就把小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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