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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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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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振庆说:“就凭你这么高的觉悟,有资格当毛著标兵到处去讲用了!”

  韩德宝不屑地说:“我才不干那事儿呢!……”他怪腔怪调地学起来,“同志们,亲爱的兵团战友们啊!我一共从旧棉胶鞋上抠下了六公分还多的铆眼哇!你们说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专收集那么多铆眼能证明他什么呢?又有什么用处呢?”

  王小嵩说:“你这张嘴呀!以后不许胡说八道的,小心有人打你的小报告!”

  韩德宝说:“这不是在哥们儿之间么!”

  船靠岸。

  他们将船拴住,一个个跳上岸,朝破庙走去……

  晾衣绳上,晾着郝梅的外衣、内衣,包括乳罩。

  他们一个个不由得站住,似乎再往前走就触犯了神明。

  郝梅从破庙里出来,难为情地说:“我半路掉到一个大水坑里了……也不知是你们谁的衣服,我找着就换上了。”




八十六




  衣服裤子穿在她身上很肥大,使她的模样看去更加可爱可笑。

  吴振庆说:“是我的。你穿回去吧,下次别忘了给我带来就行。”

  郝梅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举着一只铁丝笼,里面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想它了吧?”

  “想极了!”吴振庆接过笼子,用手指逗弄着。

  鸽子也仿佛因见了他而高兴似的,咕咕叫着。

  韩德宝说:“自从张萌离开了咱们连队,振庆的爱好可真多,一会儿养只小雀,放了之后又养一只小松鼠,松鼠放了之后养鸽子。哪天你一旦失去了鸽子,还养什么啊?”

  徐克问:“哎,振庆,想人,和想别的,有什么不同没有哇?”

  吴振庆说:“欠揍?”他拎着鸽子走到一旁去了。

  郝梅和王小嵩同情地望着他。

  郝梅责备徐克:“你以后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末儿!”

  她发现徐克正偷瞥她的乳罩,一把从晾衣绳上扯了下来,折起揣进兜里:“有什么好看的!看起来没个完。”

  徐克委屈而清白地说:“我看了吗?同志们,我可是个正经的兵团战士!我看了吗?”

  韩德宝说:“正经的兵团战士同志,你是一直在斜眼偷看来着。”

  “你们坏!不理你们了!”郝梅一扭身跑进庙里。

  王小嵩说:“我一定建议连里,往后派个男的来!哼!”

  他也向破庙走去。

  徐克忙说:“哎,别,千万别!你那么做不是太没人情味了么!”

  他站起来,还要跟进去理论。

  吴振庆叫道:“徐克!”

  徐克站住,回头看他。

  “你跟着干什么?!”

  韩德宝说:“是啊,你跟着干什么?你要跟去,不但太没人情味儿,而且太缺德了吧?”

  徐克挠挠光头,嘟哝:“派个男的来就派个男的来,更好,谁心里也甭醋溜溜的了。”

  吴振庆将鸽子放上了天空。

  鸽哨声悠悠。

  三人仰望。

  自由飞翔的鸽子……

  鱼已装在桶里。

  郝梅坐在车上赶着车走了。

  四个男知青送她。

  徐克说:“郝梅,下次就别走了。留下给我们洗衣服做饭吧!”

  韩宝德说:“嚯!让郝梅侍候你?想得倒美!人家就是愿意,也侍候不到你头上呀!是不是郝梅?”

  徐克说:“从我这儿先开始学习学习,将来侍候别人不是经验更丰富、更周到嘛!”说罢故意用醋眼瞥王小嵩。

  郝梅说:“去你的!其实……我也挺愿意留下,可连里不会破例的……明令规定不许男女知青混编班组。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吴振庆说:“郝梅,下次来别忘了……”他向郝梅作吸烟的手势。

  郝梅看王小嵩。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小嵩故意把头扭向一边。

  吴振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破庙。

  韩德宝对徐克说:“咱俩也识相点儿,别站在这儿依依不舍的了!”

  他们也转身走了。

  王小嵩对郝梅说:“我送送你……”他牵起了牛缰绳。

  他们一个车上,一个车下,行走在大草甸子上。

  王小嵩头也不回地问:“你爸爸妈妈最近来信没有?”

  郝梅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影:“来了,他们的户口也被迁到农村去了。”

  “那也没什么,农村或许会比城市里让人生活得平静点儿。”

  “可……那我在城里就没家了……”



八十七




  王小嵩:“谁说的?我家就是你家么!如果咱们俩能一块儿探家,我一定陪你看你爸爸妈妈。你愿意吗?”

  “愿意……”

  王小嵩仍倒背手,牵着牛,走在车前。

  郝梅仍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的心声——哥、哥、哥,我多想叫你一声“哥”啊!

  她的嘴无声地张了几张。

  王小嵩倒背手牵着牛,走着,走着。

  他突然听到郝梅一声尖叫,吃惊地转过身去。

  郝梅双手捂着一边脸。

  “怎么了?”

  郝梅说:“一只马蜂蜇了我一下。”

  王小嵩急忙走到她跟前,从她脸上将她的双手拿下。

  她脸上显然并未被蜇过。

  郝梅笑道:“也许没真蜇着。”

  王小嵩却没放开她的手。

  郝梅深情而大胆地注视着他。

  王小嵩想怎样,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他不免呼吸急促。

  郝梅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那……你就替马蜂……蜇我一下吧。”

  王小嵩讷讷地:“我……蜇哪儿呢?”

  郝梅抿着双唇显出一丝笑意:“我也不知道……哪儿都行。”

  王小嵩瞧着略略仰起的脸,真有些不知“蜇”哪儿的样子——他轻轻撩开她前额的秀发,用嘴唇在她额上轻轻贴了一下后迅速作罢。

  郝梅睁开眼睛说:“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王小嵩分明有些后悔地嘟哝:“我也是。”

  郝梅热烈地望着他:“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王小嵩点了一下头,郑重其事地又向她俯下头去。

  郝梅闭目仰脸静静期待着……叭哒一声——一条鱼从桶里蹦到车上,吓了他们一大跳,吓得郝梅立刻睁开眼睛。

  他们见是鱼发出的声音,相视一笑,都不禁有几分难为情。

  郝梅主动用双臂搂住了王小嵩的脖子——青春的嘴唇渐渐吻在了一起。一旦吻在一起,就吻得那么激烈,那么炽热,那么深长,仿佛已无法分开……

  老牛不知为什么竟开始走动,一下将他们晃下了车。

  他们同时跌倒在深草中。

  有鸟从深草中惊飞。

  连队。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卖部。

  卖货的女知青在给一位家属打酱油,之后从货架上拿了两盒烟给一老战士。

  郝梅走入。待那老战士和家属离开,才凑向柜台,搭讪地:“小刘,忙不忙?”

  女知青说:“百十来口人一个小连队,忙嘛呀!我还显冷清呢!你买点儿嘛?”——一口浓重的天津腔。

  “什么也不买,我是来告诉你……我采那些木耳,都不要了……都给你吧。”

  “那我可感激不尽了!你这人,就是好,长得好,心眼也好!姓郝,你是姓对啦!”

  郝梅难为情地笑笑:“小刘,能不能再卖我两盒儿……那个……那个……”她难以启齿,干脆来了句拼音“yan……”




八十八




  “烟?”

  郝梅点头……

  女知青严肃起来:“那可不行!上次偷偷卖给你两盒,十来天我心惊肉跳的!要是被连里发现了哪个知青吸烟,一审问,是从我这儿买的,了得么!”

  “吸烟的人绝不会出卖你,我敢保证。”

  女知青摇头:“你甭拖我下水了!再说,你不等于是用木耳贿赂我么!”

  “我……别当真……我跟你开玩笑呐。”

  她失望地走了。

  女知青喊着她:“木耳,还给不给我了?”

  郝梅回头,强装笑脸:“给!一定给……”

  郝梅沮丧地从一家家园栅栏外走过。

  她站住了——一根竹竿上,晾着烟叶。

  她向院子里望——那家门上着锁。

  她四面环顾。静悄悄无人影。

  她突然从竹竿上扯下几挂烟叶,掖进衣下。

  一条大狗突然在院子里吠叫起来。

  郝梅慌恐,转身便跑……

  她没命地跑在草甸子里,鞋掉了顾不上捡。

  她终于站住,喘成一团,蹲在地上。

  她脱下外衣,将烟包起,用草遮住。

  夜晚,湖畔的破庙外星斗澄洁,圆月含羞。

  破庙的剪影非常清晰,马灯和灶火相映的微光,从断壁、檐角和庙门投出。

  吴振庆靠着被子,双手捧着鸽子,在和鸽子交谈:“白姑娘,白姑娘?能听懂我的话吗?我喜欢你!明白吗?明白你就点一下头儿。”

  鸽子自然不明白,也不点头。

  徐克说:“我说,你成天价像个老太太,叨叨叨,叨叨叨,让人听了烦不烦啊?哪天我非把它烧着吃了不可!”

  “你敢!”

  正在用胶布贴衣服的王小嵩说:“你俩怎么像两只狗似的,不是你咬我,就是我咬你?”

  韩德宝在闹肚子,他说:“嗯……又来了。”提着裤子蹦下床。

  他出了庙门,习惯地仰头望望天,继而朝湖上望去,表情渐渐发生变化……

  他神色不安地退入庙内说:“不对劲!”

  徐克说:“我看你是不对劲儿!”

  王小嵩看他仍提着裤子,也说:“叫你别喝凉水,你偏喝!闹肚子了吧?”

  “我说的是船!多了一条船!”

  王小嵩一惊说:“不可能!你的幻觉吧?”

  “不信你们到门口看看,三条船了!”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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