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情恨[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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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梁凤仪]-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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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站在一大片原野之上,极目尽是青葱,心情开朗舒适得难以形容。
  我忽然兴奋得叫嚷且跳跃起来:
  “天!如果在这儿建间房子,退休于此多好。”唐襄年笑:
  “你这是梦话。”
  “什么?”
  “痴人说梦之想。”
  我嗔道:
  “今日我有这个经济能力,这的土地那么便宜,二十万元一个山头。”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需要与否的问题。”唐襄年说,“你的王国不会在这些荒山野岭,你是在乎入世的事,存入世的心。”
  “我不会出世,不可出世?”
  “女人要出世,就得看破感情,或者有一个人值得你为他长期归隐。你,二者都不是。”
  我默然。
  缓步走在草原上,我用脚尖轻轻地踢起了泥土,带半点发泄的意识,道:
  “就算我有一天愿意与人长居于此,这人也不易找。”
  谁不是入世的俗物?谁又是出世的超人?
  “或者我们肤浅得连这出世入世的问题都没资格谈,何况实行?”
  “心如,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太多事一说出玄机来,你就能想得很深很远。”
  “故而值得你栽培?”
  “对,且值得我爱。”
  他仍没有放过叩我心扉的机会。
  其实,相处几十年之后的今日,唐襄年都没有放过跟我玩这种感情的捉迷藏游戏。
  只是到世纪末的现在,我们年已花甲之时,就会把事件变成幽默笑话,像我现今娶儿媳妇了,唐襄年还来开我的玩笑:
  “等你等得头发都花白了,连儿子都成家立室,怎么还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嘿!”我拍额笑道,“你还来这一套呢,我吃不消了!”
  得不着的人与物,一定是稀世奇珍,如此而已。
  无疑,在这几十年的奋斗日子里,唐襄年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他不只在事业上扶掖我,在感情上,他给我的无形支持至大。
  当一个女人知道她随时有男人需要她、承担她、负责她、爱宠她时,她才会有勇气对己对人说:
  “我可以独个儿活得好好的。”
  这种情况,我心知肚明,只是不好道破,以免节外生枝。
  当年对于德克萨斯州的原野有着极大的好感。
  我忽然下了一个奇怪的决定,在临走前,我重托了伟特药厂给我介绍一间叫威廉标尔的地产管理公司,为我物色更价廉物美的一大片地皮,买下来。
  连唐襄年都问:
  “买下来干什么?”
  “纪念。”
  “纪念?”
  “对,我的事业与幸运始于伟特药厂,我希望在这儿拥有土地,没有想过要用它来做什么发展,那是以后的事了。”
  “女人真奇怪,为了感情,多用了很多钱。”唐襄年笑我。
  “男人不奇怪吗?明知没有感情,也花钱去买笑。”需要的和看重的不同而已。
  到美国去,真的有如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论生活节奏和环境都比香港缓慢。
  临下飞机时,唐襄年问:
  “有没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我笑:
  “不至于如此严重吧!”
  “你回去才知道可能不是夸大,而是近傍。”
  唐襄年说的无疑是笑话,却偏偏言中了。
  我回到家去,走进大门,情景叫我吓得目定口呆。
  怎么可能?
  我整个人愣在那儿,不懂反应。
  是过分的出人意表,过分的惊喜交集。
  直至母亲冲到面前,把我抱紧,口中乱嚷:
  “心如,心如,我的好女儿!”
  “娘!”我哇的一声竟哭出声来。
  母女俩抱头大哭。
  好一会,旁的人才把我们分开,让我们坐定下来。
  这旁的人,正是我的两个妹子健如和惜如。
  “别这样,一家重聚是件欢喜事。”健如这样说。
  惜如从牛嫂手中接过了湿毛巾,分别递给我和母亲擦脸。
  “好好歇一歇,再说话吧!”惜如说。
  “可是,”我仍有点呜咽,“娘,为什么你一下子就能出来了?”
  “过程由我来讲吧!”健如是看我和母亲都因为哭得一塌糊涂,心神精力还未恢复过来,于是便省得母亲说话,让她好好地歇息着。
  “家乡的情势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是旭晖从金家留穗的家人通讯中得知的。他跟惜如提起娘跟康如来,惜如便促请旭晖给他们想办法,到底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门路,很花了一笔钱,就托人把娘和康如带到香港边境来,过了境,才打电话叫我们火速去接。旭晖为了安全起见,又伯我们姊妹几人担心,故此一直暗地里办这件事。连从边境接娘到市区,他都花了心思,借上了岳父傅品强的游艇,招呼了一班本城的达官贵人,包括警务署的副署长在内,玩个痛快,才大伙儿坐着游艇把娘和康如一起带到市区来,待百分之一百安全抵埠了,才送回家来见我们。”
  “娘!”我再次感动地抱住母亲。
  回头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讪讪地望着我,没敢招呼,我问:
  “是康如?”
  对方点点头,才晓得扑过来跟我抱紧。
  一晃眼,离乡已是十年,幼弟已经长成。
  十年人事的确几番新了。
  真的太不辨悲喜。
  如今母女、姊弟异地重逢,要感激的原是曾对自己逼害过的人,这番滋味可又似倒翻五味瓶,复杂之余,还是苦的多!
  “怎么我没有想过要设尽办法把娘你接出香港来呢?”
  当晚,我跑到母亲的睡房去,跟她细谈心事,不无自责。
  “心如,别难过。反正我们一家团聚了就好,谁出了力有什么相干呢!”
  我默然,不晓得如何解释。
  母亲是个聪明人,她一看我面有难色,就道:
  “心如,你的苦衷,我是看得出来的,这几年来,也真难为你了。”
  “娘,别这样说,一切都是命定的。”
  “健如和惜如确有对你不起的地方,可是,她俩都是顶苦的,这一点,你未必知道。”
  我抬眼看着母亲,问:
  “你出来的这几天,她们给你说些什么了?”
  “你刚到美国公干,她们不敢把我就这样留在你家,我在继园台住了好几天,那儿你没有去过吧?”
  我摇摇头。
  这就表示母亲已经知道我们三姊妹现今不大来往。连旭晖的家我也只到过一两次,尤其是三姨奶奶住进大屿山,加上不知不觉耀晖也考上大学,寄宿去了,我要见傅菁,机会多的是。且实在怕与旭晖碰头,看到了他好眉好貌好人好者的模样,却有副歪心肠,心里就气。
  “健如拉着我讲了一整夜的话,她说跟信晖是真心相爱的,就知道对不起你,可也是控制不来的事……”
  “娘,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
  我说的是实在话:人际是非一生,就很难辨清个黑白来。健如与我的恩怨,不只是牵系在金信晖一人身上。
  我承认一开头,我是气不过来而对付她的,但自从名正言顺地承认了她是金家的一分子之后,如果她好好地跟我相处,总还是血浓于水,时间一过了,怨总会冲淡,更何况彼此争夺的对象根本已不在世,应该减少了龙争虎斗的压力,没有必要苦苦相逼下去。
  然而,实在的情况并不如此。方健如好像恨我比我恨她更理所当然,对付我的方法更狠绝更彻底。
  我弄不清楚我还做了些什么事,令她在金信晖殁后要如此地与我为忤。
  都是信晖的寡妇是不是?都有信晖的孩子要带大对不对?不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这叫我怎么跟母亲讲我的感受,谈我的际遇?
  算了。
  很多积怨之所以免提,不是忘记,不是宽恕,不是放过,而是重新提起,只有更伤心,更劳累,更费事。
  “惜如的情况,我就更无话可说了。她并不似健如,跟我开心见诚地吐苦水,她只向我交代一句话。”母亲说。
  “什么话?”
  “她说:‘娘,我真的没办法,打从我第一次跟金旭晖见面,我就爱上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的情事,承受所有的人生苦难,担当全部的责备责任。’”我轻叹。
  “心如,我记不起来了,惜如见到金旭晖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吧?”
  “是缘订三生。”
  “也是债缠九世。金家的男人,无疑是来向我们姓方的讨债的。”
  夜已深沉,母亲的这句话,令人遍体生寒,牙关打颤。
  太恐怖了。
  “惜如既然如此坦白,我还能怎么说?”
  “多么可惜!”我苦笑,“如果惜如爱上了一个不跟我做对的人,那会多好,我今日起码多一个好帮手。”
  “爱情是盲目的。”不附带任何交换条件的赤裸情怀尤然。
  方惜如像日本的神风特击队,上头一有训令,便义无返顾地冲入敌营,宁可一拍两散,全不计较自己也要粉身碎骨。
  我还有什么话好讲的。
  “心如,我们母女姊弟重逢了,总算是件喜事,我求你一件事成不成?”
  我捉住母亲的手,道:
  “娘,不用求,甚至不用讲,我理解,我明白你的心意。”
  母亲把我的手放到脸颊上去,慈祥地说:
  “那么,你会答应?”
  “我会。”我清清楚楚地回答。
  “对,我忘了你己为人母,很容易将人比己。”
  谁说不是呢?每当我看到自己的孩子为了争玩具而大打出手,争个头破血流,我就激气。老教他们切肉不离皮,手足之情,弥足珍贵。
  有一天,听到咏琴在欺负咏书,她道:
  “你是你,我是我,你别动我的洋娃娃,否则我宰了你。”
  我就立即把咏琴拉过身边来训斥一顿:
  “有好的东西,妹妹又是喜欢的,你应该主动与她分享才对,怎么会凶成这副样子了,如此自私就不是个好姐姐了,知道吗?做姐姐的有礼让、提携弟妹的责任,我的这番话,你给我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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