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卷1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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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卷1至4-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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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问其谁何。一日偶自外入,见女郎自母房中出,年约十八九,秀曼都雅,世罕其匹,见生
不甚避,而意凛如也。生入问母。母曰:“是对户女郎,就吾乞刀尺,适言其家亦止一母。
此女不似贫家产。问其何为不字,则以母老为辞。明日当往拜其母,便风以意,倘所望不
著,儿可代养其老。”明日造其室,其母一聋媪耳。视其室并无隔宿粮,问所业则仰女十
指。徐以同食之谋试之,媪意似纳,而转商其女;女默然,意殊不乐。母乃归。详其状而疑
之曰:“女子得非嫌吾贫乎?为人不言亦不笑,艳如桃李,而冷如霜雪,奇人也!”母子猜
叹而罢。
    一日生坐斋头,有少年来求画,姿容甚美,意颇儇佻。诘所自,以“邻村”对。嗣后三
两日辄一至。稍稍稔熟,渐以嘲谑,生狎抱之亦不甚拒,遂私焉。由此往来昵甚。会女郎
过,少年目送之,问为谁,对以“邻女”。少年曰:“艳丽如此,神情何可畏?”少间生入
内,母曰:“适女子来乞米,云不举火者经日矣。此女至孝,贫极可悯,宜少周恤之。”生
从母言,负斗米款门,达母意。女受之,亦不申谢。日尝至生家,见母作衣履,便代缝纫,
出入堂中,操作如妇。生益德之。每获馈饵,必分给其母,女亦略不置齿颊。母适疽生隐
处,宵旦号啕。女时就榻省视,为之洗创敷药,日三四作。母意甚不自安,而女不厌其秽。
母曰:“唉!安得新妇如儿,而奉老身以死也!”言讫悲哽,女慰之曰:“郎子大孝,胜我
寡母孤女什百矣。”母曰:“床头蹀躞之役,岂孝子所能为者?且身已向暮,旦夕犯雾露,
深以祧续为忧耳。”言间生入,母泣曰:“亏娘子良多,汝无忘报德。”生伏拜之。女曰:
“君敬我母,我勿谢也,君何谢焉?”于是益敬爱之。然其举止生硬,毫不可干。
    一日女出门,生目注之,女忽回首,嫣然而笑。生喜出意外,趋而从诸其家,挑之亦不
拒,欣然交欢。已,戒生曰:“事可一而不可再。”生不应而归。明日又约之,女厉色不顾
而去。日频来,时相遇,并不假以词色。少游戏之,则冷语冰人。忽于空处问生:“日来少
年谁也?”生告之。女曰:“彼举止态状,无礼于妾频矣。以君之狎昵,故置之。请更寄
语:再复尔,是不欲生也已!”生至夕,以告少年,且曰:“子必慎之,是不可犯!”少年
曰:“既不可犯,君何私犯之?”生白其无。曰:“如其无。则猥亵之语,何以达君听
哉?”生不能答。少年曰:“亦烦寄告:假惺惺勿作态;不然,我将遍播扬。”生甚怒之,
情见于色,少年乃去。一夕方独坐,女忽至,笑曰:“我与君情缘未断,宁非天数。”生狂
喜而抱于怀,欻闻履声籍籍,两人惊起,则少年推扉入矣。生惊问:“子胡为者?”笑曰:
“我来观贞洁人耳。”顾女曰:“今日不怪人耶?”女眉竖颊红,默不一语,急翻上衣,露
一革囊,应手而出,而尺许晶莹匕首也。少年见之,骇而却走。追出户外,四顾渺然。女以
匕首望空抛掷,戛然有声,灿若长虹,俄一物堕地作响。生急烛之,则一白狐身首异处矣。
大骇。女曰:“此君之娈童也。我固恕之,奈渠定不欲生何!”收刃入囊。生曳令入,曰:
“适妖物败意,请俟来宵。”出门径去。次夕女果至,遂共绸缪。诘其术,女曰:“此非君
所知。宜须慎秘,泄恐不为君福”又订以嫁娶,曰:“枕席焉,提汲焉,非妇伊何也?业夫
妇矣,何必复言嫁娶乎?”生曰:“将勿憎吾贫耶?”曰:“君固贫,妾富耶?今宵之聚,
正以怜君贫耳。”临别嘱曰:“苟且之行,不可以屡。当来我自来,不当来相强无益。”后
相值,每欲引与私语,女辄走避。然衣绽炊薪,悉为纪理,不啻妇也。
    积数月,其母死,生竭力葬之。女由是独居。生意孤寝可乱,逾垣入,隔窗频呼,迄不
应。视其门,则空室扁焉。窃疑女有他约。夜复往,亦如之。遂留佩玉于窗间而去之。越
日,相遇于母所。既出,而女尾其后曰:“君疑妾耶?人各有心,不可以告人。今欲使君无
疑,乌得可?然一事烦急为谋。”问之,曰:“妾体孕已八月矣,恐旦晚临盆。‘妾身未分
明’,能为君生之,不能为君育之。可密告母觅乳媪,伪为讨螟蛉者,勿言妾也。”生诺,
以告母。母笑曰:“异哉此女!聘之不可,而顾私于我儿。”喜从其谋以待之。又月余,女
数日不至,母疑之,往探其门,萧萧闭寂。叩良久,女始蓬头垢面自内出。启而入之,则复
阖之。入其室,则呱呱者在床上矣。母惊问:“诞几时矣?”答云:“三日。”捉绷席而视
之,则男也,且丰颐而广额。喜曰:“儿已为老身育孙子,伶仃一身,将焉所托?”女曰:
“区区隐衷,不敢掬示老母。俟夜无人,可即抱儿去。”母归与子言,窃共异之。夜往抱子
归。
    更数夕,夜将半,女忽款门入,手提革囊,笑曰:“我大事已了,请从此别。”急询其
故,曰:“养母之德,刻刻不去诸怀。向云‘可一而不可再’者,以相报不在床第也。为君
贫不能婚,将为君延一线之续。本期一索而得,不意信水复来,遂至破戒而再。今君德既
酬,妾志亦遂,无憾矣。”问:“囊中何物?”曰:“仇人头耳。”检而窥之,须发交而血
模糊。骇绝,复致研诘。曰:“向不与君言者,以机事不密,惧有宣泄。今事已成,不妨相
告:妾浙人。父官司马,陷于仇,彼籍吾家。妾负老母出,隐姓名,埋头项,已三年矣。所
以不即报者,徒以有母在;母去,又一块肉累腹中,因而迟之又久。曩夜出非他,道路门户
未稔,恐有讹误耳。”言已出门,又嘱曰:“所生儿,善视之。君福薄无寿,此儿可光门
闾。夜深不得惊老母,我去矣!”方凄然欲询所之,女一闪如电,瞥尔间遂不复见。生叹惋
木立,若丧魂魄。明以告母,相为叹异而已。后三年生果卒。子十八举进士,犹奉祖母以终
老云。异史氏曰:“人必室有侠女,而后可以畜娈童也。不然,尔爱其艾豭,彼爱尔娄猪
矣!”

酒友

    车生者,家不中资而耽饮,夜非浮三白不能寝也,以故床头樽常不空。一夜睡醒,转侧
间,似有人共卧者,意是覆裳堕耳。摸之则茸茸有物,似猫而巨,烛之狐也,酣醉而大卧。
视其瓶则空矣。因笑曰:“此我酒友也。”不忍惊,覆衣加臂,与之共寝,留烛以观其变。
半夜狐欠伸,生笑曰:“美哉睡乎!”启覆视之,儒冠之俊人也。起拜榻前,谢不杀之恩。
生曰:“我癖于曲蘖,而人以为痴;卿,我鲍叔也。如不见疑,当为糟丘之良友。”曳登榻
复寝。且言:“卿可常临,无相猜。”狐诺之。生既醒,则狐已去。乃治旨酒一盛专伺狐。
    抵夕果至,促膝欢饮。狐量豪善谐,于是恨相得晚。狐曰:“屡叨良酝,何以报德?”
生曰:“斗酒之欢,何置齿颊!”狐曰:“虽然,君贫士,杖头钱大不易,当为君少谋酒
资。”明夕来告曰:“去此东南七里道侧有遗金,可早取之。”诘旦而往,果得二金,乃市
佳肴,以佐夜饮。狐又告曰:“院后有窖藏宜发之。”如其言,果得钱百余千,喜曰:“囊
中已自有,莫漫愁沽矣。”狐曰:“不然。辙中水胡可以久掬?合更谋之。”异日谓生曰:
“市上荞价廉,此奇货可居。”从之,收荞四十余石,人咸非笑之。未几大旱,禾豆尽枯,
惟荞可种;售种息十倍,由此益富,治沃田二百亩。但问狐,多种麦则麦收,多种黍则黍
收,一切种植之早晚皆取决于狐。日稔密,呼生妻以嫂,视子犹子焉。后生卒,狐遂不复来。

莲香

    桑生名晓,字子明,沂州人。少孤,馆于红花埠。桑为人静穆自喜,日再出,就食东
邻,余时坚坐而已。东邻生戏曰:“君独居,不畏鬼狐耶?”笑答曰:“丈夫何畏鬼狐?雄
来吾有利剑,雌者尚当开门纳之。”邻生归与友谋,梯妓于垣而过之,弹指叩扉。主窥问其
谁,妓自言为鬼。生大惧,齿震震有声,妓逡巡自去。邻生早至主斋,生述所见,且告将
归。邻生鼓掌曰:“何不开门纳之?”生顿悟其假,遂安居如初。积半年,一女子夜来叩
斋,生意友人之复戏也,启门延入,则倾国之姝。惊问所来。曰:“妾莲香,西家妓女。”
埠上青楼故多,信之。息烛登床,绸缪甚至。自此,三五宿辄一至。
    一夕独坐凝思,一女子翩然入。生意其莲,承逆与语。觌面殊非,年仅十五六,軃袖垂
髫,风流秀曼,行步之间,若还若往。大愕,疑为狐。女曰:“妾良家女,姓李氏。慕君高
雅,幸能垂盼。”生喜,握其手,冷如冰,问:“何凉也?”曰:“幼质单寒,夜蒙霜露,
那得不尔。”既而罗襦衿解,俨然处子。女曰:“妾为情缘,葳蕤之质,一朝失守,不嫌鄙
陋,愿常侍枕席。房中得毋有人否?”生云:“无他,止一邻娼,顾亦不常至。”女曰:
“当谨避之。妾不与院中人等,君秘勿泄。彼来我往,彼往我来可耳。”鸡鸣欲去,赠绣履
一钩,曰:“此妾下体所着,弄之足寄思慕。然有人慎勿弄也!”受而视之,翘翘如解结
锥,心甚爱悦。越夕无人,便出审玩。女飘然忽至,遂信款呢。自此每出履,则女必应念而
至。异而诘之。笑曰:“适当其时耳。”
    一夜莲来,惊曰:“郎何神气萧索?”生言:“不自觉。”莲便告别,相约十日。去
后,李来恒无虚夕。问:“君情人何久不至?”因以相约告。李笑曰:“君视妾何如莲香
美?”曰:“可称两绝,但莲卿肌肤温和。”李变色曰:“君谓双美,对妾云尔。渠必月殿
仙人,妾定不及。”因而不欢。乃屈指计十日之期已满,嘱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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