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卷1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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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卷1至4-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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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仆生平不敢二色。”女笑曰:“迂哉!子尚守腐局耶?下元鬼神,凡事皆以黑为白,
况床第间琐事乎?”焦又咄之。女知不可动,乃云:“君名下士,妾有一联,请为属对,能
对我自去:戊戌同体,腹中止欠一点。”焦凝思不就。女笑曰:“名士固如此乎?我代对之
可矣: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一笑而去。

滩水狐

    滩邑李氏有别第,忽一翁来税居,岁出直金五十,诺之。既去无耗,李嘱家人别租。翌
日翁至,曰:“租宅已有关说,何欲更僦他人?”李白所疑。翁曰:“我将久居是,所以迟
迟者,以涓吉在十日之后耳。”因先纳一岁之直,曰:“终岁空之,勿问也。”李送出,问
期,翁告之。
    过期数日,亦竟渺然。及往觇之,则双扉内闭,炊烟起而人声杂矣。讶之,投刺往谒。
翁趋出,逆而入,笑语可亲。既归,遣人馈遗其家;翁犒赐丰隆。又数日,李设筵邀翁,款
洽甚欢。问其居里,以秦中对。李讶其远,翁曰:“贵乡福地也。秦中不可居,大难将
作。”对方承平,置未深问。越日,翁折柬报居停之礼,供帐饮食,备极侈丽。李益惊,疑
为贵官。翁以交好,因自言为狐。李骇绝,逢人辄道。邑摚鹞牌湟欤战徭嵊诿牛改山
翁,翁无不伛偻接见。渐而郡官亦时还往。独邑令求通,辄辞以故。令又托主人先容,翁
辞。李诘其故。翁离席近客而私语曰:“君自不知,彼前身为驴,今虽俨然民上,乃饮粐而
亦醉者也。仆固异类,羞与为伍。”李乃托词告令,谓狐畏其神明故不敢见。令信之而止。
    此康熙十一年事,未几秦罹兵燹,狐能前知,信矣。异史氏曰:“驴之为物庞然也。一
怒则踶趹嗥嘶,眼大于盎,气粗于牛,不惟声难闻,状亦难见。倘执束刍而诱之,则帖耳辑
首,喜受羁勒矣。以此居民上,宜其饮粐而亦醉也。愿临民者以驴为戒,而求齿于狐,则德
日进矣。”

红玉

    广平冯翁有一子,字相如,父子俱诸生。翁年近六旬,性方鲠,而家屡空。数年间,媪
与子妇又相继逝,井臼自操之。一夜,相如坐月下,忽见东邻女自墙上来窥。视之,美;近
之,微笑;招以手,不来亦不去。固请之,乃梯而过,遂共寝处。问其姓名,曰:“妾邻女
红玉也。”生大爱悦,与订永好,女诺之。夜夜往来,约半年许。翁夜起闻女子含笑语,窥
之见女,怒,唤生出,骂曰:“畜产所为何事!如此落寞,尚不刻苦,及学浮荡耶?人知之
丧汝德,人不知促汝寿!”生跪自投,泣言知悔。翁叱女曰:“女子不守闺戒,既自玷,而
又以玷人。倘事一发,当不仅贻寒舍羞!”骂已,愤然归寝。女流涕曰:“亲庭罪责,良足
愧辱!我二人缘分尽矣!”生曰:“父在,不得自专。卿如有情,尚当含垢为好。”女言辞
决绝,生乃洒涕。女止之曰:“妾与君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逾墙钻隙,何能白首?此处
有一佳耦,可聘也。”告以贫。女曰:“来宵相俟,妾为君谋之。”次夜女果至,出白金四
十两赠生。曰:“去此六十里,有吴村卫氏,年十八矣,高其价,故未售也。君重啖之,必
合谐允。”言已别去。
    生乘间语父,欲往相之,而隐馈金不敢告。翁自度无资,以是故止之。生又婉言:“试
可乃已。”翁颔之。生遂假仆马,诣卫氏。卫故田舍翁,生呼出引与闲语。卫知生望族,又
见仪采轩豁,心许之,而虑其靳于资。生听其词意吞吐,会其旨,倾囊陈几上。卫乃喜,浼
邻生居间,书红笺而盟焉,生入拜媪。居室逼侧,女依母自幛。微睨之。虽荆布之饰,而神
情光艳,心窃喜。卫借舍款婿,便言:“公子无须亲迎。待少作衣妆,即合舁送去。”生与
期而归。诡告翁,言卫爱清门,不责资。翁亦喜。至日卫果送女至。女勤俭,有顺德,琴瑟
甚笃。逾二年举一男,名福儿。会清明抱子登墓,遇邑绅宋氏。宋官御史,坐行赇免,居林
下,大煽威虐。是日亦上墓归,见女艳之,问村人知为生配。料冯贫士,诱以重赂冀可摇,
使家人风示之。生骤闻,怒形于色。既思势不敌,敛怒为笑,归告翁。翁大怒,奔出,对其
家人,指天画地,诟骂万端。家人鼠窜而去。宋氏亦怒,竟遣数人入生家,殴翁及子,汹若
沸鼎。女闻之,弃儿于床,披发号救。群篡舁之,哄然便去。父子伤残,吟呻在地,儿呱呱
啼室中。邻人共怜之,扶之榻上。经日,生杖而能起;翁忿不食,呕血,寻毙。生大哭,抱
子兴词,上至督抚,讼几遍,卒不得直。后闻妇不屈死,益悲。冤塞胸吭,无路可伸。每思
要路刺杀宋,而虑其扈从繁,儿又罔托。日夜哀思,双睫为之不交。忽一丈夫吊诸其室,虬
髯阔颔,曾与无素。挽坐欲问邦族。客遽曰:“君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忘报乎?”生
疑为宋人之侦,姑伪应之。客怒,眦欲裂,遽出曰:“仆以君人也,今乃知不足齿之伧!”
生察其异,跪而挽之,曰:“诚恐宋人餂我。今实布腹心:仆之卧薪尝胆者,固有日矣。但
怜此褓中物,恐坠宗祧。君义士,能为我杵臼否?”客曰:“此妇人女子之事,非所能。君
所欲托诸人者,请自任之;所欲自任者,愿得而代庖焉。”生闻,崩角在地,客不顾而出。
生追问姓字,曰:“不济,不任受怨;济,亦不任受德。”遂去。生惧祸及,抱子亡去。至
夜,宋家一门俱寝,有人越重垣入,杀御史父子三人,及一媳一婢。宋家具状告官。官大
骇。宋执谓相如,于是遣役捕生,生遁不知所之,于是情益真。宋仆同官役诸处冥搜,夜至
南山,闻儿啼,踪得之,系缧而行。儿啼愈嗔,群夺儿抛弃之,生冤愤欲绝。见邑令,问:
“何杀人?”生曰:“冤哉!某以夜死,我以昼出,且抱呱呱者,何能逾垣杀人?”令曰:
“不杀人,何逃乎?”生词穷,不能置辩。乃收诸狱。生泣曰:“我死无足惜,孤儿何
罪?”令曰:“汝杀人子多矣,杀汝子何怨?”生既褫革,屡受梏惨,卒无词,令是夜方
卧,闻有物击床,震震有声,大惧而号。举家惊起,集而烛之;一短刀铦利如霜,剁床入木
者寸余,牢不可拔。令睹之,魂魄丧失。荷戈遍索,竟无踪迹。心窃馁,又以宋人死,无可
畏俱,乃详诸宪,代生解免,竟释生。
    生归,翁无升斗,孤影对四壁。幸邻人怜馈食饮,苟且自度。念大仇已报,则冁然喜;
思惨酷之祸几于灭门,则泪潸潸堕;及思半生贫彻骨,宗支不续,则于无人处大哭失声,不
复能自禁。如此半年,捕禁益懈。乃哀邑令,求判还卫氏之骨。及葬而归,悲怛欲死,辗转
空床,竟无生路。忽有款门者,凝神寂听,闻一人在门外,哝哝与小儿语。生急起窥觇,似
一女子。扉初启,便问:“大冤昭雪,可幸无恙!”其声稔熟,而仓卒不能追忆。烛之,则
红玉也。挽一小儿,嬉笑跨下。生不暇问,抱女呜哭,女亦惨然。既而推儿曰:“汝忘尔父
耶?”儿牵女衣,目灼灼视生。细审之,福儿也。大惊,泣问:“儿那得来?”女曰:“实
告君,昔言邻女者,妄也,妾实狐。适宵行,见儿啼谷中,抱养于秦。闻大难既息,故携来
与君团聚耳。”生挥涕拜谢,儿在女怀,如依其母,竟不复能识父矣。天未明,女即遽起,
问之,答曰:“奴欲去。”生裸跪床头,涕不能仰。女笑曰:“妾逛君耳。今家道新创,非
夙兴夜寐不可。”乃剪莽拥篲,类男子操作。生忧贫乏,不自给。女曰:“但请下帷读,勿
问盈歉,或当不殍饿死。”遂出金治织具,租田数十亩,雇佣耕作。荷镵诛茅,牵萝补屋,
日以为常。里党闻妇贤,益乐资助之。约半年,人烟腾茂,类素封家。生曰:“灰烬之余,
卿白手再造矣。然一事未就安妥,如何?”诘之,答曰:“试期已迫,巾服尚未复也。”女
笑曰:“妾前以四金寄广文,已复名在案。若待君言,误之已久。”生益神之。是科遂领乡
荐。时年三十六,腴田连阡,夏屋渠渠矣。女袅娜如随风欲飘去,而操作过农家妇。虽严冬
自苦,而手腻如脂。自言二十八岁,人视之,常若二十许人。
    异史氏曰:“其子贤,其父德,故其报之也侠。非特人侠,狐亦侠也。遇亦奇矣!然官
宰悠悠,竖人毛发,刀震震入木,何惜不略移床上半尺许哉?使苏子美读之,必浮白曰:
‘惜乎击之不中!’”



    北直界有堕龙入村,其行重抽,入某绅家。其户仅可容躯,塞而入。家人尽奔。登楼哗
噪,铳炮轰然。龙乃出。门外停贮潦水,浅不盈尺。龙入,转侧其中,身尽泥涂,极力腾
跃,尺余辄堕。泥蟠三日,蝇集鳞甲。忽大雨,乃霹雳拏空而去。
    房生与友人登牛山,入寺游瞩。忽椽间一黄砖堕,上盘一小蛇,细裁如蚓。忽旋一周如
指,又一周已如带。共惊,知为龙,群趋而下。方至山半,闻寺中霹雳一声,天上黑云如
盖,一巨龙夭矫其中,移时而没。
    章丘小相公庄,有民妇适野,值大风,尘沙扑面。觉一目眯,如含麦芒,揉之吹之,迄
不愈。启脸而审视之,睛固无恙,但有赤线蜿蜒于肉分。或曰:“此蛰龙也。”妇忧惧待
死。积三月余,天暴雨,忽巨霆一声,裂眦而去,妇无少损。袁宣四言:“在苏州,值阴
晦,霹雳大作。众见龙垂云际,鳞甲张动,爪中抟一人头,须眉毕见;移时,入云而没。亦
未闻有失其头者。”

林四娘

    青州道陈公宝钥,闽人。夜独坐,有女子搴帏入,视之不识,而艳绝,长袖宫装。笑
云:“清夜兀坐,得勿寂耶?”公惊问何人,曰:“妾家不远,近在西邻。”公意其鬼,而
心好之。捉袂挽坐,谈词风雅,大悦。拥之不甚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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