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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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5-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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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副市长出差了吗?”副院长问,“不能电话问问?” 
  市长夫人脱口说,不知怎么搞的,袁传杰忽然联系不上。政府办张主任也在找他。 
  副院长说:“可能有些特殊事情要处理。他那种身份的领导,免不了的。” 
  副院长放下电话,思忖半天,终于痛下决心,打了政府办主任张耀的手机。那时张耀还在北京,正不知如何是好。副院长一个电话,即柳暗花明。 
  副院长知道袁传杰的一些情况,绝密,连袁夫人他都没敢多说。此刻他感觉事态有些严重,不能不报告了。袁夫人在电话里提到张主任,所以他直接找了张耀。 
  原来,一段时间里这位医生一直悄悄给袁传杰服用一些特殊药物,袁夫人以为那是一种治睡眠不好的药物,其实不是。袁传杰接受的是抗抑郁症的治疗,他的抑郁症已经相当厉害。袁传杰清楚自己患的什么疾病,他认为症状已经得到有效控制,要求医生为他严格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这种情况可以理解,类似官员患病,哪一个都不愿外界沸沸扬扬。袁传杰最绝,连家人都不愿告诉,理由是其妻心脏不好,一向神经兮兮,可能经受不起,别让她担惊受怕。副院长对袁传杰的情况不太放心,副市长毕竟是本地高官,治不好责任重大,为保险起见,副院长请省立医院的李医生参与治疗。李医生是心理学和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专业水准很高。袁传杰定期到省城找这位李医生诊疗,这件事除医患当事人,只这位副院长清楚。 
  张耀一颗心放了下去,一颗心又提了上来。副院长提供的信息太重要了,显然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袁传杰有问题,是身体方面的,不太可能是图谋出逃,如报纸上屡有披露的贪官。这就好了,不会是天大的事了。但是以现有情况看,袁传杰的抑郁症挺严重,挺麻烦的。把他找到了就好,再找不到,会不会接着还出什么事情?所谓外事无小事,官员走失当然更无小事,不管所因为何。 
  张耀向市长齐斌紧急报告后,带着追逃专家从北京急飞省城,找到了李医生。 
  李医生确认袁传杰的病况,说病人临床表现很典型:焦灼,自责,对自己和外部环境极度关注,感到不满,痛切,失败感深重,严重时整个人几乎被这种感觉所控制。这个病人自制力很强,极力想摆脱自己的心理困境,摆脱的意愿跟沮丧感一样强烈,他竭力自我调节,认真求治医生,但是总为现实生活中的重重压力和内心苦恼所困,更深地陷入无能为力,抑郁不能自拔,时常感到沮丧接近极点。 
  “情况比较严重。”李医生说,“目前只能用药物控制加心理治疗,疗效因人而异。这位病人在我这里定期接受诊疗,效果不明显,时好时坏。” 
  张耀询问袁传杰是否跟李医生谈过新疆的某一位医生?李医生当即非常肯定地回答,说那不是医生,是一条鱼。 
  于是提起了喀纳斯水怪。 
  李医生告诉张耀,袁传杰自称注意喀纳斯水怪已经很长时间了。身处东部沿海的袁传杰对北疆深处高山湖泊里的鱼发生兴趣,与他的专业和疾病有关。他读的是水产,当研究员,从事海洋生物养殖研究多年,对水下生物比较敏感。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喀纳斯水怪,但是直到这几年才特别留意。为什么呢,因为身体状况。他当副市长后主管安全,忙碌不已却屡遇问题,安全隐患很多却消除无力,心理压力巨大。让他最感痛苦的是不少负责官员状态不好,且有越来越糟之势,一味嘴上功夫,好大喜功却不抓落实,一些可以防范的事件没有防住,不该出的事故不断出现。他自己说,没有一天不神经紧绷,老觉得要出大事,天崩地裂、火山爆发、巨浪滔天、海啸扫荡一般,不安全感非常强烈,任何时候都挥之不去。他不能让自己不担忧,也没法让自己无所谓。坐等大难临头,天塌下来一起死,不行的,得努力想办法,防范排除,安全重于泰山。于是就让自己更加难过。他知道总是处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早晚得崩溃,必须自我排解。他试过很多办法,意外发现喀纳斯水怪对他有些奇特效果。有时碰到一些特殊情况,弄得难以自拔,翻来覆去彻夜不眠,他会努力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想象潜藏在远方冰冷湖水里的那个生物,逐渐冷静下来。该水怪于他,有时有如医生。 
  李医生并不觉得奇怪。类似病人他见过很多,什么样的都有。他顺着袁传杰的思路,跟他探讨喀纳斯水怪。他发现袁传杰心目中那个至今没人见过的水下怪物在某种程度上是病人自己的投影。袁传杰认为该生物也有不安全感,眼下极其强烈。它可能已经生存了数百年、上千年,一直平静地活动在那个高山湖泊里,不受骚扰。现在情况变了,人类发现了它的踪迹,千方百计要证实它的存在,打算让它为人所利用,有如沿海水产养殖场网箱里的鱼类。人们拿望远镜观察,用仪器测量,在湖里张开大网,放摄像机下潜窥拍,对它构成巨大威胁。前些时候曾有报道,一游客用DV机拍到了水怪浮上水面游动时激起的水花。为什么它不像往常一样静静潜伏于深水里,会这么冒将出来?可能因为不安,对自身面临的威胁和困境的强烈不安全感。 
  李医生让他解释困境。袁传杰说,他收集了一些资料,研究过喀纳斯湖的成因。这个湖可能是地球远古冰川运动的结果。冰川在山谷里运动了数百数千万年,谷地里的巨石砂砾被运送到谷口堆积,渐渐谷地深而谷口浅。当地球进入暖期,冰川消融,谷地积水成湖,这就是喀纳斯湖。这个湖湖面长达二十余公里,最宽处近三公里,最深处近二百米,湖水之深仅次于长白天池,为我国内陆第二,其地形可容大型水生物藏身。但是湖口很浅,小鱼可以游出去,顺喀纳斯河到额尔齐斯河,再到鄂毕河,顺利的话它可以一直游入北冰洋。大如水怪那样的生物就没办法了,它注定得生活在喀纳斯湖里,它属于这个湖,面对安全威胁它无处可去,无能为力。 
  李医生说他记得当年水怪现身的消息。从那以后,好像没再听说它又出现。 
  袁传杰说这不表明它感觉安全了。人们没有放弃搜寻它,它也没放弃,尽量深藏不露。它得生存,虽然无能为力,还得尽力而为。 
  李医生把诊疗中的一些情况告诉张耀。他说,抑郁症患者的一些念头会比较古怪,但是可以从中发现现实生活的痕迹。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道理类同。 
  张耀说,他找李医生了解袁传杰的情况,是因为有消息表明,袁传杰可能出人意料地独自前往新疆,事前没跟任何人提起,至今无法联系。他到那里会是干什么?如果不是找医生,难道是去找那个水怪? 
  李医生问:“近期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让他特别沮丧特别无能为力的?” 
  张耀说确实有些事情。 
  李医生说也许他已经接近崩溃。 
  张耀询问什么是崩溃。李医生说,抑郁症是一种心理顽症,严重者死亡率不低,一些抑郁症患者选择自杀以结束内心苦痛,其中不乏高官、巨商、社会名流和明星。 
  张耀面容失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袁传杰疑似失踪后,市长齐斌立刻让张耀找安办问台风,为什么?肯定有原因的。 
  台风扫荡本市那天晚上,袁传杰雨夜急奔,前往东屿湾,处置了渔港一场乱局,但是迟了。由于林和明等当地官员的失管失误,一起海难已经酿成:一些养殖户急于上渔排抢回损失,冒险驾船连夜下海,因风浪尚大,船行不稳,海中有几条渔船相撞,意外倾覆。当夜袁传杰在东屿湾与赶来的各方人员全力组织搜救,直忙到第二天上午,海难情况基本明朗:数名落水人员得以生还,不幸死亡者统计为八人,有一人报称失踪,生不见人,死未见尸。 
  袁传杰怒不可遏至浑身发抖。但是那时他已经骂不出声了。 
  袁传杰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因为他屡屡交代,百般关心,亲自视察,亲自布置,居然还出这么大的事,实在太不应该。但是不止这个,袁传杰之怒另有背景:时为五月之中,还在本年度上半期内,本市的安全记录即已屡屡亮起红灯,袁传杰作为分管副市长早就吃不消了。 
  本年一月,春节临近之际,本市南部某县首开纪录,创造开门红:一家生产烟花爆竹企业,为抢春节生意牟取暴利而漠视安全规则,工人违章操作,致发生爆炸,车间被夷为平地,十一名工人死亡,四名重伤。经查,该企业长期以来管理不善,安全隐患众多。但是县、乡两级有多名官员介入其经营,充当保护伞,从中获利,有关安全隐患因此不得解决,终于酿成大祸。 
  三月,省里召开安全生产工作会议,省领导强调狠抓安全,切实扭转重大事故不断的险恶势头。会议期间,本市郊区疾病控制中心在建大楼突然发生倒塌事故,已建五层楼体连同周边脚手架一起塌毁,施工人员和路人共十三人死于事故。事故发生于省安全会议期间,格外引人注目,影响特别恶劣。据查,施工单位严重违规,偷工减料,同时恰逢连日阴雨,楼体浸水严重,导致倒塌。该事件最终引发连锁反应,郊区数位负责官员因介入该工程招标牟利被查,多人入狱。 
  五月初,黄金周期间,一旅游服务公司所属载客大巴因超速行驶,于山间道路倾覆,坠入近二十米的峡谷,车上二十一名旅客死亡,重伤十余名。事故发生后省领导亲临视察,震怒。袁传杰及本市相关人员均焦头烂额,无地自容。不料事情意外发生转机:经公路部门查核,旅游大巴出事地点位于两市交界处,已开出本市界六十余米。根据有关规定,这项事故归入邻市记录,不计为本市当年重大安全事故。 
  就在旅游大巴事故刚结束,大家惊魂甫定之际。台风来了。为什么别的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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