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二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短篇小说(第十二辑)- 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苦情。半个花甲的人了,十年前有了拿工资的机会却好景不长,之后娶了媳妇没为
他生儿就裹着儿死去,去年捞得文书一职在村里小小地风光着,却又苦苦愁于沾不
上她这个“骚”女人的肉……老天不公哇!

    《血染的风采》进入高潮。疼,宝生感觉她把他捏得生疼,不,好像不是捏,
像是掐。但是,他不敢出声气,除了担心羊肉吃不着反惹一身臊之外,心里正寄托
着她已经改变主意愿意嫁给他的企望哩!

    随着一声声充满纯美之心,绻缱之意,悲壮之情的“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爱……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这样的壮
烈之音,舞台上的六个伴舞者展现了犹如鲲鹏展翅飞越蓝天的“大”字腾空,展现
了一根汗毛都不着地好似蛟龙舞海的前后空翻,特别是那种把身躯弹入空中又飞流
直下,在身躯即将着地的一瞬之间,以奇特的意念引动双腿一前一后笔直伸展,从
而形成“一”字的同时让胯心急速着地的绝妙动作,震慑她又驱使她在瞪圆了双眼
的同时,以五个指头紧捏抑或紧掐宝生腿上的肉,终于疼得宝生轻声发出“哎哟”
的同时扒开了她的手,又赔了她一个既威严又有所企求的笑。这时,她方才省悟,
腾出时间说声“对不起哦”之后,又以她满有厚肉的肩头一拐宝生,感慨万端地说
:“啧啧——跳这种舞比我们干活计还累呀!”

    宝生酸叽叽地发出一声半威严半讨好的“嗯”。

    两个月后她发觉,她嫁的四川人只有一大好处:脾气好,大白天常把微笑挂在
脸上。此外都使她厌恶:叫他犁田,他说不会吆牛;叫他挖地,他说腰杆会疼手会
起泡;嘴巴相当的馋,尽想着吃好的。后来得知,此人除了自我介绍的情况,还有
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太懒太馋,父母和姊妹都恨他,他觉得日子实在无聊,便到村公
所开了外出寻偶成家立业的证明,伙同他人流窜到了云南,骗了她两个月的身子。

    她后悔嫁了这么一个吃屎也会被狗推倒的“四川耗子(号子)”,于是每天对
“耗子”大唬小哧的,扭他的耳朵,掐他的嫩肉,逼他做活计,甚至逼他离婚,逼
他滚蛋。“耗子”实在不愿适从于她,一天趁她不在家,悄悄撬开箱子,偷了她卖
猪所得的几百块钱,外出流浪个多月才回来。可是,她没给他一个笑脸,而是对他
变本加厉地骂,骂,骂,终于骂得他没住满一个月就出门浪迹而去。

    老百姓没有想到,节目主持人宣告的下一个节目竟是村长表演。虽然解放军热
烈鼓掌,老百姓却十分扫兴:他演狗屁的节目!

    果然令人扫兴。村长拉开连他也不敢恭维的公鸭嗓唱云南花灯“金纽丝”,边
唱边“崴”起了“十字步”,没演完就因为记不住词以及百姓们一声声“难瞧死啦”
而滑里滑稽下了台。

    可是,正当观众(尤其是老百姓)舒展了一口不爽之气,准备再看好戏时,又
是一次突如其来的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利索地起身,把女儿挪在板凳上,又自己
“弹”到台上,伸长脖子满有兴致说:“我来唱一个。”

    她?全场愕然(包含解放军)。老百姓愕然,是因为节目开演之前刚刚奚落了
她一回,没想到她“疯癫”的脾气竟会恢复得那么快那么惊人;解放军愕然,是弄
不清她这个由于在节目开演之前被人们唾弃的女人,为什么要更进一步的露脸,她
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时至昨天,她的丈夫一气出门半年没归了。自从死了媳妇就没再娶的宝生,认
为有必要进一步对她试探试探。他装作闲逛去找她。她在院子里筛米,还算客气地
招呼他坐;他没客气,坐下了。

    他打量她。她肥壮得像头怀孕的母羊,但身体并不臃肿;气温很高,她那薄衬
衣下的两只奶随着团团而转的筛子颤动,小巧玲珑的鼻子两边的“苍蝇屎”一点儿
不减少,然而宝生对“苍蝇屎”也颇感兴趣。

    他无话找话问她:“小四川出门有多久了?”

    她答:“狗杂种半年没归家了,说不定尸体都被狗拖吃了。”

    他说:“若你生下他的一儿半女,或许他会安心过日子。”

    她气愤而答:“呸,他别想再沾老娘的身子!”

    他又试探着问:“是不是去寻他回来?!”

    “寻?耐烦。”她起身收拾刚筛完的米。

    他又打量她,甚至是用目光贪婪地强奸她。他发现她的身子更比以前丰满,肉
色又白又嫩,十二分地吸引着他,一霎时使他溢满口腔的涎水差一丝儿流了出来,
正好她此时把目光对着他,使他不得已且尴尬地咽下涎水,以十二分多余的话问她
:“小四川出门半年啦?”

    “是的。”她没停下手里的活计,“我正等他回来离婚呢!”

    他把坐位挪近她,满身兴奋着问:“离婚?离了咋整?”

    她起身,把筛完的米抬进堂屋,在堂屋中自豪地答:“嫁人嘛。”

    他也起身,迎着复出堂屋的她问:“嫁人?嫁给哪个哇?”

    “嫁给我想了又想爱了又爱的男人。”她一边答话一边用十个手指当梳子梳理
不长不短的头发。

    “嫁给我吧?”他既羞愧又迫切地请求。

    “嫁你?”她双手交叉贴着小腹,脆生生洒脱脱地答,“我要嫁的人不是你呀!”

    他战战兢兢忐忐忑忑地低下了头,缩壳壳地说:“可是,你十多年前爱过我呀!”

    “老天——”她甩出一串爽快的笑,又正正经经有板有眼地答,“不要提过去
的馊事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她拎起簸箕筛子进了堂屋。

    “唉!”院子里的宝生幽幽长叹一声,满怀一腔苦愁而去。

    骂她。损她。愕然的百姓们眨眼睛的功夫省悟过来了。她会演节目?她会演比
狗屁还狗屁的节目!再骚也该分个场合的嘛!她若演出,就是对军民联欢晚会的亵
渎呀!一时间,一句句愤怒的话语像箭一样射入她的心脏,“射”得最响亮的一
“箭”是:骚婆娘滚下台!

    此时此刻,正巧刚在心里回味完昨天向她求婚,反被她奚落一场而刚才她捏他
的肉,又令他重新对她萌生企望的宝生,竟在眨眼睛的一瞬间彻底打消了企望沾她
身子的可笑念头,而且又一次机敏地意识到:公平的老天爷到底没让他去沾她的
“骚”身子,不然的话,那是他宝生价值的大滑坡哇哎哟阿弥陀佛!于是,他急忙
参与人们对她的声讨,比人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地跨上前去,意欲拽她下台——

    又是一次出于观众的意外:她猛的一下子弹开宝生的手,气急得犹如母狮子一
样咄咄逼人地咆哮道:“滚开!狗仗人势!”

    历来就是薄脸皮的宝生,一时间尴尬得恨不能把头钻进裤裆,两只眼睛一眨一
眨的往首长和村长看,似讨好,又似请示怎么办。

    全场寂静。

    又是刚才那位首长豁达表示:让人家演嘛!

    “可听见了?”她怒骂宝生,“哈巴狗!”没等失了脸皮的宝生退到位子上,
她就用“闲白”把一肚子的怨气带了出来——

    首长和全体解放军/ 我叫马翠仙/ 为人真诚无坏心/ 不偷不抢不贪污/ (此时
她恶瞪了宝生一眼)/ 我有权利拥军/ 可是人善被欺/ 马善被骑/ 有人胆大包天/ 
想阻止我拥军/ 我马翠仙/ 因为从小生长在农村/ 敢哭敢笑敢说敢唱/ 敢演敢“跳”
/ 敢瘦敢胖/ 敢穿衣敢做事都会戳着别人的眼睛/ 致使人们当面对我鼓眼睛/ 背后
又背我的宝经(背宝经:即咒骂)/ 再加上/ 我像马失前蹄跌着跤/ 千不该万不该
/ 受那猪狗男人的骗/ 但是我马翠仙/ 不是豺狗豹子老虎长虫和妖精/ 解放军野营
拉练到农村/ 他们为保祖国流了多少血和汗/ 莫非我/ 不能表表热爱亲人的一颗心?

    哗哗哗哗……解放军们热烈鼓掌。村长和宝生见首长鼓掌,也带着比哭还难看
的笑脸鼓掌。

    遗憾的是,老百姓虽然没人再骂她,损她,奚落她,却有一个冒失鬼吹了一声
清脆的抗议她的口哨。

    “哼!”她双手叉腰,几乎是在呐喊:“要杀就杀/ 要关就关/ 杀头好比风吹
走/ 坐牢好比进花园/ 今天我就是要唱/ 就是要拥军!”

    她太急,太气,太愤,胸脯明显地一上一下的起伏。呀!怎么能在偌多解放军
面前耍泼,说“关”呀“杀”呀的屁话?她急忙偷看了那位首长一眼,见首长正微
笑望着她;她又瞟瞟台下端坐的解放军,意识到偌多虎虎生威的战士都向她投以信
任的目光,她感动了,振奋了,又进一步将感情的急流推向峰巅,使之像高山流水
一样脱口而出——

    你吹口哨我心不惊/ 有本事的站在我面前/ 来歌唱亲人解放军/ 解放军是人民
子弟兵/ 中华民族的精英/ 马翠仙我本事小/ 只能用歌表表寸草心/ 在此希望众乡
亲/ 马翠仙/ 不抢不盗不害人/ 今后莫再伤我心

    哗哗……解放军热烈鼓掌。老百姓默然。

    噫,她怎么不讲不说没下文了?还把头低垂着。

    静。静得出奇,静得寂寥。在这出奇寂寥的时刻,那位首长轻声问乡长:这个
妇女很有口才嘛,那么多人瞧不起她是怎么回事哇?

    村长“呃……”的。

    首长还没等村长“呃”出有关她的详情,却发现她哭了。哟,莫非她听见了首
长的话,因而触动其实已经触动了的心境?抑或又是因为偌多的解放军两次为她鼓
掌,从而使她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她哭了,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眼泪滴在距脚尖五公分之处。“哇……”的一
声,她那已经4 岁,至今不知父亲是谁的女儿也哭起来了,边哭边“妈呀妈呀”地
叫着。娃娃的哭声好像小狗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