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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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船-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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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开始撕扯她嘴里叼的那根不点的香烟,说:“这赌没意思,要赌赌个现的,
立竿见影。”鹿西说:“那赌你是不是处女?”袁星说:“这个我不赌,还是赌你
是不是童男?我赌你不是。十万块拿来。”她张开一只手,向前伸来。鹿西说:
“我是不是,要你亲手试了才知道。”袁星笑得有点发涩:“那我就不要十万块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鹿西说:“好像咖啡也能把人喝醉。”然后,他搂着袁星想
有点动作。两个人在路上推推搡搡的,竟引来了一个小男孩跟在身后看热闹。鹿西
对他挥挥手说:“小孩子看什么看。”那孩子说:“我们同路。”鹿西又说:“你
会学坏的。”那小孩继续跟着,他不屑地说:“我早就学坏了。”
    最后,鹿西甩手扔给他一张一百块,喝一声:“去!”那小孩弯了一下腰后走
得更近了,他举着那钱向鹿西叫道:“朋友,你掉钱了。”
    鹿西只好把手从袁星的上衣里抽出来,把钱拿了回来。就在那时,突然周围的
灯都黑了下来,全市停电。
    黑暗是我今天的真朋友?它贴到了我身上,这手多秘密。鹿西想。袁星也趁机
像一只秋天的昆虫一样一蹿一蹦地闪进了她家。
    几天后,鹿西的一个客户,还是比他高几届的校友,带了几个朋友来。他非要
鹿西去叫个姑娘来。他说:“我不要回扣,听说现在挺乱的,我这些老实朋友要开
开眼。”鹿西就跑到胜利电影院附近,正好看见一个在金陵饭店“六朝春”舞厅见
过的男人,样子挺鬼祟。鹿西想,听说这一带有,他是不是就是拉那个的人?
    鹿西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吞吞吐吐地把想法说了。那男人说:“还真有。”
过了一会儿,他带来一个女人。说:“她跟你去。”那女人斜挎了一个包,低着头
看起来挺羞涩的、然后,那男的跟鹿西要了一百块,说他马上要打的去大桥看风景,
身上又正好没带钱。
    那女人就跟在鹿西身后,走得不紧不慢。等到了家,门一开,里面坐了那么多
男人。大家像看见了外星人,都不知说什么才好。鹿西的校友客户就操起一把吉它,
唱了一首关于秋蝉的歌。
    等他唱完,那女人就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大家一起喊:“别忙着走,
聊一会。”有人还喊:“起码跳个舞再走。”就在这时,有人用力砸门,鹿西一开
门,外面站了三四个恶狠狠的男人,鹿西一把就把那女人推出去,再把门轰地关上。
“又骗我一百块,也不嫌少。”他说。
    鹿西转身对那手里还拿着吉它的校友客户说:“她又不是女大学生,你弹什么?”
屋子里爆发一阵大笑。另一个人说:“幸好就弹了弹吉它,要是弹了弹这女人的什
么要紧地方,还不要被那些恶棍敲诈?”
    然后,月色透过玻璃窗正徐徐地光顾城市的这个角落,鹿西想,要不要也跟着
他们勉强地笑一下。

                                   5

    秋天或冬天,站在自己单薄的躯壳里。九十年代的秋天或冬天,和八十年代的
秋天或冬天的确有差别。但鹿西自以为生活还是那么的一回事,每天他要像搬石头
把他自己搬上床再搬下床。床是城市里的一个小岛。
    和钱斗,你会败。和欲望斗,你还会败。和真理斗,你又找不到对手。鹿西想,
对一个不能均富的时代,你是无法保持克制的,你会爱上它。
    在一场硝烟弥漫的麻将战上,鹿西听已赢得不想赢的“鱼扒皮”吹他的难忘故
事。他说,他从小就讨厌钱,因为他那时连一毛钱都没。
    “我老头三十岁得风湿半瘫在床上,家里就靠老妈子糊鞋盒挣几个破钱度日。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有了五毛钱的零花钱,我把它捧在手心里当心肝宝贝。舍不得
买小人书,舍不得买赤豆冰。我当时就想,这五毛钱要能变一块钱就好了,那年我
正好十岁。”
    他顺手又推了个大胡,清一色。收完钱,“鱼扒皮”继续说:“变钱这问题让
十岁的我足足想了好几个月。你们猜我想了个什么办法?不是偷。我在街头,看用
三张牌骗钱的那伙人,我观察哪一些是他们自己人,哪一些是受骗者。受骗者压哪
张牌,我就压和他相反的。一下我就赢了两块钱。”
    “所以,我爱赌。这里面窍门多,是一门高科技。不出老千,牌九、二八杠、
跑得快、猜单双,我什么都敢和你们赌。”打麻将,“鱼扒皮”也是赢多输少。这
时,另一个叫牟二的中年麻友嘈嘈道:“算你‘鱼扒皮玩得精,但又能从哥们身上
挣到几个钱,除非你能开赌场。”
    “鱼扒皮”说:“也别说,我的人生理想还真是开赌场。”
    “铮钱门道多了。比如我,靠借钱。借谁的钱?借银行的钱,国家的钱。所以
有人说赚钱的不如借钱的,借钱的不如偷钱的,偷钱的不如贷款的,贷款的不如贷
了不还的。贷了不还,银行还不敢来找,那才算真本事。”牟二继续说。
    大家都夸牟二才是真神仙,这几年这样赚了那么多也一直不露声色。年二又说:
“但钱这东西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不过请大家放心,我车二绝对有信誉。会赖
银行的,但决不会赖你们一分钱的赌账。”
    底下,胡杰告诉鹿西,牟二的老婆还是一个正司令的千金。文革时期,他们对
上了,但牟二是资本家后代。因此,司令岳父从好远开了辆吉普车赶过来,他用枪
指着牟二的头说:“信不信打死你我也不会偿命?”想这样逼他俩分手。
    那时候没钱,穷,还有生命危险,他俩却结婚了。如今,两人都做生意,有钱
了。却各搞各的,谁也不理谁,他有情妇她有情夫,跟离了婚差不离。
    临别,牟二还对鹿西说:“听说你是钟大的,你们钟大的外文系女研究生我玩
过几个。”
    鹿西说:“为抬身价假冒的吧?”牟二一扭脖:“怎么可能?为这事我还花了
不少心血。是我银行的哥们指定要女研究生。我在玄武饭店开了房。她们说她们本
来就是生解放,又想赚几个出国。这样反而两全其美。在南边,别说你们钟大的,
北大的、北外的、清华的,哪个学校的没有?”
    “钱不好玩,也好玩。害人不浅!”牟二像对他自己嘴里的牙说这句话。
    有一段时间,鹿西还迷上了拍老虎机。金贸夜总会老虎机房开张那天,里面挤
满了各种人。花钱买分就能上机玩。押一次分,机器就会发五张牌,还有一次换牌
机会。五张牌一对不出你的分就算白压。出一对不翻倍,两对翻一倍,三个头翻三
倍,还有顺子同花四个头之类的翻得更多。如果出百年不遇的同花大顺就可以翻一
百倍。
    然后你就可以拍大小,拍一个代表大的键或一个代表小的键,拍对了再翻一倍,
拍错了就重新发牌。
    这东西在一年时间里让这个城市的人输了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钱,大大小小的赌
棍们叫这玩意拍大小,拍下的那刻最刺激。每天,那里的机器叶叶叶地怪叫,吃钱
再吃钱。鹿西一度沉陷其中,他想,我人斗不过,机器也斗不过?
    结果他的确是什么也斗不过。有一天深夜,他发誓要戒赌,还想砍自己一根手
指来显示决心。那天夜里,他还把一个长得有点像袁星的女人从夜总会带回家里,
他想顺便也输点钱给她。
    她不停地抽烟,还解释自己是第一次跟认识只几个小时的男人回家。她是个军
工厂的工人,想买一件自己买不起但别的姐妹已拥有的真丝连衣裙,她咽不下这口
气。鹿西问她:“你是不是近视?”她摇了摇头。鹿西又问:“那你认不认识—个
叫袁星的?”他看她和袁星长得有几分相像,怕她们是亲戚。她说认识一个叫袁新
的,新旧的新,是个男的。
    鹿西又说:“你敢不敢剁一根我的手指?”她吓了一跳,说:“变态的给我再
多钱我也不干。”鹿西又问:“那你有没有病?”她说:“有病的话退钱。”
    脱衣服时,她还说:“要死了,我可是头一回。”鹿西也说:“我也头一回,
你不亏。”她忙说:“不会吧?这么巧。”
    那个夜晚,窗外下着大雨。鹿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挤奶男工。完事后,他觉得
自己光身子的样子很难看,就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那女人一边扣胸罩,一边关切
地问:“你搞感冒了?真脆弱。”那天她坚持要冒大雨回家。
    她说:“我还没在外面过夜过,我儿子三岁了,看不见我睡不好。”临别,她
还从鹿西给她的钱中抽出一张五十的找还鹿西。她说:“买那件连衣裙这些钱够了。”
她对鹿西说的最后一句很小声的话是:“你舒服吗?我还可以。”
    第二天一早,鹿西就给晚报打电话,他要举报那些吃人的机器,这简直是个公
开的赌场。鹿西想正面赢不了你的机器就从后面捅你一刀。他本想,先给公安局工
商局打。但他想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去查,肯定是早勾结在一起了。
    那天上午,他没去公司,他就只想打电话,打电话。这是一个失败者最小的乐
趣。

                                   6

    鹿西曾想,面对相同的和不相同的问题,这就叫面临考验的人类?那什么又叫
人类学?人类有不同的欲望,人类用不同的手法解决相同的问题。
    相同的世界,相同的天气和相同的马路和穿梭不止的汽车,相同的父母和相同
的工作。但这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他,一个想变成狡诈的商人
的家伙,别人是别人。不是一回事也不可能成为一回事。他鹿西就不会去日本淘金。
他也不会像吴羊一样要装腔作势地号称要为生活和人性写点诗,搞点艺术。
    遇到同一个女人,大家也很少用同一个办法。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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