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南阁笑笑。
“没有固定的?”
南阁点点头。
“打零食不好,还是找个固定的吧。我看吴媛对你挺有意思的,她现在也是一个人,要不你俩就到一块算了。”
“哈哈哈,你批发蔬菜啊?”南阁道。
“你别这么说,要是吴媛跟了你,你小子就占大便宜了。第一,吴媛是本市的,你生了儿子,户口随她,什么入托啦上学啦,都方便;第二,吴媛长得不难看吧?配你没问题;第三,吴媛是独生女,她爸很有些钱,你和她结了婚,那她爸能不对你好?”
南阁大笑,说:“你他妈想得也太远了,这么就把我给卖了。”
“不是把你给卖了,这是现实。你想想,你一个人在洪州混,混到什么时候呢?能找到吴媛这样的,不容易。你再去找别人,不容易找不说,即使找到了,也是生人,还得磨合,磨合上两年,要不行,还不是又把时间给浪费了?那时候你再后悔,想找吴媛,人家已经嫁人了。那你就只能登征婚启事了,反正你在报社,登这玩意儿又不花钱。”
李离刚开始说的时候还很严肃,到最后,却笑了起来。南阁反而不笑了,说:“现在想不了那么多,烦着呢。”
“怎么了?”
南阁迟疑了一下,说:“老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钱。现在我一无所有,操心什么老婆!”
“所以我向你推荐吴媛嘛。”
“免谈免谈免谈。”
南阁啜口酒,又道:“他妈的原来的校长欠我六千块钱,一直不给。”
“一中?你们报上那软广告吧?”李离道。南阁点点头。
“就是这样,做广告容易要钱难,现在谁也舍不得出钱,有钱也不给。”李离道。
南阁叹口气。李离又道:“上回说的天利集团那事,北京已经有人来过了。他们一来市政府就派人跟上了。拆迁户控诉天利集团打死了人,天利集团说是拆迁户聚众打保安,保安出于自卫,还了手,但是没打死。找到市政府,市政府只让宣传部的人出来应付,其他人都躲了起来。宣传部说这事市政府正在调解,有些拆迁户不愿搬出,所以乱造谣言,调解一下就行了。说打死人那是胡扯,只是有一个老太太自己本来就有病,让雨淋了一下就死了,其他全是无中生有。但是咱们给提供了保安全副武装打人的照片,就算只把这件事的三方所说的话都客观地写出来,也够他们受的。”
“老百姓为什么不上访呢?”南阁说。
“告状啊?市法院早把这事给压住了。再往上告,就有人拦你了,当官的也都有一张网,很难突破的。”
“那你们做的这事儿就叫白道黑吃黑了,是白道上的人用黑办法互相掐,掐输了的流血,掐赢了的来钱。这他妈跟黑道上的人也没什么分别啊。”
“哪儿有什么黑道白道,你看那下围棋,虽然黑子白子各自组合成一体的时候,就好像是两军对垒,虎视眈眈的,然而每个棋子和每个棋子之间,你知道它们确切是什么关系吗?说不定两个白子互相嫉恨,又说不定这个白子和那个挨得近的黑子通奸呢。”
“哈哈哈。”南阁大笑。但随即想起他和贾圆的事来,脸略微红了一下。
“你这段时间有什么创收没有?”南阁道。
“没有。不过今天晚上有个事儿。市公安局今晚要突击搜查娱乐场所的冰毒和摇头丸,晚报我去。你们应该是王尧去吧?他拍片子,另外还得去个文字记者。”
“这事儿我不知道。”
“都是保密的,查完才公布。你要有朋友爱去那些地方,叫他们今晚先歇一歇。”
“嗳,再问你个事儿。还是天利那事儿。那个,商委主任不是天利的副总吗?可他又是李文元的手下,而李文元和鲁老师的关系又不错,那这回天利的事一曝光,对李文元没影响吗?”
“这没多大关系。打人的事是在商委主任加入天利之前。李文元没事儿,有事儿的只能是马市长,他儿子承包了天利集团所有的建筑材料,这明显是天利在借助马市长的地位来方便自己的活动。”
“嘿嘿,你今晚又有好戏看了。”南阁道。
“什么?”李离问。
“冰毒和摇头丸啊,有这些东西的地方都有美女。”
“哈哈哈,”李离笑道,“流氓本色。”
南阁忽然又皱紧了眉头。他又想起了段玉断指的事。从哪儿去弄钱啊?段玉以后怎么办呀?对他来说,这都成了问题。
他记得昨天,在旱冰场中央的舞台上,有好几个姑娘都在狠命地甩头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吃了摇头丸?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患有青春期综合症,她们那样疯狂,只不过是想甩掉那沉沉的未来。而自己呢?我都二十四了,早已过了青春期,但是浮躁之气却依然在体内久居不去。——它们是否会伴我终生?
下午没什么事,南阁两点来钟就往回赶。段玉一个人在家,残了一根手指,天又热,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
然而到家之后,南阁却发现门是锁着的。她吃饭去了吗?他想。便跑到楼下去看。下了楼才觉得不对,街边那么多饭馆,你一家家地找吗?何况已经三点多了,她早吃过饭了吧。便又跑上楼来,在楼道里喊了两声段玉的名字。也许她在厕所。但没人应。他边下楼边给精彩美容院打电话。店里也没有。南阁挂了电话,又给段玉打传呼。打完传呼又上楼来,打开门进去,看段玉留字条了没有。但什么也没有。
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话响了。
“喂,你在哪儿?”
“我在宿舍。”
“干嘛一个人乱跑?”
“我回来看一下。我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段玉委委屈屈地说。
南阁叹口气,说道:“先回来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段玉那头没了声音。
“喂,怎么了?”南阁道。
段玉还是沉默。等南阁又问了两声,她才道:“我跟她们说,我昨天晚上是在医院睡了一夜。”
南阁忽然明白了段玉的意思。
“你还是过来吧,”南阁道,“在宿舍谁照顾你呀?”
段玉又不说话了,听筒里传来了她的啜泣声。
“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南阁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车上,南阁不停地叹息。段玉的断指,让他心潮起伏。虽然这代价大了些,但他庆幸,段玉终于辞了职。她也没了再当洗头妹的条件。并且,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从容地想一想伤愈后的安排。他有了一种解脱感,他再也不怕和段玉一块出去时遇上熟人了。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心痛,觉得段玉可怜。他是不会给段玉许以未来的,虽然他觉得他爱她。他觉得以自己或许颠簸的生命,负担不起对另一个人的承诺。并且,对他的家庭能否接纳段玉,他也没有信心。——可是,这样是真正地爱她吗?这是否说明,自己的心里,对段玉,根本就没有完全接受?他感到内疚。——啊,还有一个问题,还有一个贾圆。贾圆我不在时她是不会过去的,但是她……我是不是该和她断了?……我今年二十四了,虚岁二十五,再过五年,就三十了。我能在这城市得到些什么呢?
段玉正站在小巷子口的墙角下等着南阁,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已经偏向西天的太阳在墙下形成了一点点阴凉,段玉就站在那局促的阴凉里,张望着南阁到来的方向。
白天看起来这一片低矮肮脏的小房子更加丑陋不堪。它们还没被列入拆迁的计划。
南阁接过段玉手中的袋子,说:“热不热?给你买点饮料。”
段玉孩子般地看着南阁,说:“我想喝酸奶。”
南阁到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两瓶酸奶过来。
“她们要问我该怎么说呢?”段玉边啜饮料边道。
“嗯?还管她们干嘛?先养你的伤吧,伤好了……对了,到你伤好了的时候我就能得六千块钱了,到时候我花两千块钱攒台电脑,你学打字吧。然后就好说了。”南阁兴奋地说道。
段玉笑着朝南阁做个鬼脸,说:“可是我只有九根指头了……”
“没事儿,不妨碍。太好了!”南阁说着去抱段玉,把她举起来又放下。“我原来怎么没想到这茬儿!”
段玉似乎感觉很为难,说道:“我能学会吗?”
“不难不难,有我这师傅呢,名师出高徒嘛。”南阁说。一高兴,哧溜溜把自己瓶里的酸奶全喝光了,在手里一圈圈地转着空瓶。
“学会以后去那些打字、复印的地方吗?”段玉道。
“那不一定,去报社录入也行啊,当排版员,当编务,都行。我得向我们的排版员学几手啦。”
“你也刚学?”
“不是,是有些比较专业的东西还不太会,我得现学现卖。哈!”
把瓶子还给小卖铺后,南阁伸手拦车。
“打的贵死了,坐公交车吧。”段玉说。
“不行,你的手不行,不能坐公交车。”南阁说。
南阁一路给段玉描画着未来。回到家里后,南阁给段玉找出一张五笔字型字根表来,说:“你先熟悉一下这些,等你手好了再练。这东西是具体操作的时候学得才快,不过你现在反正也没事,先记住它,到时候用起来就方便了。”又画了一张键盘的样子,让段玉把字根和字母对号入座。
晚上郭升打电话过来,问南阁给他联系啤酒节的那事怎么样了,再过一个月这个夏天也该过去了,再联系不好就要泡汤了。南阁说,你那事儿不好办,我熟人少,说不上话,不然我早就给你联系上了,这样还可以问你抽点成。郭升说,你就想想办法吧,这年头,挣点钱真不容易,特别是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转而又说:“嗳,我听说中央派来了记者,来调查天利集团打人的事,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南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