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 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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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城堡-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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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呢。有时大家走惯了这一条路,许多马车就都打这儿过,一会儿又喜欢走另外一条,各式各样的车辆又乱哄哄地在那儿来往奔驰。究竟怎样去掌握路线的变化规律,人们从来都不知道。早上八点钟,车辆可能都在另一条路上,十分钟以后也许就转到第三条路,半个钟头以后又可能回到第一条路上去了,此后一整天它们可能就一直走这条路,可是每一分钟都有变换的可能。当然,这些大路都是在村边会合的,那时所有的车辆都像发疯似地你追我赶,等渐渐逼近城堡的时候,速度就不那么快了。车辆来往的数量也多寡不同,数量的悬殊就跟道路的选择一样不可理解。常常一连几天看不见一辆马车,而在其他的日子里又往往拥挤不堪。现在就请你根据这些情况再想想爸爸吧。他穿了一套最好的衣服,不久这就成了他惟一的一套衣服了,每天早晨,他带着我们良好的祝愿从家里出去。他把救火会的小徽章带在身边(其实他已经没有资格佩带这枚徽章了),一走出村子就把它别在上衣上,因为在村子里他怕给人看见,尽管徽章小得两步以外就几乎看不见,可是爸爸却坚决认为正是这枚徽章才能吸引过往官员的注意。距离城堡入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菜园市场,业主名叫波尔图赫,他的蔬菜专门供应城堡,爸爸就守在菜园围篱下面的一块狭长的石条上。波尔图赫并不反对,因为他跟爸爸一向感情很好,也是爸爸最忠实的一个顾客你知道,他有一只脚是破的,他认为只有爸爸做的靴子才适合他那只跛脚。唔,爸爸就一天又一天地坐在那儿,那是一个常有暴风雨的潮湿的秋天,可是天气是好是坏他根本不在乎。每天早晨到了规定时间,他便一面把手搭在门栓上,一面跟我们挥手告别,傍晚又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里来,背也似乎一天比一天更驼了,一回到家就倒在屋子的角落里。开头他还经常告诉我们,他在这一天遭遇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经历,像波尔图赫怎样出于同情和往日的交情,从围篱那边给他扔过来一条毯子啦,或者从一辆马车里他认出了这个和那个官员啦,或者这个和那个车夫又认出了他,开玩笑地用马鞭在他身上轻轻打了一下啦。可是后来他不再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了,显然他放弃了打算在那儿得到什么收获的希望了,他只是把它看作是他的责任,一件枯燥无味的差事,才跑到那儿去呆上一整天的。他的风湿痛就是打那时候开始的,冬天到了,很早就下着雪,我们这儿冬天开始得很早;呶,他就这样坐在那儿,有时坐在湿漉漉的石头上,有时就坐在雪地里。晚上他疼得直哼哼,到了早晨,他好多次拿不定主意到底去还是不去,可总还是克服了厌倦的心情出门去了。妈妈守着他不让他去,他也显然担心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所以答应她陪他一起去,这样,妈妈也患上风湿痛了。我们常常跑到他们那儿,给他们带吃食去,或者只是去看看他们,或者劝他们回家;我们常常看见他们蜷在一起,坐在他们那个狭小的坐位上相互偎依着,在一条薄薄的和盖不周全的毯子下面缩成一团,周围除了一片灰蒙蒙的白雪和雾气以外,什么也没有,有时一连几天,远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儿或是一辆马车;就是这么一幅景象,K,这么一幅景象真够瞧的!直等到一天早晨,爸爸那双直僵僵的腿怎样也下不了床了,我们谁都没法安慰他,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就在这当儿,他看见一个官员在波尔图赫家附近停下马车,沿着围篱在到处找他,接着摇了一摇头,怒气冲冲地爬进了马车。对这番情景,爸爸大声尖叫了起来,他这一声高喊似乎是要让那位官员在远处听见他的声音,以便向官员解释他是万不得已才缺席的。从此,他就长期缺席了,再没有回到那儿去,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起床。阿玛丽亚便把喂食、看护和治疗的责任都担负起来,凡是他所需要的事情她都干,除了偶尔中断过几次以外,她一直干到今天。她懂得怎样去采集给他解痛的药草,她几乎可以不需要睡觉,她从来不会惊惶失措,也从不害怕或烦躁,为着两位老人家,她什么事情都干;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当我们一筹莫展、心里不安地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还是镇静自若,不动声色。当最险恶的处境过去了,爸爸在我们扶持之下,又能小心翼翼地挣扎着起床了,这时候,阿玛丽亚就重新退到幕后去,把他交给我们来照应。〃
  奥尔珈的计划
  〃这样,就又需要给爸爸找一种他还能干的活儿了,至少要让他相信,他在干着帮助一家人洗刷罪名的活儿。这样的活儿并不难找,事实上,什么事情总不会比坐在波尔图赫的园子里那样更没用了吧,不过我找到的,倒是一种真正能给我小小希望的事情。官员们、职员们或者其他任何人每次谈到我们的罪行的时候,他们总是只提我们侮辱了索尔蒂尼的信使,此外就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这么着,我暗自转念,既然舆论(尽管仅仅是表面上的)只认为是侮辱了信使,那么,尽管这仍旧还是表面上的原因,只要有人向这个信使赔礼道歉,什么事情也就可以解决了。人家告诉我们,实际上没有人对我们提出过什么控诉,因此也还没有哪个部门受理过这件事,所以就信使个人而论如果没有任何其他问题的话,他是有权宽恕阿玛丽亚对他的侮辱的。当然,所有这些,都不可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不过是个形式罢了,除了形式以外,再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可是爸爸却会因此高兴起来,还可以阻止那群官吏再去折磨他,这样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首先,自然要找到那个信使。当我把我这个计划告诉爸爸的时候,开头他听了很生气,说实在的,他已经变得十分固执,一个理由是,他坚决认为这是在他生病时候发生的,是我们拖了他的后腿,结果才功亏一篑,先是我们不给他钱,接着是逼着他躺在床上;另一个原因是,他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任何新的主意了。我的计划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推翻了,他坚决认为他的工作还是继续在波尔图赫的园子里等候,而他现在的情况又不能自己每天跑到那儿去,于是便要我们用双轮手推车推他去。但是我没有让步,而他也渐渐地接受了我的主张,惟一使他苦恼的一点是,他得完全依靠我办这件事,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过那个信使,而他不认识他。实际上所有的信使彼此都很像,我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能认出那个信使来。我们马上便上赫伦霍夫旅馆去,在那些侍从中间找那个信使。这个信使当然是侍候索尔蒂尼的,索尔蒂尼已经不再到村子里来了,可是这些老爷们是时常更换侍从的,你也许很容易就能从另外一位老爷的侍从中间找到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即使找不到他本人,你或许也可能从其他侍从那儿打听到一些他的消息。当然,要达到这个目的,就需要每天晚上都呆在赫伦霍夫旅馆,可是不论什么地方,人们都不大乐意看到我们,更不用说像赫伦霍夫旅馆这样的地方了;我们又不能像花钱的顾客那样上那儿去。可是后来他们终于发现我们还有一些用处。你知道,对弗丽达来说,这些侍从是一班多么折磨人的家伙,他们大多数实在并不是喜欢叫叫嚷嚷的人,但是因为活儿太少,都给纵容坏了,变成了懒汉'但愿你像侍从那样过得称心如意',这是官员们祝酒时最爱说的一句话,的确,从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来说,侍从似乎是城堡里的真正主人,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尊严,在城堡里,他们的一举一动必须符合规章制度,所以他们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这种情形人家告诉过我好几次了,甚至你在村子里的侍从中间,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出这种迹象来,只不过是微小的迹象罢了,既然城堡的规章制度并不完全约束他们在村子的行动,他们往往就肆无忌惮,变得和在城堡里的时候大不相同了;他们简直成了一群没法控制的撒野的家伙不县遵照规矩行事,而是任着性子胡作非为。你们那种可耻的行为简直是无法无天,村子还算侥幸,因为他们非经许可不准离开赫伦霍夫,可是在赫伦霍夫旅馆里,你多少总得想办法应付他们哪;比如说,弗丽达就觉得跟他们打交道伤透脑筋,所以她很乐意找我去抚慰这些侍从。有两年多,每星期至少有两个夜晚,我是在马房里跟这些侍从一起消磨的。起初爸爸还能跟我一同上赫伦霍夫旅馆去,他睡在酒吧间里,等着我在早晨把消息告诉他。可是带给他的消息并不多。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有找到那个信使,他一定仍旧跟索尔蒂尼在一起,索尔蒂尼很看重他,索尔蒂尼退隐到较远的部门里去的时候,他一定也跟索尔蒂尼一同去了。从我们上次亲眼见过他以后,许多侍从也没有再看见过他,有一两个人说曾经见过他,那可能是认错人了。这样,我的计划实际上可能已经吹啦,但还不能说完全告吹;我们没有找到那个信使,这是实话,我们上赫伦霍夫旅馆去和在那儿过夜或许爸爸对我的怜惜,那时他还能怜惜人哩也不幸地把爸爸给毁了,他处于你现在看到的这种状况已经有两年了,可是他的情况也许还比妈妈好,因为我们每天都守着她,生怕她就要死去;只是多亏阿玛丽亚用了超越常人的本领照护着她,她才拖到今天。可是由于我在赫伦霍夫旅馆这么干着,结果我毕竟跟城堡有了一定的联系;当我说我并不后悔我干的一切的时候,你不要看不起我。毫无疑问,你一定要想,这怎么说得上是跟城堡的联系呢;你想得对,这实在说不上是怎样的联系,当然现在大部分的侍从我都认识了,这两年到村子里来的老爷们的侍从,我几乎全都认识,这样,要是我能进城堡的话,我在那儿就不会是一个陌生人了。当然,他们只是在村子里的时候才是侍从,一到城堡里他们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在那儿可能会不认识我,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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