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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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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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询问他学生外流的事情。他很坦然地说:“外流是很正常的事情!学校教育质量不好,学生当然出去。我的女儿也在县私立学校读小学。私立小学的教育质量跟的上去,老师也负责。而且有校车开到村口。”
  侯老师表现得很真诚,他也知道自己学校的教育不好,但是为什么自己不能好好地对待呢?或者真是力不从心吧。而老师都不把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又可想而知学校的教育已经没落到什么地步。
  侯老师还向我们表达了一种看法,他说:“农村的教育之路,应该在私立小学!私立小学都是好老师,像我们这里原来有个不错的老师就被挖走了。工资高,教学设备齐全,教育也正规,质量上得去,而且还有完整的奖学金制度,成绩好的学生,学费可以全免。”
  我们当然清楚侯老师的意思。私立学校与公立学校相比,的确有很多优点。他们是打着招牌赚钱的,所以存在竞争,竞争产生良性循环,受益最大的还是学生。学校老板既然想赚钱,就要吸引学生,那么投入和管理自然就跟的上。相反,对比公立学校(特指农村的),由于地处偏远,基层教育部门常常对教育不够重视,老师打骂学生、学生逃课后也没人管的现象屡见不鲜。而到了最基层的教师那里,因为有铁饭碗,加上地方更偏僻,所以也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王文礼之流之所以那么嚣张也有这方面原因,于是出现教育混乱的局面。
  或者,私立学校真是一条出路。那么作为国家最基层的机构,许多不正规的公立学校又该怎么办?是不是也可以借鉴一下私立学校的一些好的体制呢?各地是不是可以相互比较、借鉴一下相邻市县的模范学校的体制呢?
  侯老师告诉我们,县里正准备在农村实行设点教学,因为现有的每个小学都存在学生外流情况,所以干脆把一个区域内几个学校的师资力量集中到一个学校办学。
  这应该是可行的办法。本来,学校存在生源不够,老师的负担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情况,纯粹是一种教育资源的浪费。把教育资源集中起来,老师们的负担才可能减轻,同时也方便管理,这样教学质量才有可能上去。
  话虽如此,但是,像这样的设点办学什么时候才能全面普及起来?实施以后效果又是怎么样?没人能够保证。
  重要的是:老师可以等,但是孩子不能等啊。孩子是要长大的,长大一切就不可能重来。那是整整一代人的事情,严重地说,也是农村未来发展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应该不能等待将来来解决,现在需要的是有更多的老师,坚持,再坚持,拿出精神来,切实地为孩子们做些事情,特别是为众多的留守儿童做些事情,老师们应该教他们怎么成“人”,应该帮助他们怎样成“才”。
  可喜的是,王家寨小学并没有让我们完全失望和彻底痛心。仿佛一抹亮色从灰沉沉的天空中跃出,让我们看到了某种希望。
  这抹亮色来自可亲可敬的罗欣华老师,班里的孩子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罗妈妈”、“华姨”!
  罗欣华,56岁,花白头发,是学校较老的教师,鼻梁上架着一幅塑料眼镜。第一眼看上去,让人害怕。因为她太严肃了,从来不给别人笑脸。这就是她的性格:耿直、坚毅。但是,她的心思非常细腻,心肠很软。
  她自己说:“我很容易被感动的!常常掉眼泪,就是被这些孩子们感动的,但是在他们面前我是不哭,很丢人,我都是躲起来哭。”
  她笑了!这一次,提到孩子她笑了。
  她说:“我现在带一年级的课,去年也是,退休前这几年估计我都会带一年级。这个年级孩子最小,我们这里打工家的孩子很多,他们没有父母照看,我替他们照看。”
  她说:“我觉得一年级最重要,一年级如果把孩子培养好了,后面几年孩子们比较容易听话。而且我也不是说他们上了二年级、三年级就不管了。不在我班里,有事情照样可以来找我。我带的孩子也习惯有什么事情就找我的,有一次,我去年带的一个男孩子在上课的时候跑到我的教室找我,原来他生病了,我带他去了医院,因为他的父母都不在家,奶奶年纪又大。”
  她说:“我的性格很耿直,说话也不好听,但是对孩子很细心,他们都不怕我,反而乐意跟我,这让我很高兴。我不只教他们学习,我觉得学习只是教育的一方面。他们很多人父母都不在,所以需要管的地方太多了,有时候我甚至教训他们。他们都听我的,但是我不会打他们,从来没有过。”
  她说:“我很喜欢和孩子交流,无论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我都一视同仁。我从不以成绩论英雄。不就是一次考试嘛,这次考好了下次未必考得好。纵使是常胜将军,可要是思想不好,这样的学生走向社会后危害更大……我记得这学期刚开学没几天,一个孩子就在我的课堂上睡大觉。说他,他不听,接着睡。我就发火了,我很容易发火的,脾气不好。我训斥了他一顿,他哭了。他一哭,我心里也酸酸的。下了课,我找他谈话。他哭着说,昨天他妈妈出去打工了,难过得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看着那孩子我挺心疼,就一把把他拉进怀里,说‘以后就管我叫妈妈吧,有事情就找我。’他在我怀里躲了半天,居然不哭了。像这样的儿子、女儿我认了可不少。”
  “我最喜欢周末带这些孩子到我家去,我家有个菜园子,里面种了好多蔬菜,我放孩子们进去劳动,他们可喜欢呢,个个活蹦乱跳。我就一个人去准备饭菜,有时候一两个丫头就会跑过来给我烧火,聊天。饭菜做好了,往桌子上一放,十几个孩子一起动碗筷,那个场面,”说到这里她笑了,“就感觉都是自己的儿子女儿,或者说孙子孙女。有时候,他们晚上都不回家,就在我家里睡,把我和老伴挤到地铺上。”
  她说:“我教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她又说:“我觉得本来就没有天生的坏孩子。”
  罗欣华老师和我们说话时,很多孩子叽叽喳喳地围在她身边。有的面带微笑地盯着我们,有的则朝着老师喊“华姨”他们是什么人,互相争宠似的。罗欣华老师幸福地抚摸那些孩子蓬松的头发,幸福地微笑。孩子们热爱着他们的老师,我们也很感激这样的老师,她温暖了我们!
  经过仔细了解,我们才清楚罗欣华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和老伴两人吃了几十年的苦,把两个孩子先后送入大学。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大学毕业,都在城里工作。之所以她能带好这些孩子,是因为她现在没有什么负担;之所以她能代管这些孩子,是因为她曾经作为一个农村母亲带出了两个大学生。
  这一抹亮色,让我们也隐隐感觉到沉重!
  原因在于,在上一章里,我们谈到的优秀监护人就是一个培养出大学生的老人朱爱莲,而这一次又是培养出两个大学生的母亲。为什么只有培养出大学生的农村人才有这样的觉悟和远见呢?
  “他们能够培养出农村大学生”这个事实又似乎说明了某些原因。然而,这个“他们”显然还是不够的,“他们”的存在恰恰说明了农村整体文化的落后和思想匮乏。农村还需要更多的人来关注留守儿童这个群体,也需要更多的农村人自己觉悟起来。
  说真的,我们忘不掉王文礼的嚣张;忘不掉王小惠的无知;忘不掉王利丽的眼泪;忘不掉侯明的叹息。当然,我们更忘不掉罗欣华的温暖。
  作为与农村留守儿童教育紧密相关的组织,学校是最重要的一个,它担负着孩子的教育问题,构建着孩子们的教育环境。在家长不在孩子身边时,可以说老师就是孩子的最好的、也是最重要的成长向导。孩子在未来是成为新时代的“人”,还是继续落后于时代,很大部分因素由他们决定。
  不过,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另外一个重要的组织则是农村基层的社会组织。如果说学校主要承担孩子的教育,那么农村基层则主要承担孩子的日常生活部分。后者是前者的基础和保障。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老人的诗总是像火苗一样在我们眼前跳跃,让我们读着,醒着,久久地疼着。
第八章  残缺——脆弱的社会环境
  洞庭湖上的“儿童乐园”
  湖南省岳阳市华容县,南临洞庭,北接湖北,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鱼米之乡”、“棉麻之乡”。烟波浩淼的洞庭湖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农民,人们习惯了撑船、撒网,然后,拖上无数肥大的鱼,习惯了身上沾有鱼腥味道,习惯了湖风吹拂在长满皱纹的脸上,也习惯了顶着斗笠,在夕阳中歌唱,披着蓑衣在雨水中抽着旱烟。当新的时代来临,人们也习惯了逃离世代依靠的水,走进钢筋水泥的城市,留下无数的村镇散落在湖泊上。夜幕降临,一盏盏灯火被点亮,昏黄的灯光倒影在水里。影影绰绰中,无数的故事在发生。
  而关于留守儿童的故事无疑是我们此行聚焦的重点。
  耿忠民就是这样一个故事的主角。
  耿忠民是华容县治河渡镇治河渡村村委书记,一名和善可爱的老人。
  2006年2月底,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在南中国特有的潮湿的春天里,我们来到治河渡镇,此次前往,主要调查在农民工大量外出情况下的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到达这里,我们没有驱车前往,而是找了一艘小船,泛舟而至。坐在温暖的船篷里,点着小炭炉,裹着厚厚的衣服,我们的头发都是湿的,听八百里洞庭一路水声,看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淼,感觉古老又神秘,很容易找到原始的一种情怀。
  船主是一位年迈的老翁,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船头。蓑衣和斗笠上不停地滴水,老人粗糙的双手紧紧握着船桨,身子跟着船桨来回晃动。我们能看到他斗笠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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