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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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名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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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前一天我们曾在写字间和他打过照面,此刻我们又看见他迅速瞥了马拉其一眼。

  “本诺很紧张,贝伦加很害怕。”威廉评论道,“我必须立刻询问他们。”

  我率直地问:“为什么呢?”

  “我们的任务很艰巨。”威廉说,“一件困难的工作,询问者必须找到最软弱的人,而且是他们最软弱的时刻。”

  事实上,礼拜仪式一结束,我们便赶上朝图书馆走去的本诺。这个年轻人听到威廉叫他似乎十分焦急,喃喃说着有工作要做的借口,他好像急于要到写字间去。但我的导师提醒本诺,他是在执行院长命令的询问,便带领本诺走进回廊内。我们在两根柱子之间坐了下来。本诺等待威廉发问,不时望着大教堂。

  “哦,”威廉问,“那天你和贝伦加、维南蒂乌斯、马拉其和佐治讨论阿德尔莫的页缘装饰画时,说了些什么话呢?”

  “你昨天也听到了。佐治说用那种荒谬的图案装饰含有真理的书是不正当的。维南蒂乌斯说亚里斯多德自己也说过俏皮话,将语言作为玩耍的工具,而不只是揭示事实而已,因此要‘笑’能成为传达真理的手段,它并不是一件坏事。佐治说,就他记忆所及,亚里斯多德是在他的《诗论》中谈到暗喻的时候,才说出这些话的。这些话本身就有两个令人困扰的状况,第一,因为《诗论》这本书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基督教世界所未知的,或许是由于神令,后来经由异教徒摩尔人传到我们手中……”

  威廉说:“可是那是由神医阿基诺的一个朋友译成拉丁文的。”

  “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本诺回答,立即振奋起来,“我不太看得懂希腊文,事实上,只能透过卫理·莫厄北的译文阅读那本巨著。是的,我就是这么说的。可是佐治又说第二个令人困扰的因素是,亚里斯多德在那本书中谈到了诗,而诗里却都是些虚构的事物。维南蒂乌斯就说赞美诗也是诗,而且也用了隐喻。佐治气极了,他说赞美诗是神灵的诗作,借隐喻来表达真理,而异教徒诗人所写的诗却利用暗喻来传达虚妄之事,而且只为了娱乐的目的。我对这番话却大不以为然……”

  “为什么?”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因为我是修辞学的学生,我念过许多异教徒诗人所写的诗,我知道……我相信他们的文字也表达了基督徒所标榜的真理。简而言之,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时维南蒂乌斯又举了其他的书为例,佐治便非常生气。”

  “哪些书呢?”

  本诺迟疑了一会儿:“我记不得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大有关系,因为我要试着了解一切以书本为圭臬,俯仰于书本之间的人们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们对书籍的看法、批评也是很重要的。”

  “不错。”本诺第一次露出微笑,那张脸庞几乎灿然发亮,“我们是为书而活的。在这个堕落腐化的世界中,这是多么美妙的任务。那么也许你会了解那一回所发生的事情。维南蒂乌斯精通……精通希腊文,说亚里斯多德著第二本《诗论》就是为了使人笑的,如果一个这么伟大的哲学家为了一整本书要令读者发笑,‘笑’必然是很重要的。佐治说,许多祖先们都著有罪恶的书,虽然重要,却是邪恶的。维南蒂乌斯就说,据他所知,亚里斯多德说‘笑’是一件好事,也是传播真理的工具。然后佐治就轻蔑地问他,是不是曾读过亚里斯多德的这本著作。韦提南回答没有人读过该书,因为那本书从未被找到过,可能永远失落了,其实,卫理·莫厄北也不曾真正拥有过原著。佐治便说假如那本书从未被人找到,那是因为它根本不存在,上帝不希望虚妄的东西得到荣耀。我只想让每个人都镇定下来,因为佐治很容易被触怒,维南蒂乌斯又故意用话激他,所以我就说我们确实知道在《诗论》中的某一部分,可以找到许多以俏皮话说出的高明见解。维南蒂乌斯也同意了我的说法。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蒂沃利的帕西菲库斯,他对异教的诗人有相当的研究,他说谈到俏皮话,没有人能凌驾非洲(译注:本书中所指的‘非洲”是指纪元前一四六年被罗马人所灭的迎太基古国地域而言)的诗人,接着他甚至背了一首描写鱼的打油诗。这时佐治接口道,耶稣只要我们说‘是’或‘否”其他多余的话都是恶魔支使的,提到鱼只要说‘鱼’就够了,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又说,他并不认为引用非洲的诗人为例是明智的……然后……”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一件我不了解的事情。贝伦加笑了起来。佐治斥责他。贝伦加说他之所以笑,是由于想到一个人若仔细在非洲的句中搜寻,就会找到更多不同的谜语,而且都没有这首‘鱼’那么容易。在一旁聆听的马拉其也生气了,拉扯着贝伦加的头巾,支使他去做自己的工作……你知道,贝伦加是他的助手……”

  “后来呢?”

  “后来,佐治转身离开,结束了这场争论。我们也都回头做各人的事了。但是我工作之时,看见维南蒂乌斯和阿德尔莫先后走到贝伦加身旁,问了他几句话。我虽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却也看得出他对他们的问题避而不答。但没过多久他们两个人又去找他了。那天傍晚,我看见贝伦加和阿德尔莫进餐厅之前在回廊里交谈。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威廉说:“这么说来,最近离奇死亡的两个人都曾找贝伦加问过话喽。”

  本诺不安地答道:“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把当天发生的事告诉你而已,既然你问起了……”他想了一下,又仓促地说,“可是你要是问我的意见,贝伦加是和他们谈到了图书室里的事,所以你该到那里去找才对。”

  “你为什么想到图书室呢?贝伦加说在非洲诗句中搜寻是什么意思呢?他不会是表示非洲诗人的诗作应该被广泛地阅读吧?”

  “也许,听起来像是这意思。不过马拉其又为什么要生气呢?毕竟只有他能决定要不要把非洲人的诗集借给人阅读的。可是我知道一件事:任何人翻阅图书目录,便会在只有管理员明白的排列中发现一栏‘非洲”我甚至还找到一栏‘非洲之末’。有一次我想借一本那一栏里的书,书名是什么我忘了,只记得那引起了我的好奇。马拉其却告诉我说那一栏书全都丢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这回事。所以我才说你不妨去查查贝伦加,当他到图书室去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发现。”

  “一点也不错。”威廉归结说毕,便让本诺离开了。然后他和我在回廊里踱步,评论着——最重要的,贝伦加又一次和他兄弟的死有所关联;其次,本诺似乎急于让我们把箭头指向图书室。

  我说或许他希望我们发现他自己也想知道的事。威廉说这当然不无可能,但也有可能他想借着把我们引到图书室去,而让我们避开另一个地方。我问,什么地方呢?威廉说他不知道,也许是写字间,也许是厨房,或礼拜堂,或宿舍,或疗养所。我提醒威廉,前一天他自己对图书室也感到着迷的。他的回答是,他只想对他自己所选择的事物着迷,而不是别人指引他。但是他又说,图书室是该多加观察,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办法溜进去倒不是个坏主意。现在的境况准许他满足他的好奇心,只要是在礼貌的范围内,并且尊重修道院的惯例和规则。

  我们离开了回廊。仆人和见习僧在礼拜堂做过弥撒后,三三两两地走过来了。我们沿着礼拜堂的西侧前行时,瞥见贝伦加由礼拜堂外翼的门走了出来,穿过墓园,朝大教堂走去。威廉叫唤他,他停住脚,让我们赶上他。他比我们在礼拜堂里看到时还要困恼。威廉显然决定刺探他此时的精神状态,一如他刚才刺探本诺。

  他说:“据我所知,阿德尔莫遇害前,你是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

  贝伦加结结巴巴,好像就要昏倒了:“我?”他的声音软弱无力。

  威廉若无其事地提出了问题,或许是由于本诺刚才说过曾看见他们两人在黄昏晚祷后站在回廊里交谈。但这句话可说是歪打正着,显然贝伦加所想的是另一次真正的最后会晤,因为他再开口时声音十分踌躇。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每个人一样,是在就寝之前见到他的呀!”

  这时威廉决定不让他有喘息之机,进一步逼问他,可能是值得的:“不对,后来你又见了他一面。你知道更多的事,但你却不愿承认。现在这里已死了两个人,你不能再缄默了,你很清楚要让一个人说出实情是有很多方法的。”

  威廉常对我说,即使当他身为裁判官时,他也总是避免用刑。可是贝伦加误解了他的意思(或者威廉故意被误解)。总之,这一招倒很奏效。

  “是的,是的。”贝伦加说着,眼泪夺眶而出,“那晚我是见过阿德尔莫,可是那时他已经死了!”

  “怎么个死法?”威廉问,“在山脚下吗?”

  “不,不是,我是在墓园这里看到他,他在坟墓之间移动,是个幽灵。我看见他,立刻便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个活人:他的脸是一张死人的脸,眼眸也已望着永恒的惩罚。自然,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听到了他的死讯,才知道我遇见的是个鬼魂。但即使在那时候,我也晓得我一定是有了幻觉,在我眼前的是个亡魂,是个在夜间徘徊的游魂……哦,天主啊,他和我说话时那声音简直像是从坟墓里发出来的呀!”

  “他说了什么话呢?”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他对我说:‘我遭到了处罚!你所看见的是我,是个从地狱归来的人,我必须再回地狱去。’这就是他所说的话。我对他叫道:‘阿德尔莫,你真的从地狱来的吗?地狱里的痛苦是什么样的呢?’我不住地颤抖,因为我刚参加了晚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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