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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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4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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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克强在一个喘息时间里一抬头,看见了窗外的庄大龙,冲他点头,庄大龙挥挥手中的东西,并没马上进去。大概两三年前,庄大龙经常来诊所,那都是李莲晚上值夜班的时候,他和郝克强每人两瓶啤酒下肚便各自回家睡觉。现在诊所周围有些变化,毗邻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川味馆,墙面是那种辣椒红色,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红火意味。庄大龙转悠了一圈,走进诊所。在门口,郝克强的助手腼腆地朝他笑笑,他径直走向诊所后面的一个小隔间,是郝克强间隔壁出的一个可以午睡的地方。这是一所旧式民宅结构的建筑,由窗户开门头,安装了卷闸帘,郝克强出进都由后门。 
  庄大龙把他买的东西放在小隔间的一张铁床上后,他从敞着的后门走出去,发现后门正对着那家川味馆,快到中午了,馆子里坐了不少食客。这时,郝克强在门里摘掉口罩招呼他。庄大龙努了努嘴,新开的? 
  两个多月了。郝克强说。 
  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我就不买那些了。庄大龙一指铁床上的东西。 
  郝克强从前厅搬了一把椅子,又去搬抵门的一把椅子,而这扇门顺着一股风势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响,庄大龙被关在了门外。郝克强在里面呵呵笑起来,他大声说,里面打不开,得用钥匙。郝克强说完从前门转到后门,用一大串钥匙当中的一把打开门,进来吧。 
  庄大龙看了看那扇门,他的脑子微微一怔,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袭上来。他用手拍了拍门,老郝,防盗门上都有两把锁,一把安全性不够怎么的? 
  这简单,一把在门里锁上门外打不开,一把在门外锁上门里打不开,折腾呗。 
  两个人坐下来,郝克强冲诊室前厅里的助手喊了声,小刘你去吃饭吧。 
  街对面有快餐店,平时郝克强和助手在那里吃午饭。当初小艾知道郝克强聘了个女助手时,还疑神疑鬼的,后来觉得这个老实巴交又长一脸青春疙瘩的女孩子对她没构成威胁也就算了。 
  郝克强说,从哪儿来? 
  庄大龙原本是想找哥们儿倾诉一番,他跟郝克强一直挺铁,他婚外的那点事郝克强都知道,郝克强的事他也清楚。但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想提到李莲了。他说了句,小柳回来找我了。 
  两年前柳迪莹怀孕时庄大龙找过郝克强,柳迪莹不肯去医院让那个时候的庄大龙日子非常不好过。 
  郝克强看了庄大龙一眼,她还没结婚呢? 
  好像没有。 
  那你们也没什么顾虑了。 
  庄大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她能生孩子,李莲不能。 
  郝克强顿了一下,停止咀嚼,但没说什么。 
  我想把我那套房子以大换小,三室一厅,用不了那么大,当初是为李莲买的,我想用差价买辆车。庄大龙喝了一口酒说。 
  行啊。郝克强说,当律师都有车是不是? 
  也不是都有,就看你混得如何了。庄大龙看着郝克强的脸,好像他脸上有点儿什么唤起了他的某种记忆。 
  你看什么呢?郝克强问他。 
  庄大龙摇摇头,现在总犯这毛病,发愣,发呆。老郝,李莲第一次上你这儿看牙是什么时候? 
  郝克强想了一下,有三年了吧。怎么问这事儿?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的,现在能想起很多小事儿,还以为都忘了呢,她牙疼那个晚上,我跟着没睡好。 
  她那颗牙露神经了,所以疼。 
  庄大龙说,我吃东西总塞牙,是不是你们说的龋齿。 
  那得看你牙上有洞没有,我给你看看吧。 
  庄大龙一笑,得了,从小到大,我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医生。也怪了,我找了个护士——也算半个医生吧——当老婆,我最好的哥们儿是牙医,挺有意思。 
  现在你只能说你的前妻是护士了,你哥们儿这牙医还不知道干到哪一天呢,这是没准儿的事。 
  庄大龙也感慨起来,是啊是啊,哪有个准儿,你说我以前规划来规划去的,就是没规划出到今天这地步,是不是有点儿家破人亡的意味。 
  郝克强睃了他一眼,除了李莲死了,我没看出你哪儿不好,你胖了,肚子都出来了,你发现没有,你脸上也出油了,现在,你的前女友又回来了,过不了多久,车也上手了,这不挺好的嘛。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讽刺我?我知道你暗恋李莲,不不,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你就是真的暗恋她,我也不会不高兴,这说明她有魅力。我就不暗恋小艾,哎,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喝多了。 
  庄大龙离开郝克强的诊所时,走路有些摇晃,平时他喝啤酒,今天,喝的是白酒,他和郝克强都有点儿不胜酒力。庄大龙是从后门出去的,在门口时,他又用手拍了拍门,那门发出哐哐的声音。郝克强在他后面说,你能行不?庄大龙晃了一下头,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小艾还为钱跟你吵呢? 
  只不过是老一套,我不理她就是了。 
  庄大龙板着舌头说,小艾比李莲差远了,李莲从来不问我赚多少钱,我最烦老婆整天把钱挂在嘴边上,掉钱眼儿里了。 
  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身后的郝克强说。 
  庄大龙挥了一下手,走了,下次我们去这馆子。庄大龙顺着沙南街一路走下去,走到街口,前面一群人在吵吵嚷嚷。他走近时,发现是一家马上要营业的火锅店正在准备开张的事,那些人在用鼓风机吹庆典中常用的充气拱门,吹气后,稳定住,鼓风机不停地往里面输送气体。庄大龙没停下,走过去几分钟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站住了,这会儿他的酒劲儿也过去了,他回过头朝发出呜呜声响的鼓风机瞅了又瞅,思忖了片刻,返身朝回走,他没回郝克强的诊所,而是进了那家辣椒红色墙面的川味馆儿。 
  过了饭档时间,里面没几个吃客,靠在立式空调那儿有一桌还没撤的客人,桌上杯盘狼藉,三个似乎已经喝高了的男人在大声讲话,声音大得出奇,谁也不服谁地打着什么赌。庄大龙没理会向他致意的服务员,他朝着酒吧台前站着的一个穿西装管事儿模样的年轻男子走过去,他问了他几句话,得到回答后他一边吸着气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说了声谢谢。 
  这天晚上,庄大龙把李莲所有的照片都翻腾出来,包括他们的婚纱照。他把这些照片摆放好,一张一张看过去,偶尔用手抚摸一下,似乎在确定那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看久了,他就恍惚起来,这是李莲吗?越看越不像李莲,他记忆中的李莲不是照片上的样子,都说身份证上的照片最接近于本人,庄大龙像看三维画面一样的先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调整眼距,他倏地睁开眼睛,注视着李莲,然后,他有点明白了,人的眼睛在照片上获得的直观视觉是静止的,不动的,没有色彩的,所以,照片上李莲眼睛就不那么黑,脸也不那么白,而这一黑一白是李莲的灵魂,失去了,也就失真了。有一个瞬间,他冲动地想把它们都烧掉或撕碎,但是,他没这么做,这些照片放在角落里并不碍事,将来会有人来处理的,即使它们永远都在那地方,他偶尔拿出来当做一种回忆或怀念也没什么不好。 
  瞧,这是我前妻。 
  庄大龙在李莲的包围下上床睡觉,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六 
   
  庄大龙站在郝克强诊所的那扇防盗门前,他从裤袋里掏出那两把钥匙时,比他想像得要难得多,好像那钥匙很沉,很重。天很黑,前门脸的卷闸帘已经放下了,郝克强回家了,而对面川味馆却高朋满座。有一会儿,庄大龙真想走进那馆子里,融进那些推杯换盏的人们当中,把什么都抛开算了。他站着没动,站了很久,手中的钥匙被他手心里汗水浸湿,几次在他的裤袋里滑出他的手心。他的心跳得比平时要急些,他在幻想着自己是一个蒙面大盗,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作案,他罪孽深重,但又相信魔力和奇迹,反正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拆开两把钥匙,一手一把,同时插入防盗门的两个锁眼,向左右旋了一圈,他听到两声“嗒”的声响,门开了,赫然的,郝克强像做梦似的站在门口,庄大龙倒吸了一口气。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下,郝克强先开的口,你先压压火,让我们像两个男人一样谈谈好吧。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你,如果是从前的年代,我会接受决斗这种方式,现在,我想解释。那天,你问我第一次给李莲看牙的事儿,我就有所察觉,但是,我们不是在那会儿,要晚得多。我该怎么说呢,从我这个角度来说,李莲很可怜,你可能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可这是真的,你在外面跟女人的那点事儿她都知道,没人告诉她,我发誓从来没露半点口风,但,男人总是忽略女人的直觉,尤其像李莲,她又特别敏感,简直能明察秋毫,她能从你的眼神里,从你身上的气味中知道你背后的女人,而每次,她都没有猜错。你自以为很聪明,做得很隐蔽,我不想指责你,男人都这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你让李莲时时刻刻都活在你的背叛和不忠之中,我同情她,而她什么都知道却在忍受着。是,你说得没错,我暗恋她,但在那天之前,我从来没流露过我真正的情感,因为,我们是哥们儿,就差一个头磕到地上了。朋友妻,不能欺,我明白。就那天,那个叫柳迪莹的去找她,她一下子就知道她是谁了。那天晚上,她从医院里出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不知道怎么就走来了,要知道,她的医院离我这儿有多远。大冬天,她挟裹着一股逼人的寒气进来了。她就坐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她戴一副黑手套,垂着头,一只手顺着手指缝不停地向手腕抹另一只手套,抹呀抹呀,让人心里难受。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摇头,不想说。我说,是不是大龙……我刚一提你名字,她的身子就一抖,明显地一抖,我不知道这一抖是憎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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