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商 作者: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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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商 作者:徐扬-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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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说:“今天没指望了,明儿再说吧。”
  艾婷婷看了一眼沉默中的寒冰,像是从身体的某个部位分裂出另一个自己,骤然间腾起一股冲锋陷阵的勇气,执拗地冲着老爷子说:“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到郭富家,明天我们另有安排。走吧,我们随着你,上你家。”
五十三
  老爷子说:“下午没有到那儿的班车了。”
  艾婷婷坚定不移地说:“你不也要回家吗,你咋走,我们也咋走。”
  寒冰想劝阻艾婷婷,自己一个人跟着老爷子去找郭富家。艾婷婷毫不动摇地拒绝了,连一点商量的缝隙都没留。两人租了两辆自行车,紧随在老爷子的后面上路了。
  晚霞点燃了流云,凛冽的寒风栖息在古树枝头,俯瞰着被它欺凌过的憔悴的大地。路直直地向北爬去,探到远山的怀抱中。三辆自行车吱吱嘎嘎地呻吟着,和老爷子奇声怪调的秦腔搅和在一起,将烦躁乱麻团似的堵塞在艾婷婷的心口。
  老爷子不冷不热地说:“刚才你方便的地方是一处王陵,你把人家冲着了,亡灵追讨你呢。”
  艾婷婷从寒冰的怀中挣脱,扶起车子说:“走吧,你不是亡灵就不怕。”她自己也感到惊讶,居然浑身是胆雄赳赳起来。
  老爷子终于说:“前面不远就到了。”
  进了郭家的四合小院,老爷子吆喝了一声,客人来了。不见有人迎候,倒有一条威猛的狗狂吠着扑了上来。老爷子并不热心阻止,拍拍狗的脑袋,竟自进了正房。丢下狗挡在他俩的面前,虎视眈眈地候着。寒冰把艾婷婷挡在身后,大声喊道:“郭富家,你出来。来个要饭的,也不能这样对待吧。”见没人搭理,寒冰操起一块砖头,张牙舞爪地将狗诈唬得让出路来,护着艾婷婷闯进正房。
  屋子里,老爷子蹲在炉子旁边抽烟,炕上盘腿坐着个看不出年龄的妇女在纳鞋垫儿。老爷子叼着烟杆儿吧嗒着,说:“炕上坐吧,那狗日的不知游逛到哪儿去了。”问他啥时候能回来,老爷子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说了。寒冰说,不管怎么样,先打闹得吃顿饭吧。炕上的妇女才开口说,锅里有地瓜,还热着呢。两人自己动手,把肚子填饱,也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开始兜着圈子往出套他俩的话。那妇女沉默寡言,老爷子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熬到村里断了电,老爷子说,先住下吧,委屈你俩了。撩下一句话,就和那妇女到别的屋去了。
  寒冰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说:“委屈你了,实在不该带你来。”他下了地,走到门口才又说,“身子不方便,还咬牙硬撑着,损了身体,多少钱能补回来。先凑合着把自己安顿好,天一亮咱就顾辆车走。”说完出了门,给艾婷婷留下一个静谧的空间,也留下从未感受过的被人体贴呵护的温暖。
  寒冰走到街上,除了狗吠声,难得再听到别的动静,看到一辆拖拉机停在一处宽敞院落的门口,心里一动,走了进去。叩开门,一家子正在看电视。寒冰说,一大早想进城,不知那拖拉机能不能送一程,价钱好商量。男人问他是谁家的客人。寒冰说,来找郭富家的。男人便不吭声了,把他递上的烟也挡了回去。女人不冷不热地搭了腔,说,郭富家的事我们可不敢沾边儿,你另找门路吧。寒冰心里一怔,转身返回去,进门就说,这里怕是个狼窝,路边有家小店,去那儿凑乎几个小时,回到洛阳再说。
  两人还没收拾停当,已有四条汉子堵在门口。个头儿最矮的那位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村治保委的,请出示一下证件,说一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寒冰说:“我们是郭富家的客人,叫来他父亲就都清楚了。”
  小个子带着浓重的鼻腔问:“你们认识郭富家?”
  寒冰说:“通过电话,但没见过面。”
  小个子咄咄逼人地问:“找郭富家干什么?”
  寒冰说:“把他父亲叫来。”
  小个子冷笑道:“老爷子举报你们是文物贩子,是不是这么回事?”
  寒冰说:“为什么不把老爷子请来?”
  小个子一挥手,匪气十足地指挥另外三位,“上,搜他们的身。”
  寒冰把艾婷婷挡在身后,厉声喝道:“谁敢动,你们这是违法的。”
  三个愣头青小伙子毫无畏惧地扑了上来:两个对付寒冰;另一个流里流气的,一只胳臂搂着艾婷婷的腰,一只手肆无忌惮地从脸上游移到胸部,发狠地揉搓着,下身紧紧地贴住艾婷婷的臀部,一挺一挺地蠕动着,嘴角淌出的涎液挂在艾婷婷的头发上。
  寒冰声嘶力竭地喊着:“住手!”和两个小伙子纠缠在一起,疯狂地挥舞着拳脚。两个小伙子竟有些招架不住了。领头的小个子操起一根锹把,抡圆了,照着寒冰的腰飞舞过去。寒冰惨叫一声,随着断裂的半截锹把,倒在地上。
五十四
  小个子张狂地喊:“扒光了这个婊子,大家过把瘾。”
  艾婷婷拼尽全力从小伙子的怀中挣脱出来,大喝一声:“都别动,我自己来!”说着,甩掉已被解开扣子的外衣,动手去解腰带。四个小伙子住了手脚,傻呆呆地期盼着让他们大开眼界的那一幕。谁也没有想到,艾婷婷从胯档中抽出例假带,准确无误地甩在小个子的脸上,污血惨烈地飞溅开来,击出一声惨痛的惊叫:“妈呀!”
  艾婷婷威风八面地喝道:“郭富家,有种的你就来呀,老娘会好好地伺候你,让你舒坦得灵魂出窍。”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纤弱的骨子里竟然能爆发出泼妇的潜质,而且出手不凡,技惊四座。
  郭富家一边抹着血污的花脸,一边跳着脚地喊:“我不是郭富家,你认错人了。”
  艾婷婷轻蔑地从鼻腔里喷出“哼”的一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从你父子俩的德行,从你的公鸭嗓子中,早把你入骨三分地认准了。今天只要让我俩活着出去,马上就把你们统统送进公安局。有狗胆的,就杀了我们,将来咱们在阴间再聚会。”
  艾婷婷雄壮的宣言将几代相传的青砖房震撼得摇摇欲坠。疼痛难忍的寒冰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好!”像是票友为名角儿捧场一样。
  流里流气的那个小子目光落在郭富家的脸上,本想讨个口信,却禁不住被那张花脸逗出“噗嗤”一声笑,凑过去,鬼鬼祟祟地咬着耳朵说:“富家,这小娘们儿不好惹。女人的脏血能把孤魂野鬼都现了形,我可不想倒霉一辈子。求求你,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郭富家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滚!”
  那小子欢溜溜地跑了,剩下的两个也相机行事,眨眼的工夫没了踪影。
  郭富家突然蹲在地上,唏唏嗒嗒地抱头痛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见没啥动静,翻起白眼偷窥着,嚎哭声也降了下来。
  艾婷婷根本没搭理他,把寒冰抱在怀里,掀开衣服查看背上的伤处。她伸出指尖轻触显现的青瘀,哽咽地问:“疼得厉害吗?”
  寒冰笑着说:“这是第二次让你看到我的狼狈相了。真是无言以对呀。惭愧,惭愧。”
  艾婷婷说:“我妈从小就骂我是妨主货,千万可别应验到你头上。”
  寒冰说:“我看过相书,你是霹雳火命,我是长流水命,水克火,我别妨你,就是万幸。”
  艾婷婷眼里噙着泪,笑了,“水火不相容,难道我们就没一点缘分?”
  寒冰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相克相生,生生不息。这才是唯物辨正论。有空的时候,我得给你好好上上课。”
  艾婷婷说:“别耍嘴皮子了,试着站一站,看看伤得怎么样。”
  郭富家见没人搭理他,偷偷溜走了。
  寒冰说:“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真想不到你是个叱咤风云的巾帼豪杰。”
  艾婷婷说:“是不是让你刮目相看了。将来说不准还会让你掉眼珠子呢。”突然,她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悄声说,“外面有动静。”接着提高了嗓门,“出门时我就让你把洛阳公安局的老同学带上,你偏不听,这下吃大亏了吧。我看这儿就是个黑窝,明天你带人来,把这个黑窝端了。”
  寒冰心领神会地搭话说:“都是吃这碗饭的,我是不想把事做绝。事到如今,他们不仁,我也不义。天一亮,咱们就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在一条道上混,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他把钱痛痛快快结了,咱就再放他一码。”
  艾婷婷说:“就你长了副菩萨心肠,掉了脑袋,你还阿弥陀佛呢。”
  一唱一合的滑稽剧让艾婷婷的鼻腔涨得老大,随时都会喷出开怀的大笑。两人都不做声了,艾婷婷把铁锹操在手中,静候着外面的动静。村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沸沸扬扬的,像煮开的一锅粥,咕嘟咕嘟翻腾着气泡,却看不清锅底隐藏着什么。过了好久,艾婷婷连握紧铁锹的力气都流失了,才听到孤单的脚步声和毕恭毕敬的敲门声。
  艾婷婷厉声问道:“谁?”
  “是我。郭富家的父亲。”声音柔媚得像个女人。
  “干什么?”
五十五
  “让我进家说行不行。”完全是一副讨好的腔调。
  艾婷婷开了门。老爷子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冲着两人依次点头,奴颜婢膝地说:“刚才我去给二位凑钱,挨家挨户地跑遍了。这不,就凑了三千。这全村没一家富裕户,都穷得叮当响。实在没办法。二位高抬贵手,再宽限十天半月的,一定把钱汇过去,短一分钱,你们来打断我一条腿。”
  艾婷婷硬撑着没有伸手接钱,憋粗了嗓门说:“你把郭富家叫来。我们不和你对话。”
  老爷子满脸的皱纹抖出来的不知是笑还是哭,“那个王八蛋不知到哪儿鬼混去了,连个影子都摸不着。我还得替他顶杠,真是上辈子缺了德啦。二位多包涵吧。”
  艾婷婷说:“刚才他不是还纠集起一帮人想要我们的命吗。”
  老爷子忙不迭地摆着两只手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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