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山堂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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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山堂話本-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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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卞大惊,欲寻走跑,四面皆无,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遂歎曰:「当日陆逊提百万精兵到此,亦不能再回东吴矣!」正慌速间,见一童子,顶绾丫角,明眸皓齿,青衣称身,皂绦掠膝,进衣拜揖而言曰:「主翁谨请解元庄上会茶!」姚卞曰:「你主翁何人也?」童子曰:「姓葛,只在石坡下便是。」
  姚卞乃随童子出石阵,沙上行不数步,但见山色侵眸,莺声到耳,花香扑鼻,莎草衬足,红桃绿柳阴中。掩映竹篱茅舍。童子入报,主翁出迎。姚卞视之,其人年近六十,身长七尺,面如美玉,唇若绛丹,戴逍遥偃月巾,穿飞绒白鹤氅,飘飘然神仙之侣,挺挺乎廊庙之材。姚秀才见了,慌忙进前施礼。老丈答曰:「衰老无力出庄,请邀文旆,切乞恕罪!」姚卞答曰:「江南晚进,得造贵地,幸蒙见召,敢不奉命!」邀入草堂之上,分宾主坐。
  姚卞看草堂左右,松柏交加,琴书罗列,遂问:「老丈世居此处耶?」老丈答曰:「老夫世居成都,近辞职闲居於此。昨蒙庙中仰观佳章,今日又闻朗诵傑作,下怀不胜健羨。不敢拜问解元,入川何干?」姚卞曰:「晁安抚乃先人至交,特令人呼唤一行。」
  老丈向单子取茶以进。茶罢,老丈问曰:「老夫僻居村落,闻见甚疑,胸中有少疑之事,欲求解元一决,可乎?」姚卞曰:「晚生虽不才,愿闻丈丈胸中之疑。但恐有辱下问。」老丈曰:「昔日汉室衰微,奸雄竞起,跨州连郡,以众击寡,不可胜计。且如魏有张辽、张郃、徐晃、李典、司马懿等辈,吴有周瑜、鲁肃、吕蒙、陆逊。此数子运谋决胜,用武行师,未尝败北,解元并无一言称道盛德。诸葛孔明困守一隅之地,六出祁山,虚费钱粮,功业小成,何如此之浅陋!解元以为世之罕比,莫非太过否!此乃老夫胸中之疑,愿足下察之!」
  姚卞听罢,仰面大笑而言曰:「丈丈乃坐并观天矣!」老丈拱手而问曰:「乞赐教益,一洗尘垢!」姚卞正容而言曰:「丈丈可听晚生以世间二物譬喻之:蚊虫运翅,终日不能抚越廊庑﹔若附凤尾,片时可以周游四方。骐骥展足,瞬息可以至千里﹔若遭羁绊,经年不能移寸步。蚊虫,至微之物,夏日间飞腾,终日只在门里门外而止,若附凤尾,一霎时,那里不去了?骐骥者,千里马之名,一日可走一千里路﹔若是绳子缚了,经年只在这里,待走那里去?是这等譬喻。曹孟德专权,挟天子而令诸侯,佔据中原,偷攘神器,钱粮浩大,军马极多。司马懿仗其鎡基,坚守取胜。孙仲谋袭父兄之势,开国江南,倚衡霍险,抗拒西蜀。陆逊赖其声名,偶然一胜之法,此非用武之能,乃蚊虫附凤尾者也。诸葛孔明晦迹南阳,不求闻达。刘先主四海无家,兵微将寡,三请先生,力举大事,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嗣子刘禅,懦弱愚蒙,事无大小,并得总裁,尽力存心,死而后己。六出祁山,无人敢敌,师进不可迎,兵退不可追。自古以来,全才全德,一人而已!盖为粮食不进,汉历数终,致使功业不成而卒。此非用兵之不能,乃骐骥遭羁绊者也。二事的然而见,公复何疑!
  老丈起身谢曰:「非解元无以启蒙,愿求作文以记之,若何?」姚卞欣然曰:「愿赐纸笔!」老丈命童子抬几案於前,挥过文房四宝。姚卞拂开玉版纸,涴饱紫毫笔,长揖一声,下笔便写,片时写就,乃朗吟曰:
  灰飞烟灭,倾危事始於桓灵﹔地复天翻,叛逆祸生於操卓。四方之盗贼蚁聚,六合之奸雄鹰扬。血浸郊原,骨填沟壑。孙仲谋袭父兄之势,割据江东﹔曹孟德挟将相之权,跨存中夏。豫州奔逃江表,孔明奋起南阳。领兵於已败之间,授任在危难之际。运谋决策,使周公瑾如治婴孩﹔羽扇纶巾,破司马懿似摧枯朽。佐主抱忠贞之节,处事怀公正之心。望重两朝,名高三国。天时将革,贤不及愚﹔汉历数终,才怎及庸?然管仲霸齐,难同盛德,自开闢以来,一人而已!信笔成文,聊记实迹云耳。
  老丈喜,命童子取银一锭,以酬润笔之资。姚卞再三推却,而不肯受。忽见堂下,紫衫银带,锦衣花帽从者十数人,牵玉骢马一匹。一人上阶,手执蒜瓣骨朵,唱云:「请丞相上马!」老丈趋步下阶,回顾姚卞曰:「白帝城外,老柏阴中,亮之所居。如到彼处,从容下访。」攀鞍上马。姚卞大惊,慌速下阶,再拜於地。见老丈回首,以鞭答云:「亮之形迹,君已知之,不敢久留,容图后报。」言讫,望西而去。但见碧油红旆翩翩,簇拥於云烟之内。回顾视之,童子并庄院不知所在,却立於沙滩之上。
  姚卞回至庙中,登殿再拜,尽书真文於壁间。回邸驿,收拾行李,乘驴,与李承局望成都而去。不则一日,到。见晁尧臣,叙旧事了,遂言神会请葛之事。晁尧臣曰:「城外祠堂尚存,何不往祭?」次日,牵黑猪白羊,往庙中祭祀。真庙亦有大柏树,甚异。唐杜工部亦曾有诗。庙内诗词歌赋﹔不计其数。祭罢,回府。每日与晁尧臣攀话。尧臣曰:「吾始初间,指望取你来成都府,就些小功名,不想你如此饱学,栋樑之才,安可小用者!勉力读书,后举必登甲第。」
  次年,春榜动,选场开,晁尧臣备鞍马衣装,使二仆从送姚卞赴京应举,客店安下已定,将次入院,忽然夜至三更,梦一黄巾使者,手执文书,进前声喏,云:「某乃武侯之所使。今奉主命,预告试题。」姚卞启封视之,见上写:「明堂赋、田赋策。」觉来作文,如有神助。次日入院,果是此题,并不思量,一笔挥就而出。考试官见了大喜,取为头名状元。面君赐赏,丹墀进奏,对答如流。初任嘉禾县令,次后便除察院,累任官拜吏部尚书,升参知政事。寿囗囗囗,无病而卒。前人曾有诗云:
  茅庐未出已三分,鱼腹空遗八阵存。
  谁想归天千载后,江边犹得拜英魂!

霅川萧琛贬霸王

入话:
    三桥横镇碧波中,绕廓芙渠映水红。
    晚后小舟游玩处,只因身在水晶宫。

  这四句房题着湖州风景,号为吴兴郡,自三代时,便有州治。后秦时有商家造酒最好,诸处皆来沽去。一家处乌,一家姓程,直则如今,乌程坊是乌程县也,自古号吴兴邪,地名霅川。城濠镇于水中,多栽荷花。两条桥镇于濠上,一条名骆驼桥,一条名仪凤桥。周围景致极多,故号“水晶官”。
  昔日,晋朝建都金陵,吴兴郡乃鱼米之地,最为上郡,钱粮极广。此时未有杭州、嘉兴。晋后至南朝,齐大祖萧道成字绍伯,乃汉萧问二十四代孙,即位以来.天下太平,无刀兵土马,江南丰稔,足有余钱,御用足备。建元二年,御笔点差御弟很箫猷来任吴兴太守。猷平生为人心慈好善,敬天地,重神明。到任之初,郡民敬伏。历任将及半载,时遇暮春,太守命左右安排画船,下乡劝农,就观村景。比时就将带抵侯十数人,船中自备酒肴。出到城郭外,舟中坐看,满目山川似画,—条绿水如蓝,山桥边酒旆翻风,垂柳畔渔舟下钓。太守心中喜乐。
  劝农回来,舟行之后,见山顶松阴之中有一庙宇,大守问曰;“此何神所居耶?”吏答曰;“此是西楚霸王之庙。”太守曰;“霸王乃临淮人也。他后死于乌江,安得建庙于此?”吏口:“山后有一村,名曰项村,此乃霸王昔日与叔顶避乱于此,尚有子孙存焉。此山名弁山,霸壬曾于此显灵,故立庙于山顶,已经百余年矣。“太守命舟到岸,登山谒庙,上殿焚香。拜罢,观庙中多年崩损,神像毁剥。太守问:“庙祝何在?”吏口:“多年无人祭赛,庙祝已去。”太守交唤本处乡司:“唤集人民,重修庙宇,再整神像,吾亦助半年俸金,共成胜事。”太守回州,令人并工完备,不过百日,庙宇一新。太守具黑猪、白羊,往弁山致祭。自此,乡民祈祷日盛。
  忽一夜,太守在室中秉烛观书,座间阴风飒飒,灯灭复明。太守观之,有一黄衣人立于堂上。太守问云:“汝是何人?夤夜入府堂门,有甚紧急之事?”黄衣人答曰:“弁山神君特来相访。”太守大惊.急离座榻,问:“神何在?”但见一人自外而入,头带风翅兜鍪,身穿锦袍金带.半身现于云雾之中。大守慌忙下拜。神令黄衣扶起:“项籍奉玉帝敕命,守镇弁山百有余年。香火废弛已久,深感重兴,今特称谢。请勿惊疑!”太守又拜。神曰;“你乃金枝玉叶,一路诸侯,吾焉敢受礼!”太守曰:“萧猷早知有尊神庙堂,不敢稽迟许久,望乞恕察!”神曰:“君能与吾祭祀,必图后报!”言讫,风掀帘幕,不知所在。
  次日,太守聚集郡中父老,宰大牢,往弁山大祭霸王而回。乡民见太守如此致敬,城里城外,都兴社火,昼夜不绝。太守每夜于中堂焚香秉烛,陈设酒肴,伺候神降。果然,霸王引从者五七人,降于堂前。太守拜请,延之上座。神曰:“项籍深谢君劳力作成,安敢忘报!”太守曰:“但恐恭敬不周,怎敢希报乎?”神乃享祭而去。
  次日.太守传台旨,令合属人等各办事.于正厅上妆塑霸王神像,修设从人。面前罗列供县什物,轩下窗棂、神帘、祭器俱全。每月初一,十五日,官司支用猪羊祭赛。四季宰大牢以享之。任民间入府,烧香祈祷。太守另于正厅侧畔造一小厅,理断公事。自此,居民皆赴公府烧香,日有数千,事无巨细,尽来祈祷。霸三不时降于中堂,与太守攀话。郡民皆知比事,不敢作私事。三年之间,风调雨颁,田禾倍收,里无盗贼。人皆以为霸王之力也。
  萧以任满,改除西川成都刺史,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御赐金牌宝剑,便宜行事。代官已至,萧猷将弁山神事诉与代官,再三叮咛:“倍加钦敬,不可纤毫轻慢;忽恐曹嗔。”代官谨听萧猷之言,加法祭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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