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2006[1].11- 第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使用道具 
    黑眼睛 


等级:版主
文章:234
积分:1424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7年1月6日第 31 楼      


苦芥
郭雪波 


  大北方,有片沙地,盛产苦荞。铁子妈就生活在这片沙地的某村。她是个寡妇。 
  这一天,当东沙岗上刚蒙蒙亮,铁子妈就起早去驮水。她去牵圈里的驴。那驴恋栈,不肯出来。铁子妈就撅着屁股拉拽。她的脸涨红,浑圆丰韵的臀部撅得老高,冲着东方。那驴,依然纹丝不动,也跟主人一样,撅着屁股后退。铁子妈轻呵斥,你也欺负俺,你也欺负俺! 
  她委屈地丢下驴绳,眼里涌出泪水,就自己肩挑着水桶出去。丈夫死两年,家里的压水井坏了无人修,早起六岁的儿子小铁还要吃饭上学,铁子妈早上头件事就是去驮水。她擦着眼角,挑着水桶奔三里外的村南小河。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她破涕为笑。原来,那头倔驴却跟在后边,还用鼻子触了触她的屁股。 
  铁子妈拍拍驴脖,把水桶架搁在驴背上,嘴里说现在只有你是俺的帮手,还犯倔不听话,唉。她说着又伤心。那灰驴喷儿喷儿地响鼻,认错,顺从地跟着她走。 
  村口,她遇见了丈夫的哥哥高黑柱村长。 
  高黑柱正跟两个外乡人也朝村南走,似是要过河。外乡人操着南方口音,不知在说啥,脸堆笑容,低眉顺眼。 
  大伯子看见兄弟媳妇,站住了。 
  大哥早。铁子妈低着头,打了一下招呼。 
  还在驮水那?井还没修好?大伯子走过来,拍了拍驴背上的木桶。见弟媳低头不语,又说,瞧我这记性,本答应给你修井的,可这一忙,全忘脑后去了,这样吧,今晚,我过去看一看,合计合计。 
  别、别,大哥忙你的吧,今晚小铁到老师家补课,我得陪他去。铁子妈委婉地说。前一阵儿,这位大伯子晚上也来过一两回她家,不说修井的事,扯了很多别的,她就搂着儿子小铁念课本,讲故事,唯恐儿子撑不住睡过去,直到大伯子自己感到无趣走了为止。 
  大伯子不再说什么。目光扫了扫弟媳那张虽憔悴但依然姣秀的脸,转身离去时,丢下一句话,啥时候想修井捎个话。 
  铁子妈牵上驴继续赶路。前边三人的话,依稀传进耳朵。 
  原来是高村长的兄弟媳妇,很漂亮嘛。 
  漂亮当饭吃?薄命,守寡两年了。 
  那你这位大伯子多关照喽! 
  啥话?避都来不及呢!我可警告你们俩,在俺的荞麦地里放蜂子可以,可别惦记村里的娘们儿! 
  我们哪儿敢啊。 
  有敢的!去年,西村老刘头闺女就被你们放蜂人勾跑,老刘头带人追到通辽市火车站,差点儿杀了那小子。 
  高村长,我们哥儿俩可是规矩人,放心吧,我们只采荞麦花,不干别的。 
  铁子妈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河南岸的荞麦地来了养蜂人。她这才抬头眺望了一眼,这一下,她惊呆了。河南岸那片茫茫的荞麦地,昨天还绿绿的,可这一夜间就雪茫茫白皑皑一片了。啊,荞麦开花了! 
  铁子妈感觉鼻息间有股淡淡的清香,空气里也漂荡着荞麦花的芬芳,近几年,这苦荞麦突然吃香,还全出口到小日本,听说小鬼子更鬼,拿荞麦制成乌龙面,宣称降脂降压利尿排毒等等,一包卖几十块钱,倾销东南亚港澳台。铁子妈家的几亩地,也在河南岸,跟大家的连成一片,满山遍野,如雪似绒,白茫茫望不到边儿,煞是好看。 
  铁子妈下到小河边舀水。前边的高村长和养蜂人,过河而去,看样子是去查看他们摆放的蜂箱碍不碍事,少不了喝喝酒,让养蜂人意思意思。铁子妈把水驮回去,做了早饭,送走儿子上学,然后再来小河边驮白天和晚上用的水。 
  她正低头舀着水,突然,身旁的灰驴呜哇呜哇叫起来。接着,河对岸也传出了驴叫声。跟这边的驴一唱一和,一声长一声短,透着一股急切和热烈。铁子妈愣住了。抬头看,原来河对岸也来了一位牵驴驮水的人。是两个养蜂人中的年轻的那个。 
  小河床只有四五十米宽,两头驴隔着河就那么对着。猛然,铁子妈的灰驴向河南岸冲过去,拦也拦不住。浅浅的河水,溅起一路水花,噼里啪啦的。只见对岸的那头小黑驴,也挣脱开主人的拖拽,犹如一头豹子向这边跑冲过来,连背上的塑料桶都没来得及卸下,嘀噜当啷的,大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感觉。 
  两头驴,在小河中央会师了。先是相互用鼻子触一触,嗅一嗅,咬咬脖子,灰驴又转到黑驴的屁股后头闻一闻,而后仰起脖冲太阳掀掀鼻嘴露露牙,又大叫了一声;口吐着白沫。 
  铁子妈脱了鞋,下到河里来,想把自家的驴牵走。嘴里嘿哈吆喝着。可她走到一半,走不动了。她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家的灰驴,后腿间忽然放出了长长黑黑的生殖器,来回晃动着,瞬间又踩上了那头黑母驴的后臀上。而那里母驴也十分顺从和配合,拱着腰,撅着屁股,嘴巴还一张一合的。就这样,这一对性急如渴的畜生,当着主人的面,不管不顾地做上好事了。 
  铁子妈的脸“刷”地红了。红得如夏日的牡丹,秋日的红叶,红到耳根,红得心跳。她站在那里,定定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闪避着眼睛,挽起的裤腿儿也掉进河水里。 
  这时,河南岸的年轻养蜂人从惊愕中苏醒,骤然爆发出大笑,前仰后合,接着又戛然而止。显然,他看到灰驴女主人的窘样,有了节制。 
  尽管场面尴尬,但两头驴的主人谁也没想去打扰尽兴的牲口。一时间,周围变得安静,没有任何声响,连树上喧闹的雀鸟此时也没了动静,似乎周围都宽容地等候着它们办完驴事。 
  驴办事,还很长。后来年轻养蜂人牵走驴时说,临时租借来用的,没想到来这一手。铁子妈则抿着嘴,数落自家的驴,真丢人哦,你今天可真丢人呢。那头灰驴晃晃脑袋,似是心满意足,还频频回头,向那头尽一夜情的情侣哼叫两声,显得意犹未尽。 
  两个主人,回到各自的河岸,接着舀水,已经耽搁半天了。突然,对岸的年轻人大呼小叫起来。 
  不好啦!我的塑料桶漏了!大姐,你的驴踩坏我的塑料桶了! 
  铁子妈一愣。抬头望了望对岸。然后,心里不由得乐了。 
  这咋办呢?大哥还等着我烧水喝茶呢,他请你大伯子到镇上喝酒,一会儿就该回来啦! 
  年轻养蜂人举着塑料桶,冲太阳照着看,十分着急。水从桶的裂缝里淅淅沥沥往外洒。铁子妈这才注意到,那个年轻养蜂人戴着副眼镜,很文气,年纪也不超过二十三四岁,乍一看很不像个野外放蜂人。 
  铁子妈对他有了些好感,刚才他的举止也不孟浪有节制,而且自家的灰驴也太猛了些,于是她冲对岸说,俺替俺的驴抱歉了,要是你很着急,先把俺的桶拿去用吧,反正俺驮过一趟水了。 
  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不用谢,你用完就放在河边好了,待一会儿俺再来取。铁子妈说完,也没等那个小伙子走过河来,留下水桶后顾自牵上驴走了。 
  说着,就偏晌午了。初秋的天空,清爽明亮,空气新鲜得吸进后胸肺如洗净了般舒畅,变得透明。铁子妈铲了一遍菜地,垒了垒塌边儿的猪窝,这才想起还没去取河边的水桶。她刚要出门儿,院门外就有人叫了。 
  大姐,这里是你的家吗? 
  是哩!是哩!铁子妈赶紧迈出院门。只见年轻养蜂人把她家的水桶从驴背上卸下来,放在地上,里边装满水。小伙子说,我是来还大姐的水桶,怕放在河边丢了,耽误你用了,不好意思。 
  面对面站着,又经历过早上驴事,两个人不免有些局促。倒是铁子妈大方些,那路事在农村田间地头常碰到,不算个啥,她招呼着年轻人进屋喝口水抽支烟再走。 
  年轻人说:抽烟喝水就免啦,我倒是想看看你家的水井。 
  你会修井?铁子妈顿时脸上绽出笑容。 
  在老家,早先做过修井的活儿,就不知道你家的压水井跟咱们那儿的一样不一样。 
  看吧,看吧,你真是个好心人,来,这边。坏俩月了,我会付你工钱的。铁子妈一边引路,一边这样说。 
  大姐你这是骂我一样嘛。这点事,我哪能收你钱呢!小伙子说着,察看水井。伸手压压井把,咕哧咕哧空响,倒些水进去也提不上来,敲敲听听,然后他拍拍手说,大姐,井的地下管子头那儿坏了,堵住了。 
  能修吗? 
  能修。简单,挖出来换个塞子,换个新的钢丝井纱就成了。 
  太好了,真是遇上明白人了。铁子妈高兴得直拍手。 
  这样吧,我写下零件名称尺寸,大姐哪天去镇上自个儿买回来备着,我抽空过来给你换上就是。 
  好、好,太谢谢大兄弟了,为这井的事愁死俺了,每天都去河边驮水,烦人不方便不说,这一入冬封了河,吃水就更困难了,唉。铁子妈说着叹气。 
  小伙子也同情地说,家里没了男人,大姐的日子过得不易呢,大哥是怎么殁的? 
  嗨,两年前去城里打工,包工头欠他们工钱,他跟人家就动了手,不明不白地叫人给打死了。唉,俺命不好啊,幸亏俺还有个儿了……说着,铁子妈的眼圈又红了。 
  小伙子听后直摇头,不知怎么安慰这位好心的大姐才好,只说是啊,大姐还有儿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而且你还有个当村长的大伯子可以帮忙嘛。 
  他?哼,俺指不上哟。也许人家正等着小河冰封,等着俺娘儿俩吃不上水呢。铁子妈的脸变得阴沉。 
  小伙子赶紧打住话,表示等她买回零件后就过来帮她修井,然后他告辞走了。 
  铁子妈手里攥着小伙子留下的纸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如果,她要是瞧见了离去的小伙子,在河口被她大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