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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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3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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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头抓抓脑袋说,这个本来应该你们当,我是后来的,我也不想当。 
  金老四见虎头这么说,不好再闭着张嘴,道,当就当了吧,反正都是兄弟。 
  虎头忙说,对,对,我们几个之间不存在堂不堂主,哪个还不晓得哪个身上几根毛,都一样。 
  听得这话,龚建章也笑了起来,说,你就不要板着脸对我们下命令呢。 
  虎头咧开大嘴道,只有你才板着脸说话,我可从来没这样。 
  大家便一齐批判龚建章,讲他天天深沉得不得了,跟老大差不多了。龚建章说,我哪敢跟老大比。老大干这一行是祖传的。他爷爷解放前在上海滩混,在杜月笙手下干过,快解放了才溜回来。 
  旧上海滩大家都知道,就是周润发演的《上海滩》那个样,但杜月笙是个什么人? 
  龚建章也是道听途说,不甚了然,但又不愿显出自己跟他们一样,把大拇指一翘,大声说,全上海所有的人都要听他的。 
  未必上海市长也要听他的。 
  那当然。 
  那就很雄啦。 
  那我们就是许文强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到许文强,几乎每个人都脸上放光,惟独虎头沉着张脸,一声不吭——他想起了许文强报仇的事,想起了爸爸。 
  陈明第一个觉察到虎头不对,问他怎么啦。 
  虎头看了一眼大家,欲言又止。金老四生气了,说,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讲。 
  虎头这才开了口,眼睛有点湿湿的,大家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周扒皮和工商局的几个人从同庆路的“大富豪”酒店出来,脸上的笑容可以用秤来称。再次握手后,他一边弯腰一边挥手,看着那几个人上了单位的小车。目送小车一路扬尘的远去,他才把憋了好久的话小声吐出来,娘卖姿。骂了之后马上后悔,瞄了一下周围,看清没有人听到后,才定下心来。没办法,这几个家伙关系到他能不能承包到工商局准备新建的办公大楼。尽管这几个家伙贪得很,要的回扣之高,简直是把他当鸡宰,但算算工程到手后的利润,还是可以忍受。只不过心里总有点不平。这些人,除了喝酒打牌欺负生意人,没什么别的本事,不过就是占了个好位子,捞钱几轻松。想到自己辛苦奔波,撕下脸来求人,周扒皮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恨恨地想,要是在毛主席手里,你们这些人早就被人民群众专了政。头有点发晕,但周扒皮还不想回去。沿着河向三中方向走去,他想吹吹冷风,把酒吹醒。天有点黑了,周扒皮打算等天黑透了,再转回来,到河西路夜总会里去找个小姐。这一年来,河西路简直成了个红灯区,连一些政府里面的人也经常来,虽然有人看不惯,但也奈不何。周扒皮打算包了这个工程后,也开个夜总会,坐地收钱,比起在工程上操心舒服多了。现在的民工,越来越不好带,出点事都要赔个几百块钱,没良心,也不想想是谁把他们从那些穷地方带出来的。周扒皮几乎有点愤怒了,在风中缩了缩鼻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回转头,他看到一个猛高猛壮的小青年瞪着眼,大步向他走来。周扒皮想跑,那人却已到了眼前,单手一挟,周扒皮的脖子一紧,有点出气不赢。路离河边还有五六米高,斜坡上尽是些野草和垃圾。周扒皮被那人单手拖着,从坡上滑了下去,到了一块大石头后,脖子上才一松。他才喘了几口气,只听得坡上嗖嗖地响了几下,眼前又多了两个人,似乎都年轻,面目都不善。周扒皮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马上从口袋里掏钱。三个人冷冷地看着他,没人去接。立刻又把手上的金表取下,周扒皮堆出笑容来,双手递上。还是没人动。周扒皮没办法,又把衬衣口袋里的钱全摸出来。为首的那个猛男向旁边的一个人看了一眼,那人就把东西接了过去。周扒皮以为自己可以走了,转身就往上爬,身子突然腾空,然后被重重地甩在地上。突然意识到这些人不单是为财来的,周扒皮顿时冷汗大出。爬起来,他说,小兄弟,我们没有仇,放我一马吧。要多少钱,只管开口。一辆车子开过,灯光从河面反射上来,周扒皮看清了眼前这人的面孔,一股寒气立刻从脚后跟蹿上来。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未必不认得老子了? 
  认得,认得,周扒皮努力挤出笑容来,几年不见,侄儿子长这么大了。 
  啪,周扒皮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眼前金星直冒。 
  哪个是你侄儿子? 
  是,是。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也是没办法,那时我也没什么钱。 
  他挨了重重一脚。 
  现在你给好多钱我都把。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还我爸爸的命。 
  周扒皮发起抖来,刚要大喊,脑袋上轰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把周扒皮的尸体装进大麻袋,系牢,再绑上几块大石头,找个水深的地方推了下去。虎头觉得自己的手上粘乎乎的,可能是沾上了血也可能是脑浆。伸手在河水中洗干净了,爬了上去。扁毛和龚建章正蹲在路边抽烟,有说有笑。 
  有人么? 
  没得。 
  虎头这才松下来。陈明脸色却有点发白。金老四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心还是跳得厉害。 
  刺激么? 
  三个人都点头,但都不说话,低下头去点烟。五个人一个叼支烟,并排走,都不说话。河边的风大,他们衣服穿得少,觉得有点冷。走了好久,直到身边的人声多了起来,虎头才说,打炮去,我请客。 
  陈明拍了拍鼓鼓的口袋,笑道,哪用你请。 
  是我请。这些钱你们分了,我不用这杂种的钱。 
  用用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用。讲完后虎头就抿紧了嘴,像是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大家又都不做声了。 
  老实说,第一次杀了人,五个人心里都还有点畏火,主要是怕走在街头上突然被条子追。这几天大家都不怎么出去,就龚建章有时去探探风声。街面上果然有许多传言,但和虎头他们无关,尽是些橘子园裸体女尸案冰厂厂长被挑断脚筋案,至于周扒皮,没有谁提到,电视上连个寻人启事都没有。也许是这家伙生前待人太苛刻,连他老婆都想他早死。虎头他们这才渐渐明白,有时一条人命就跟一只蚂蚁的命一样,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也许是中国人太多,也许是人民警察忙不过来。对此虎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反而有点悲哀——要是有一天自己被人灭了,就像一杯脏水倒进海水里,也会连水泡都不起一个。大仇一报,他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整个人都有点提不起劲,每天执行任务后就是打牌,连夜总会都不太去。大家都爱跟虎头打,因为可以赢钱。虎头打牌简直无技巧可言,一顿乱打,算是打了个痛快。他不赖账,只是有时候输狠了就摆出一脸凶相,出牌简直像是在摔砖头,胆子小的还要被他骇晕。不过没关系,完事后请他喝点酒,他就很高兴了。好名声传出去了,连黑虎帮的一些人也跑来跟他打。 
  黑虎帮,管的是河西,大家是隔河邻居,却隐然有点对立的味道。利益冲突倒还没有,主要是两帮的头心里都防着对方,生怕被吞并了。至于底下有些小兵,倒没这么警惕性高——不都是一样吗,出来混的,多交几个朋友几多好。所以虎头倒也跟黑虎帮的一些人混熟了。不过有个人,虎头始终亲近不起来,他就是四野猪。这家伙,地位跟虎头差不多,也是膀大腰圆,刨了个光头,看人眼睛里总射出两筒凶光。这人政治觉悟高,似乎不高兴看到手下的弟兄跟敌帮的小头目搞在一起,每次虎头去河西路,他都目光剌剌地看人。虎头被他看得老大不耐烦,也是横眉冷对。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陈明就劝虎头少去一点河西路,那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虎头双眼一瞪,怕什么?虎头当然不怕,照样光着膀子去打牌,看到四野猪总是抢先一步瞪眼,然后扬长而去。四野猪胀得痛,明确告诉手下不准跟虎头玩牌。有人把这话告诉了虎头,当场虎头就跳了起来,老子玩牌还要他管,杂种,他妈的老子一刀剁了他。又有人把这话传给四野猪,四野猪头发竖了起来,我崽不打爆他。骂过了也就骂过了,虎头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有天他从个麻将馆里钻出来,看到四野猪带了两个人堵在前面的巷子口,他才打了个激灵。虎头随身带了个黄书包,包里除了弹弓外,还有把铁锤。但四野猪他们手里都是两尺多长的杀猪刀。虎头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他跑得不急,四野猪他们就快追了上来。但虎头本没打算跑好远,到了块比较开阔空地上他就停住了,回身就是一弹弓。他打的是钢珠,一弹就打出一声惨叫。还没等对方运过神来,抽出铁锤他就冲上去,一锤把个矮坨子的右手锤断。刚想收回手,四野猪就一刀剁下。虎头来不及退步,想也没想,左臂一挡。刀往后一拖,裂开一道长长的血口。虎头又一锤扫过去。四野猪一偏头,额头角还是没避开,顿时如遭雷击,差点晕倒。等定下神来,虎头早已跑得没看到个人了。 
  躲在个小阁楼上养好伤后,虎头准备召集弟兄反扑一场。陈明却匆匆跑来,说老大就在下面。老大?老大来看过一次了,还给了三千块钱,怎么又来了?虎头衣服还没套好,王一川就上来了。 
  怎么样?他看着虎头,脸上居然有一丝笑容。 
  虎头感到很温暖,居然有想流泪的感觉。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想扑在父亲怀里哭一场。他妈的养伤时没这感觉,伤好了却软弱了。虎头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他扬了扬下巴,好了。 
  是不是准备反扑啊? 
  是。 
  不行。王一川的脸又变得阴沉。 
  虎头简直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为什么? 
  王一川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沉沉的,看得虎头的怒火都被压了下去。 
  报仇,迟早的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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