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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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5-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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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分的有9人。”林斤澜说,为了邀功请赏,田家反右极其积极,文联反右指标超额。邓友梅,从文学研究所毕业后,扎根北京市第三建筑公司,任团支部书记。他为创作到文联借屋爬格子,到了1958年,也给追加打成右派!怎么给外单位的人扣帽子呢?这就看田家的本领了。 
  到杨述家的四人之一“神童”刘绍棠,天真豪放,天之骄子,一心向党。他的胆实在是太大了,居然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有时代性、年代性、时间性,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刘绍棠不是右派,那是“世上无道”了!之一从维熙,罪名主要是同刘绍棠“一唱一和”,质疑“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之一邓友梅没有“鸣放”文章,没有发言,只是国民党旧时人员施白芜在会上问了一句:“共产党有陷阱否?”邓友梅答:“有。”他作为右派的全部材料就是这么一个字!林斤澜说,他所知道的是这样,可有的当事人自己说起来似有出入。 
  林斤澜没有放炮田家,田家放过林斤澜了吗?没有。田家要扩大战绩,成立“林斤澜专案组”,《永不消逝的电波》编剧杜印任组长。杜印们查来查去没有法子:“没有材料”——回忆记录里没有。杜印曾问过林斤澜这事,林斤澜对他说:“‘鸣放》时,我有时参加有时没参加。我向葛翠琳请过假。”——“帮党整风”是张“网”,会就是网,可林斤澜在家,不在网中。 
  最终“漏网”,可也魂魄冰冷,短气长吁。 
  在心中,田家还没有放过林斤澜。1958年3月,“反右”还在补课,“反右倾”将要开始,有着北京文联秘书长、当家人身份的田家,在《北京文学》上发表11500字的长篇评论:《林斤澜小说的艺术倾向》。 
  田家举例林斤澜的《台湾姑娘》。小说中女主人公因“二》二八”起义,死在狱中: 
   
  “七天后,她盘腿坐在地上,头靠在木头栅栏上,闭着眼睛。值班看守来回走了几趟,见她一动也不动。叫了一声,也没有答应。伸手一摸,她身上已经凉了。好像一个闺女坐在窗口,看着街上黄昏了,黑糊糊了,什么也看不见了。闺女闭上眼睛,梦见太阳初升,万物苏醒。” 
   
  田家批评道:“这种抒情式的描写,在作者自己,也许感到很有韵味。我们认为这是一种反现实的有害的倾向》》” 
   “木栅是统治阶级所树立的牢笼,而姑娘是革命者,是被树立木栅的阶级所压迫的人,她的死也是被关在木栅里而同时又无力摧毁木栅所造成的。因此两者的象征应是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关系,正确的描写,应当符合这种特性的。” 
  田家接着追根溯源:“斤澜是很喜爱沈从文的。”(注意:沈从文那时就是“反动文人”的代名词)“都受到沈的影响。”“小如爱用重字叠句,大如对人生的观照和自然主义倾向的描写方法。”“沈从文的浸透幻想的写实是什么?斤澜把它看成浪漫主义色彩;而在沈氏作品的风土人情,是经过拟古情调的炮制。”“沈氏在写辰河水手为惊涛骇浪骇浪卷去,伙伴岸上追赶,而在水中的人,死得何等从容,作者情调也是静穆,闲适》》对死和死的气氛描写,是自然主义的。这些在斤澜的小说中也存在》》这也是一种‘人生哲学》的表现,却不是无产阶级的‘人生哲学》。” 
  今天看起来,这样的批评只是好笑。但在当时,在“反右”补课的时候,对被批评的人来说,不啻惊天霹雳。林斤澜又哆嗦了一段时日。——老天喜欢开玩笑,一年多,庐山会议之后“反右倾”,田家莫名其妙被当作“白旗”拔掉了,“发配”陕西。文化大革命,碰到更加高明、更加厉害的对手,被整死了。令人感慨良多、扼腕嗟叹。 
  “田家要把你打成右派,原因就是要扩大战绩吗?”我问。 
  林斤澜答道: 
  “还有就是文学上不跟他走,不喜欢他的文学主张。我是他文学上的异己分子。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田家这时是个风派人物。他为什么对我同沈从文的关系那么熟悉?他和沈从文是老乡,他原来就是沈从文家的座上客!——田家是延安过来的人,据说原来是个不错的人,很有个性、很有原则,可他一直入不了党。原因是落后分子。他变成风派人物,与沈从文疏远,要扩大反右战绩,有一个很长的变化过程。” 
  听林斤澜的口气,似乎同情田家的可怜。 
  “你逃过一劫,自有偶然性,更有必然性。你认为必然性是什么?”我问。 
  林斤澜答道: 
  “汪曾祺知道我平时关心政治,他倒淡漠,结果相反,他落网了。他的文章划我为‘漏网右派’,并说:‘是无天理’。可他不想想,我先前二十年,吃的苦头有多大。可以说,我出生入死过,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经过形形色色的时候。我比他更了解什么是人间。——当时我不在现场,不在网中。而现场正热闹,网眼正红火的时候,为什么我一边凉快去了呢?这就与我的经历有关。或许我记着鲁迅的话:‘横着站’,鲁迅不断指名道姓,说文艺家碰死在自己的理想上。北京文联有人腹受敌,有人背受敌,有人腹背都受敌。我是‘横着站’。” 
  
  


  林斤澜几次同我说到鲁迅的《文艺与政治的歧途》,说里头许多话是警钟。大约是这些话吧:“政治是要维持现状,自然和不安于现状的文艺处在不同的方向》》”;“政治家最不喜欢人家反抗他的意见,最不喜欢人家要想,要开口》》”;“从前文艺家的话,政治家原是赞同过的;直到革命成功,政治家把从前所反对那些人用过的老法子重新采用起来,在文艺家仍不免于不满意,有非被排轧出去不可,或是割掉他的头》》”“苏俄革命以前,有两个文学家,叶遂宁和梭波里,他们都讴歌过革命,直到后来,他们还是碰死在自己所讴歌希望的现实碑上,那时,苏维埃是成立了!” 
  邓友梅在《漫说林斤澜》中说: 
  我定成右派,斤澜的压力极大,有人是叫他用揭发、批判我来表明他的立场的。他什么都没讲。而在此后20年间,不管我是在北京劳动改造,还是发配东北时,他都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忙不过来,他替我送妹妹上学,我不在北京,逢年过节他到家去看望我的母亲。有些我想不到的家务事,他想到都提醒我。 
  在邓友梅另一篇《悼绍棠》的文章中,坦诚说自己曾上台“批判绍棠下乡不该带馒头!”从维熙在《走向混沌》中也说,他曾揭发刘绍棠生活上的一些事。那么,林斤澜在整个运动中就没有揭发过人吗?林斤澜说: 
  “我还真没有揭发过谁。绝对没有为表态批判过谁——不仅是反右,所有运动,包括文革,我都没有。当时写文章,或因响应号召,靠拢组织;或因认识不清,上当无奈,都可原谅,都可理解,都应由时代去负重要责任。我编文集,不用蓄意剔除,是真的没有这种内容。反右时,不只一只眼盯住我,我的压力确实不小。他们要我必须表态。《北京文艺》编辑周雁如是好心人,我就好好跟她说话:‘我的确跟邓友梅、刘绍棠很密切。正因为密切,我就不能一般表态,要写得深刻一点。允许我好好想,好好考虑。》周雁如就放松了。我就想:对不起,跟你打太极拳了。我就是拖,拖。我知道,新的政治风浪很快就会过来。果然,来了大跃进,《北京文艺》改头换面,满纸歌颂了。原来“两条腿走路”——作者分知识分子和工农兵,现在扬弃了,只有工农兵。” 
  但,林斤澜拖着不写,有没有风险呢?当然有。反右到1958年还有“补课”,看你态度,看你表现,看你立功,看你对共产党的忠诚。汪曾祺就是“补课”补上的。难怪有人视表态如救命稻草,六亲不认,枪戳刀砍。表现好,春和景明;表现不好,暗无天日。你要等风浪过去吗?风浪可不等你。人啊,你得横下一条心! 
  话说杨述,一年前要求“青年作家要带头鸣放”,一年后利索整人。林斤澜的同学陆拂为,反右时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的团支部书记,他在汇报工作时,想要大事化小,说反右牵涉到那么多人,“一棍子打不死”。不料杨述厉声说:“那就打两棍!”“陆拂为和我说这个话时,说他当时非常吃惊。但我不吃惊,我见过的人多了。我在1938年就看到这种人了。当年的学生领袖,后来就反过来杀进步学生!——杨述原来的确是个好人。”林斤澜说。 
  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可怜林斤澜侥幸逃脱,长吁短叹,实已不易。而他坚守操行,不做苟且之事,没有落井下石,待右派朋友胜似从前,亦实不易。相信在中国,林斤澜这样的人,不在稀数。如此温情,自当可贵,他是寒夜里的火把,他是人世间的大爱。 
  关于“运动”,林斤澜有字“赞”曰:“祸兮福兮,黑兮白兮。生死出入,人兽交替。若要解剖,先剖自己。忌走极端,亦忌稀泥。” 
   
  责编 杨新岚 


“《当代》文学拉力赛”2006年第四站冠军揭晓等


  “《当代》文学拉力赛”2006年第四站冠军揭晓 
   
  经过本刊读者Email、传真及电话、信函投票,长篇纪实文学《黄河殇》荣获2006年第四站“《当代》最佳”称号。 
   
  “《当代》文学拉力赛”2006年第三站读者来信选登 
   
  路永春 
  读完本期刊物,最打动我的作品是现实穿透力极强的《命案高悬》,凑巧又在刚刚出版的《小说选刊》第八期看到此篇被头条转载,好象暗合了我的判断。小说写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事件演变成一幕出人意料的巨大悲剧,令人悲愤不已、心潮难平,隐藏在故事表象背后的深层次的问题更使人感慨万端,彰显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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