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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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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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我有孩子哪!难道我能去吗?”她以勉强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地说。

  “姑且不谈农庄的事。管理这支放牧队,你的能力并不比我差。”伊格纳特象一只五月里的金甲虫一样瓮声瓮气地说了起来,然后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那条残废了的腿,“可是这条该死的腿不让。你也知道我是怎样走路的嘛!而眼前都是森林,小谷……不能坐着马车周游法西斯的后方呀!”

  【 ①玛莎是穆霞的小称。——译者注】

  伊格纳特十分激动,他无法掩饰这种心情。他一会儿把烟斗塞进口袋,一会儿又掏出来。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一双大手在颤抖。脸颊上的那块疤痕涨得通红,看上去甚至发肿了。

  着得出来,这场话使得波罗的海的老水兵心情十分沉重。他似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我,……媳……妇,对……这件事已反复考虑好几天了……从表面上看,当然罗,这不关我们的事,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自己的痛苦还埋在心底里呢,我们也不是在吃闲饭。如果这么做倒是很轻松:漂亮的姑娘,把你的袋子拿去,给你一点干粮路上吃——祝你一路平安。可以这么干吗?可以。人们会不会为此责备我们呢?也不会。可是良心上过得去吗?我同你都是党员,有没有权利让这个姑娘单身一人去冒这份险呢?这是一批多么贵重的财宝啊!”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沉默着。她的手指紧张地捋着布娃娃,过分用劲地理平布娃娃连衣裙的皱褶。伊格纳特跳了起来。他在桌子和当凳子用的树墩之间灵活地转动身子,在土窑里一瘸一拐地踱起步来。

  “这个老人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他的躯体正在变冷,却还在给你说话:‘宣誓吧!……’你要知道,玛莎说过,老人不是党员。可是我们是什么人呀?问题就在这里……”

  女人又将布娃娃贴紧胸前,就象有人想从她手里夺走它似的。

  “卓依卡还只三岁呐,”她的话几乎听不见了,“要知道她需要有人照管呀。”

  伊格纳特坐到桌旁,双手放在面前,使劲地掰着手指,久久地一言不发,吱吱地吸着烟斗,喷出一团团浓烟。他的脸膛胀得通红了,露出紧张的神情,两鬓露出青筋,仿佛他正从地上抬起一件力不胜任的重物,并竭力想把它搬开。

  “你应当去,玛特列娜·鲁勃佐娃,”他终于说道,他的声音暗哑低沉,不时喘着粗气,“除此别无它法。只有你去!我亲自照料孙子,对你,对儿子,对你们两人,我为孙子负全部责任。”

  玛特列娜跳起身来,背对着公公。

  “什么时候动身?”她恶狠狠地厉声问道。 
第12章
 
  同一时间,在牛犊棚侧边的土窑里,普拉斯科维娅奶奶、穆霞正在吃早饭,她们吃着一钵酸牛奶和一块块麦麸做的干面包。

  老牛犊饲养员终于找到了一个诚心诚意听她讲话的姑娘,她眼里可没有那种老奶奶格外不喜欢的嘲笑,甚至没有揶揄的神情。老奶奶又转到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

  “……你说得对,说得对。你的这批宝贝算得了什么?都是过眼云烟,无意义的忙碌。你的宝贝就在那牛棚的工作中,姑娘,去寻找吧!瞧你在转些什么念头:在我们这片吝啬的土地上,只有优良的畜群才能产生财富。那个轻狂的家伙瓦尔卡萨依金娜却喋喋不休地说,普拉斯科维娅奶奶是‘牛犊的圣母’,还有一些什么怪话……而我呐,就给这个红脸女人这么回答:你是个傻瓜,十足的傻瓜,你那些创造记录的奶牛是在哪里养大的?啊?就在普拉斯科维娅奶奶的牛犊棚里呀!这么说来,你这个爱喊爱叫的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荣誉的根源在哪儿,啊?根源就在这儿嘛!”

  老太婆得意地瞧了穆霞一眼,好象她的面前真的坐着一向同她作对的瓦尔瓦拉萨依金娜。然后,她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从桌上探过身子,信赖地低声说道:

  “而我们有名的玛特列娜,你想想看,是从哪里开始交运的?啊?是从一条小母牛,亲爱的,就是从那头良种小母牛开始的。在得到这条小母牛之前,玛特列什卡是个什么样儿,啊?最苦的穷人,一个叫化子,我当着基督的面起誓……这一切都是她被选进州苏维埃时,她本人在会上讲的。她是这么说的:‘我过去是个穷鬼,要饭的。公民们!’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土窑里静寂片刻。木汤匙不时碰着铝钵。这些话语以及交谈中产生的想法引起了穆霞内心的反响,她开始唱起了从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那里听来的,她很喜欢的那首忧伤的歌曲:

  我好象田野中一茎小草,

  在苦难中长大,

  给人家当牛做马,

  销蚀了我的青春韶华。

  老太婆推开匙子,等待着,然后,以她那有些颤抖、然而依旧悦耳、扣人心弦的声音合唱起来:

  我是多么美貌,多么美貌,

  只是衣着实在太糟,

  谁也不会来娶我.

  就因为姑娘我衣服不好

  ……

  而后,她俩一块低声地、非常合谐地唱下去。

  我满腹悲 到修道院,

  向万能的天主祈祷,

  面对至尊的圣像,

  泪水如断线珠儿往下掉

  ……

  “妙极了!我发现了为什么会流泪,”穆霞突然停住歌声。“你想想看:原来痛苦的原因是穿着不好。加把劲干活——她就会穿戴得象点样了!可她却向上帝祷告。太蠢了……”

  老奶奶看着穆霞,温柔地微笑着,她还拿不定:姑娘是在认真讲这番话呢,还是一番虚情假意?但是姑娘却满不在乎地端起酸牛奶。

  “我总在瞧着你们,这批现代的青年人。你们呀,啥事都不懂。呶,简直一无所知!‘一去干活就能赚钱到手’。这话说起来很简单。直到结婚之前,我总是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花布连衣裙大出风头。不管是赴宴,参加村会,还是去好心的人家做客——总是穿这件连衣裙。‘干活赚钱!’你上哪儿去干活呢?这事儿你们现在说起来倒轻巧。真是,把你们派到哪儿去?你们想到农场去?想到牛犊棚去吗?或者,你们这些农庄长大的娇贵的青年们,也许希望学习,成为一名农艺师,或是兽医吧?……‘干活赚钱!’你可真太聪明啦!那时我们的克留契,村子多么繁华、富裕,可是,我决不撒谎,虽然没有一半人,但足足有三分之一的人象从榨油场里出来似的,肩上扛着讨乞袋到人家的窗口下乞讨一块面包:‘施舍点儿吧,看在基督份上……‘干活赚钱!’你们讲这话倒轻巧。”

  穆霞很喜欢听讲过去的故事,姑娘内心暗自高兴,老奶奶稍加引诱便上了钩,于是她垂下眼皮,藏起笑容,以提问的方式小心的鼓动她继续说下去:“这些讨饭的,他们是不是生病了呢?”

  “当然也有生病的,这话说得对,”老奶奶以嘲笑眼光瞧着她回答道,“也有生病的……我们这一带穷得很,几乎一个乡有一半人由于操劳过度得了一种‘纠发病’。你们,恐怕对这种病听都没有听到过。整个脑袋上面,象戴帽似的,布满了小疮……亲爱的,想起来真是可怕……确实是有生病的。只不过要饭的大都是健康的人罢了。病人嘛,他怎么能去讨饭呢?……他只有躺在圣像下面,等着死神降临。”

  “为什么要等呢?他可以上医院去治病嘛。”

  老太婆把两只干瘦的手一拍。“我的天,玛什卡,你真胡涂呀!请你说说,在学校里,在共青团里,教给你们的是什么东西?那个时候我们能上哪个医院去啊?我们全县只有一个地方诊所,而且到那个诊所去也得走三十俄里路。有马的人是不会得‘纠发病’的。而多灾多难的穷苦人走得两腿发软,才勉强走到那个诊所。至于医院,如今的医生和药剂师可完全是些娇生惯养的家伙,那时你只好去找女巫师。如果你想要她给你卜上一卦,总要先给她五个鸡蛋。医院!瞧你说的!……”

  老奶奶抓起匙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酸牛奶。她喝得很快,一边津津有味地咂着嘴唇。

  林中营地已经苏醒了:挤奶员们把桶子碰得叮当响;锤子敲打镰刀的声音象草堆里的蟋蟀一样此起彼落;谷地外面的什么地方大车咯隆咯隆地响着,奶牛 地叫着,瓦尔瓦拉·萨依金娜刺耳的、响亮的骂人声整个营地都听得见。

  “扒拉开眼睛啦,多嘴婆娘!”老奶奶生气地嘟哝着,她舔净匙子,把它放到一边。然后,朝放着熏黑了的圣像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带上三个粗糙的十字架,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又走近穆霞。“你可能不会相信,在我们这一带,有时整村整村的人都出去讨饭。你问玛特列什卡·尼基季奇娜吧。她会告诉你的。”

  老奶奶的眼睛闪闪发光。眼角的鱼尾皱纹向四周舒展开去,于是穆霞感到,老奶奶准备要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跟你讲了,我们的玛特列什卡·尼基季奇娜,是从一条小牛开始交上好运的。那条小母牛取名叫做科卓契卡。不管是真是假,我从米加洛沃村的女人们那里听到过:有年冬天,玛特列什卡带着小弟弟科利卡,背着空袋子从波德列斯耶到她们的米加洛沃村去,那一整天,谁都没有施舍给这两个孤儿一点儿东西……他俩在田野上走着,陡然间,仿佛故意作弄他们似的,卷起了一阵暴风雪,转眼间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孤儿们走着,他俩的麻绳鞋子都冻成了冰块,走起来嘎嘎直响,寒气刺入骨髓。突然,发现迷了路,无论朝哪儿走——到处都是齐腰深的雪。真是糟透了。他俩精疲力尽,坐到一道篱笆上,他们坐着,开始向上帝发怨气:主啊耶稣,你可睁开眼睛瞧一瞧,你的公正到底在哪儿啊?人家就着大葱、稀饭和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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