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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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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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已经不再担心表演过火,竟然壮着胆子对翻译说:“劳驾,请您问一声,军官先生能不能快点派士兵到这儿来?”

  “派士兵给阁下干什么?”

  “因为他们在撤退前有一个习惯:好房子里面都要埋上地雷。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怎么会不知道呢?这种事大家都晓得嘛!他们把定时炸弹埋到某个墙脚底下,有时甚至还埋两个呢,然后才逃跑,一点痕迹也看不出。但是炸弹上的计时器却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时间一到,炸弹就会突然爆炸,房子嘛,对不住,永别了,再也看不见了……他们还会珍惜别人的东西吗?可是我盖这栋房子是为自己,为后人,代代相传的呀……”

  敌军官听完翻译,马上心慌意乱地跳过两级台阶。他和他的同伙跑出地下室,几乎是用跑步的速度窜过一排排空荡荡的房间。米特罗凡·伊里奇冷笑着,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

  不,沃尔科娃并没有走。她坐在窗台上,用手势比划着,正在跟街上一个人,大概是守卫大门的士兵讲什么。老人不由一怔,袋子仍然放在原处,只是看去体积似乎变得大些了。

  敌军官向穆霞行了个举手礼,急急忙忙察看了一下房间,然后指着打字机向士兵示意。那士兵抓起打字机就走。姑娘速然收敛娇媚的笑靥,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朝士兵扑去。德国人马上停下来。

  “这东西是小姐私人的吗?”敌军官问道。

  “不,不,这不是我的打字机,我不能把打字机交出来。您明白吗?打字机不是我的,是机关的……”她惊恐地喊道,并且拼命地把打字机使劲往自己怀里拉。

  敌军官吃惊地扬起眉毛:“这么说来,小姐怎么保护起别人的打字机来啦?这里的一切,”他用手在自己的周围划了个圈,“都是我们元首的伟大军队的战利品呀……”

  “给我,笨蛋!”穆霞喊了一声,抓住打字机不放。

  德国兵气得连耳根都涨红了。他死命地把姑娘的手从自己的缴获物上掰开,可是她死死抓住不放,并且总想用脚踢他。

  “老爷,我以基督的名义请求您尽快派工兵来!”米特罗凡·伊里奇绝望地叫了一声,“要知道,我的房子眼看就要飞上天了,轰的一声,就全完蛋了!”

  军官在门外消失了。士兵终于夺走了打字机,他将姑娘一推,紧跟着翻译跑了出去。姑娘倒在地上,但是她马上爬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愤怒地晃动着拳头。米特罗凡·伊里奇使劲地把她从窗台上拖开。穆霞看了看自己发青的手指,吹了吹气,突然伤心而气忿地哭了起来,眼泪籁籁地直往下淌。

  “你怎么啦?嗯?别哭啦。打字机有什么要紧!要知道,我们已经保住了这些财宝。”

  姑娘跳起来,用愤懑的眼光盯了老人一眼:“这可是机关里最好的一部打字机……您怎么连这也不懂?我要对它负责。‘元首军队的战利品!’嘿,这群恶棍!”

  姑娘厌恶地在连衣裙上擦拭敌军官握过的手,用了那样大的劲,简直象要蹭掉一层皮似的。米特罗凡·伊里奇望着这位身材瘦小、怒火中烧的姑娘,望着她那张哭得通红、泪痕斑斑的脸庞,不由笑了一下,这是他战争爆发以来第一次微笑。

  “要是我还相信上帝的话,那么我就会说,这是上天显灵把你留下给我当助手的呀!穆霞。”老人说道,他第一次称呼这位年轻的女同事的名字。

  姑娘惊讶地瞧了他一眼。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她。尽管她睫毛上依然沾着晶莹的泪花,但是她也笑了起来。

  “有时间来谈论这次奇迹的!拿起袋子吧。被剥夺了财产的爱孙女的祖父总不能让他的小孙女来背这样重的东西吧。”

  姑娘毫不费劲地把装有行李的包袱搁到自己肩上。

  “我用一个老资产阶级的神话使这批家伙上了个大当,是吧?这些蠢货居然信以为真!我还以为他们总该有一点儿狡 劲哩,但是他们……”她意味深长地用指甲弹了弹窗台。

  “他们用法西斯的尺度来衡量我们呐,穆仙卡①”!”米特罗凡·伊里奇答道,“关于我们的情况,鬼知道他们还胡扯些什么,而且他们自己也相信这些鬼话。这还会使他们吃苦头哩!”

  他将装着财宝的袋子往身上一扛,脸上突然流露出惊奇的神色:他的背脊和胳膊肘明显地触到了一块块粗糙的泥炭渣。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祖父同志!黄金可不能放在这样糟糕的袋子里呀。我拿泥炭把这些财宝盖住,以防这些家伙再把鼻子伸到这儿来。”姑娘解释道,并且催促老人:“我们从后门走吧,然后钻进食品工人俱乐部院里那个篱笆上的洞口,从那里上乌里茨基大街,再到街心花园去……当年我们这些毛丫头没有票就是从那里钻到食品工人俱乐部去跳舞的……方便得很。”

  她走在前头,指点着道路,穿过一处又一处空旷无人的庭院。

  车站那边不时传过来阵阵炮声,似乎愈来愈响了。

  全城硝烟弥漫,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第3章
 
  似乎世界本身也发生了变化。

  此时此刻,只要有人挨近,就会使人感到紧张和恐惧。因此,结伴而行的米特罗凡·伊里奇和穆霞一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急忙拐进最先碰上的门栏内躲起来,而迎面走来的人显然怀有同感,也匆忙地躲藏和消失在烟雾之中了。这座在古代史书中常常被提到的古老的俄罗斯城市,似乎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成了一片满目凄然的荒野。他们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步履轻捷、屏神静气地走着。

  【 ①穆仙卡是穆霞的爱称。——译者注】

  米特罗凡·伊里奇和穆霞就这样穿过了市中心的几条街道,没有遇见一个人,只是常常碰到扔在人行道上的用品。横在他们面前的这条街道通向街心花园。

  当街心花园出现在眼前时,米特罗凡·伊里奇和穆霞不由得呆住了,本能地把身子贴紧墙壁。他们甚至还没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绿荫如盖、老干虬枝的两行白杨,早晨还耸立在街心花园的中心,现在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簇簇白杨树叶尚未枯萎,还在发出绿油油的光泽,而敌人的工兵们却已经在伐倒的树干间忙碌起来了。他们有的在拉锯,砍树枝, 平木头;有的在挖长方形坑道;还有的在战壕后面用砖头砌简易厕所的胸墙。这些砖头都是士兵们从邻近住宅的窗子里扔出来的。显然,为了砌厕所,他们拆掉了这些住宅中的炉灶。工兵们面容疲惫,表情冷漠。一个身躯肥大的军人,大概是这伙士兵的头头,四肢摊开,躺在一张很深的皮沙发椅上,沙发椅就摆在面目全非的街心花园中间。他的船形军帽塞在背带里,鲜红的秃头在阳光下油光闪亮。

  米特罗凡·伊里奇目瞪口呆地站着,穆霞却不断地扯他的衣袖。

  “走吧,走吧!”她低声说道,“我们绕过去,去他们的吧!”

  老人机械地跟着姑娘往前走,不明白她究竞说了些什么,要把他带向何方。他只是感觉到她那只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肘的纤细而有力的手在索索发抖,因而他也象打摆子一样颤抖着,耳朵里总是响着令人心烦意乱的、沉闷的斧头声,以及工兵挥舞铲子发出的响声。

  风越刮越大,又把那阴沉而又辛辣的浓烟吹到一旁。火辣辣的太阳探出头来,大施淫威。因此,那些寂静无人的街道,只剩下破烂窗户和敞开着门的房屋,以及在脚下沙沙作响、然后飞舞在城市上空的灰烬。一切都变得更加恐怖了。

  老人和姑娘穿过几条街道,没有遇见一个人。可是忽然在交叉路口碰上了一群敌军士兵,他们刚从一家大食品店被砸烂了的门里走出来。走在前头的那个家伙,手里抱着一大堆酒瓶,裹在肮脏的帆布里,一发现穿老百姓衣服的人,刚要后退,但定眼看清是位穿着漂亮的姑娘时,便停了下来,叉开双腿,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瓮声瓮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后面一个德国兵也跟着大笑,这家伙脸色鲜红,戴着一副眼镜,一只手里端着十来盒巧克力糖,象捧着一堆木柴似的。其余的家伙不是背着木箱,就是拿着篮子和硬纸盒。走在最后面的一个秃头小个子,没戴帽子,走路踉踉跄跄,卷起袖子,一边走,一边从罐头瓶里把果酱直往自己嘴里倒。

  那个手里拿着一盒盒巧克力糖的家伙,慢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脚边,用一个指头招呼穆霞过去,同时咧开嘴巴,把巧克力糖指给穆霞看。姑娘向后退了一步,好家那家伙请她吃的不是糖果,而是什么有毒而又恶心的东西似的。这些敌军士兵又一齐笑了起来。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正快活着哩!

  那小个子士兵把没吃完的果子酱罐头往柏油路上一摔,十分殷勤地向穆霞鞠了一躬。

  “漂亮的小妞儿,您好……我是个好人呀!”他用被果子酱染红了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脯。

  “娘们,娘们,吃巧克力糖!”戴眼镜的家伙用尖细的嗓子叫唤着。

  他擒住穆霞的手,拖她到摆在路上的那些盒子跟前。这意想不到的开心使他感到高兴,于是这些匪徒把穆霞团团围住。这样一来,米特罗凡·伊里奇便被挤到圈子外面了。

  “巧克力糖很甜啦!”戴眼镜的家伙一再向他的同伙挤眉弄眼,一面强行要穆霞接受糖果。

  “穆霞,拿就拿点吧!别让他们老缠着!”米特罗凡·伊里奇喊了一声,他想冲进去帮她的忙。

  姑娘拼命从戴眼镜的德国佬手中挣脱出来,她眼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冲着他吼道:“滚开,你给我滚开!”

  “穆霞,拿一点,去他妈的!”

  这伙法西斯回头来看米特罗凡·伊里奇,其中一个用眼睛盯着老人放在地下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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