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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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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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员的参谋紧紧贴在浑身是汗的马脖子上。飞也似地奔到纵队的前头。鲁达科夫向全队发出的命令传到了他这儿:“加油!加速前进!”

  象一层皮似的带灰蓝色的浓烟已经落到游击队员们的脚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焦糊气味。大家明白了,法西斯在队伍的前面烧着了泥炭,被一阵阵疾风煽起来的大火从北面、西面、东面向他们逼来,好象把队伍放进了一把夹钳。只有从后面还能看见一条迷蒙的地平线,纵队的尾部正向那儿蠕动。看来,只有在后面那边,才有得救的希望。

  弗拉思·卡尔波夫皱起了眉头。他小心地把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儿从肩上放下来,用短外衣的前襟蒙着抱在胸前,没有回头张望,迎着燃烧的大火走去,几乎是跑上前去。年轻的冲锋枪手们,他们组成了纵队的一支不大的先头部队,跟着卡尔波夫走去。马车和医院的大车跟在他们后面,在草墩上颠簸起伏,左右摇晃,缓缓地移动。

  可是,走着新兵的纵队中部却停止前进,挤成一堆。纵队散乱了。前面的人已经消失在烟雾中,而留下的那些人还在原地徘徊,时而满怀希望地向后张望,因为那儿还剩下一条没有被烟柱封锁的通道;时而恐惧地望着迅速接近紫红色火焰边缘的辎重车辆。

  越来越多的新兵走来了,人群迅速扩大。

  鲁达科夫的参谋骑马来到停在那儿的人们跟前。

  “干吗停下来?前进!”

  他刚要纵马上前,可是人们立即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起来。

  “喂,指挥员命令前进!”

  “往哪儿呢,往火里钻,是吗?”

  “大喊大叫倒容易,而活活地烧死——谁愿意?”

  游击队员们惊慌地望着最后一批马车在烟雾中消失了。

  “哎,伤员们白白地给坑害了……”

  “伙伴们,转身吧!”一个年纪不大的包围者叫喊道。这人穿一件没有带子的军大衣,戴一顶拉得齐耳朵的船形帽,象女人的头巾似的。“想活命的,向后转吧!……干吗还在这儿磨蹭?”

  “同志们,向后转到哪儿去?法西斯在那里设了埋伏……往机枪上撞?”参谋叫了起来,从坚定的、指挥员的口气变成了请求的、孩子般的口气。“命令往前,怎么能往后?你们怎么呐?”

  但是,谁也不听他的。队伍挤成一团,越来越多的人吵吵嚷嚷,威胁鼓噪,张惶失措。

  “谁命令的,谁?指挥员?他在哪儿?要我们往火里钻,而他自己在哪里?”那个把船形帽戴得象女人头巾似的年纪不大的士兵非常起劲地叫起来。“伙伴们,他投靠德国人了!”

  “你骂什么?”参谋忍无可忍,向这个大喊大叫的人冲过去,但是人群象一堵墙似地挡住了他的路。

  “指挥员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哼,是真想把大家都烧死吧?”

  “当官的把人往火里带……”

  “揍这个拍鲁达科夫马屁的家伙!”仍旧是那个年岁不大的包围者从背后吼着。

  也不知是谁的手真的已经揪住了参谋挂着佩刀的、咯吱发声的新皮带。

  “弟兄们,你们这是怎么啦,你们这是怎么啦?”参谋喃喃地说,脸色苍白,茫然失措地向四周张望。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同志们,你们想一想吧……”

  “说,指挥员在哪儿?”一些人严厉地质问他。

  “哪儿,哪儿?知道在哪儿,在德国人那里喝香槟酒哩,”那个年纪不大的包围者盛气凌人,说话挖苦,在参谋愤怒的眼睛前面转来转去。“一面喝香槟,一面捉弄咱们;把咱们这些傻瓜往火里带,烧吧,象茶炊里煮松果一样,而他自己……”

  他说到一半时不吭声了,往后一退,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好象劈成两半似地让鲁达科夫通过。指挥员仍象往常一样,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地走来。只有那眯缝的眼睛盯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包围者的面孔。

  “烧吧,象茶炊里煮松果一样……接下去呢?说完吧,干吗不吭声了?”指挥员问道。他那一如既往的音调,使大家为之震惊。

  这个包围者象避开幽灵似他从指挥员跟前退开。

  “呶,说吧!”鲁达科夫催促着。

  “伙伴们,别相信他,德国人收买了他,”突然这个包围者厉声尖叫起来,想举起崭新的冲锋枪。

  不知谁的一只有力的手从后伸来,打掉了他手里的武器。他打算拾起来。一个长着斑白的硬梆梆的胡须的高个子游击队员用脚踩住了冲锋枪。这个包围者想窜进人群中去,但人群没让他进去,反而把他推开。他象一只皮球一样,从坚实的人墙前蹦回来,又面对面地出现在鲁达科夫跟前。

  人们已经把参谋松开了。他又委屈又窘迫地打量着游击队员们,一把揪住这个包围者。

  “放了他,”鲁达科夫向参谋命令道,然后转而问周围的人:“对于这个家伙现在你们都看穿了吗?”

  他用平常的声调发问,声音不高,不慌不忙。在他这惯有的镇定之中,蕴含着一股惊人的力量,这力量能把人们组织起来,团结起来,使人们变得更有纪律。

  “鲁达科夫同志,明白啦。”一个站得比别人更靠近指挥员的游击队员羞愧地说。

  “现在完全明白了……他还在那儿、在森林里时就搅乱人心;……老是嗡嗡叫唤,象只牛虻似的……”

  “他要把你们引到哪儿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指挥员同志,”那个黄头发、宽肩膀的小伙子大声喊起来。他也穿一件没有腰带和领章的军大衣。“我和他是一起参加游击队的,那时候他就瞎捣乱,当时我们不明白,以为他害怕。”

  这个年纪不大的包围者又一次企图拾起冲锋枪,但是一个游击队员一脚将他踢开了,他一跃而起,忙向越来越紧缩的人空子里乱钻。

  “你们怎么啦?你们怎么啦?我是自己人啦。我怎么啦,我没什么……”他嗫 地说,一会儿扑向这里,一会儿冲向那里,但是到处都碰到了严峻而坚毅的目光。然后,他突然扑到鲁达科夫脚下。“您别杀我,我都说,都……都……我不是自愿投奔法西斯的,不是自愿,而是被迫……弟兄们,饶了我吧,恶徒们强迫我的,饶了我吧……”

  这个包围者以昏昏欲睡的样子望着一只瘦削的、长有雀斑、盖满浅色茸毛的手,这只手慢慢地举起了手枪。

  “真诚的上帝,我不再,我不再,我都说……啊-啊-啊!……”

  两声短促的枪声 然打断了这个包围者的嚎叫。鲁达科夫从地上抬起冲锋枪,交给了高个子游击队员:

  “拿着吧。”并且低声地补充了一句:“这样吧:每一个人,只要他惊慌失措,不管他是自觉还是不自觉的,都是帮助了法西斯。懂了吗?好,现在——前进!跟我来!”

  鲁达科夫飞身上马,一紧缰绳,朝火焰燃烧的方向奔去。所有的人一分钟以前还在张惶失措、犹豫不决,现在好象被旋风卷起,跟着他向烟雾中扑去,好象生怕离开他们这位坚定的、充满信心的指挥员。然后,从后面掩护游击队的铁路工人,——游击队的近卫军,仿佛两行整齐的链条,跟在鲁达科夫他们后面大步流星地走去。

  在被靴子践踏的枯黄的青苔上,躺着一具蜷缩的尸体。

  近处,火圈儿似乎已不那么可怕了。只有青苔还在冒烟。泥炭没来得及燃烧起来。人们用手、制服衣襟、帽子捂住嘴巴和鼻子,沿着低矮的火苗直跑过去,扬起黑色的灰柱和火星。可是,要使那些发出强烈鼻息、后脚直立的马穿过火焰,却困难得多。不过,最后还是把它们牵过去了。

  只有医院的大车轮胎由于受热而炸裂了。大车走在草墩上,简直颠簸得使伤员们难以忍受。因此,不得不把伤员转移到马上来,用皮带把他们缚在马鞍上。巴哈列夫被放在指挥员的马上,他肩上披着一床被子,被子两端包着脑部。他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中,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他好象小孩似的在夜间骑马行走。老头子在马鞍上颠簸着,脚后跟敲打着马,穆霞牵着这匹马的缰绳。她偶尔望一望病人。在长满毛发、瘦削的面庞上,他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孩子般兴奋的光芒,灰色的嘴唇露出一抹微笑。姑娘顿时感到一阵恐怖。

  敌机长时间地在沼泽地上空盘旋。在第一排没有燃完的火焰之后,出现了第二排火焰,第二排之后,又出现了第三排火焰。风煽燃了冒烟的青苔,一些地方的地皮上已经透出了浅红色的低矮的火苗。

  刺鼻的烟气越来越浓,越来越令人窒息。

  但是,在战争中有一种东西,哪怕只有一次,你能克服它或战胜它,也就不足为惧了。

  游击队员们不断加快步伐,每个人都紧跟上前面的黑影走着。脚下扬起乌云似的灰烬和火花,刺得脸和手发痛。人们用织

  物捂住鼻子呼吸,又生怕走错方向,迷失路途。身体好些的搀扶着身体衰弱的,背着他们的武器。有些人还得抬在手上走。人们走着,象孩子们在森林里一样,还得不时互相呼应着。

  周围一股股翻腾的、刺鼻的烟气,好象本身在用嘶哑的、疲劳的声音交谈着:

  “彼季卡,你这个鬼呀,还活着吗?”

  “活着。可就是熏得象根腊肠一样……”

  “依凡雷奇,哎,依凡雷奇!”

  “我在这里……烟雾腾腾的。”

  “啊呜,基谢列夫!”

  “我就在跟前,别冲着耳朵大叫……”

  “啊,同伴们,我没劲啦,谁来扶我一下吧……”

  穆霞牵着马走,马上摇晃着伤寒病人。有时面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凭叫喊声来定向。巴哈列夫时而呻吟,时而磨得牙齿咯咯发响,时而哈哈大笑。应当特别留心,以免捆住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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