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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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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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蜻蜓胡乱拉几头。他们倚着路灯的水泥柱子站住了,互相看看,难题是明摆着的,
怎么过夜呢?
    “咱们不能进候车室,别人一眼就能把咱们认出来。”
    “那咱们去哪儿?外面太凉了,我怕冰着你。”少年皱着眉头说。
    女孩很感动,心里热乎乎的,想了一想,女孩说:“要不咱们去住店吧。”
    少年看看她,她的脸色立刻白了,怯怯地说:“我不是没想钱的事,先对付两
天,没准咱们会找到个什么活干。”
    “钱是小事,你以为我是怕钱不够用吗?”少年郑重地说,“我是怕旅店不让
咱们住在一起。真的。”
    女孩拉住了少年右手的小拇指,她幸福得脸红了,发热。
    街道上的人稀了,城市里弥漫起淡淡的烟味,和白天未散尽的汽车的废气混合
在一起。少年踢开一个石子,看看天。城市里没有多少高层建筑,还能看见西天拖
着紫黑色尾巴的晚霞。
    “天还早着呢,咱们随便走走,一会儿会有好办法的。”
    “可这地方……”
    “有我呢,你怕什么?”说完少年觉得底气有些不足,他加重语气,又说:
“真的,你怕什么?”
    女孩就不怕了,和他沿着一条街走了下去。他们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用眼睛
的余光瞅着对方,有时也大胆地扭头对视一下,目光却迅即闪开。向四周看,卡车、
自行车和赶路的人匆匆而过,由于风凉,散步的人很少。并没有人留意他们。很快,
他们来到了一座公园。公园门口有两盏灯,里面则黑黢黢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少
年在后面推她一把,女孩子再不迟疑,抢先走了进去。
    女孩的眼睛一时还没适应远离灯光的黑暗,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张
开嘴叫出声来。那只手立刻缩了回去,女孩把后半声咽了,她知道叫错了。
    少年已经跳开,在四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女孩。女孩听见他低低的气恼的声音。
“你叫鬼呀!”
    女孩走过去拉拉少年的手指,少年的气恼却不那么容易平息,甩开她,向前走
去。女孩环视一下,赶忙跟上。她想,他对她发了两次火了。
    可能是适应了公园里的光线,眼前清晰起来。少年在一条铺着报纸的长凳前站
下。她怯生生地凑上去,少年的脸朝向另外的方向,她碰碰他的肩头,他闪开了,
像是厌恶又像是发狠地说:“你去叫吧,大声点。”
    她就呆住,瑟瑟地在夜风中发起抖,冰凉的泪水也流下来,晶亮地挂在腮边。
少年决心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其实他是烦躁,烦躁极了。
    女孩见少年不理她,便收住泪,她想,事情到了这步她还能怎样呢?
    “你还生气呀?”她又去触碰他的肩头。
    少年反倒不好意思了,这才扭过头,“算了,算了,”他握住她湿漉漉的小手,
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脸红了,但他可不是轻易就会认错的。“你得听我
的。”他故意生硬地说。
    女孩点点头,心里想,大人就是这个样子过日子的。她觉得自己又向大人迈近
了一步。
    “你也坐吧!”少年挪挪。
    坐下,两个人真的觉出天凉了,公园里的秋叶沙沙飘落,苕帚梅花浸着冷露的
香气浮荡着一弯凉月,凉到他们的心里去。
    女孩有些害怕了,想起了许多鬼怪的故事就发抖。她哪里知道,她的同伴一样
的手脚发凉,只是因为她在身边才没有逃到公园外面的路灯下面去。
    公园里真的就有古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而且那声音就在附近。
    两个人毛骨悚然,头发也倒竖起来。
    声音更清晰了,分明是一个女人被扼住了喉咙。毫无疑问,公园里正发生着一
起谋杀案。
    来不及辨清那声音的位置,少年已拉起女孩的手,拉着她跳上了石子南路。
    那奇怪的声音竟消失了。
    他们只好停下来,不敢乱跑了,因为他们必须槁清楚危险的方位。
    他们弄清楚了,女孩眼尖,声音就来自左前方十几米远的树丛。
    他们快步离开了那里,两个人都相信对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等停下来,他们意外地发现,他们竟然跑到了公园的深处。
    “歇会儿吧!”少年声音干涩地说。
    女孩逡巡着四周,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停在左前方,那里突地飞起一只蝙蝠。
    “歇会儿吧!”少年的声音更加干涩地说。他搂了两小堆树叶,示意女孩坐在
他的身边。
    只有那只蝙蝠飞来飞去。
    公园里其它的声音很萧瑟,女孩抬头,月光斑驳,他们竟也坐在树丛里呢!她
想站起来,身体却不自觉向同伴那面靠了一下。
    靠出了一句话,少年的声音怪怪地问:“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女孩明知故问,她的心跳得历害。跳得都害羞了。
    “就是,就是你刚才看见的呀!”
    “什么呀?”如果是白天,女孩的脸一定涂了红一样,那她的脸往哪儿藏呢?
    一只手颤抖着伸到了女孩的胸前,碰一碰,“就是,就是这个!”
    女孩心跳得几乎窒息,声音小得几乎自己也听不见,但男孩听见了,而且被震
得一懔。女孩说:“你要摸就摸呗!”
    “真的。”女孩说。
    这次,少年的手没有离开女孩扁平的胸脯。
    有了这一步,下面自然是少年的手伸进了女孩的衣服里。
    他们都彼此摸到了对方,但他们无法像刚才看见的那两个人一样做。
    因为,因为他们不会。
    真奇怪,他们不会!
    后来,女孩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串含混的声音。
    那只蝙蝠又飞了来,吓了他们一跳,一害怕,热情便消退了。尤其是男孩,觉
得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如此,索然无味。他竟不自觉地怀恋起在街上掷瓦片的游戏了,
但他又觉得自己干成了这样一件事应该满足。
    这种复杂的心情使他忽略了女孩的幸福感,很快她也冷了,裹紧了衣服。
    这时,公园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那确是一声女人的尖叫。
    然后,公园里便沉寂了。然后,然后两个孩子瞪着恐怖的眼睛,好容易才离开
了公园。
    第二天,他们一个白天都在公园的门口转悠,公园里的人仍进进出出,没见到
任何异常。
    这难道不奇怪吗?
    然而,这件事毕竟已经留下了阴影,男孩几乎不说话,一天神不守舍,情绪十
分烦躁。
    傍晚,他们又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我不愿意后面总有个尾巴,有个跟屁虫我心烦,我想去拉屎,你走开。”男
孩终于对女孩发了火。
    女孩怯生生地站住,十分惊愕,眼泪又在眼圈里打转。这更坚定了男孩的看法,
丫头们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好了,好了,你不是跟屁虫,你不要抹鼻涕了。”男孩仍烦躁,口气却软了
许多。
    但女孩的眼睛里的泪水已经不见了,她只是轻蔑地略带嘲讽地看着他。
    男孩怔了一怔,心虚地凑上来,“我带你去看电影吧。”
    “你不是要去拉屎吗?去拉吧!”
    男孩尴尬地在屁股上摸了一把,看看厕所的方向,那里,出了厕所仍扣裤扣的
男人和没进厕所就开始解裤带的女人进进出出。他迟迟疑疑地走了几步。“算了。”
他甩一下胳膊,回过头,“你要不愿意我就不去了。”
    “我没不愿意,你去吧!”
    男孩又往前走了两步,这回他干脆走回来,脸因为气愤和尴尬变得通红。
    女孩没给他发脾气的机会,转身走去火车站的售票口。
    再回来,女孩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一张车票。
    她把车票坚决地摁在他的手心里。
    男孩本来还想装出生气的样子,但女孩的目光清楚地告诉他,她把他看透了。
    男孩打了一声唿哨,不响,自己也觉得喑哑刺耳,他沮丧地低下头,说话的声
音几乎听不见,“那你呢?”
    女孩冲他笑笑,闪着泪花的微笑,摇摇头。
    “那我也不走了。”男孩真正成了一个小孩子,他自己很懊恼,可是没办法。
    他们就在站前广场吃了两碗馄饨,男孩的双手汗津津的。女孩拄着下巴看他吃
完,将自己剩下的半碗也推给他。男孩这时才发现自己已对女孩有了某种依恋。但
这种依恋注定是靠不住的,因为不远处的一场斗殴很快把他吸引了。
    他兴致勃勃地看,脚步不觉慢慢地移向前面,直至加入了看热闹的人群。
    他回到馄饨摊前,女孩早不在那儿了。
    “小伙子,你姐姐告诉你别误了火车。”卖馄饨的老太太将碗凉水倒进汤锅,
腾起一团水气。
    他不会再见她了,男孩绝望地想,现在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坐车回家。
    火车来了,男孩无奈地上了车。
    车开走了,女孩仍没有露面。
    其实女孩的目光至始至终没离开过一起出走的伙伴,她躲在一边,看着他焦急
地乱撞,看着他双手抱头蹲坐在水泥地上。她想,如果他留下来,她就原谅他。
    可是,男孩走了。
    女孩的泪水挂在腮边。后来她抽泣出声,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出走,完全就是一
个迷路的孩子。

    现在她真迷路了,和十年前不同的是,她真的迷了路。
    从罗小梅家出来,陶小米没用武强送她,一个人走去了城南。
    当年的白卡片区终日弥漫着让人头疼的炊烟,狭窄的胡同里被堆着的木拌和煤
饼子占去了一半。另一半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有一个讨水坑。夏天,胡同里有些地方
便和了稀泥,摆着几块砖头和石头,人们在上面一跳一跳地走,难免会踩空,踏进
稀泥里去,泥水糊了鞋面。人们一边咒骂一边走路。好心肠的老太太听见骂声,提
上煤铲和半筐子煤灰,撩开挡脸的尿布,将灰倾倒在泥路上,没燃尽的火炭嗞地一
声,冒起一串水泡泡。
    很显然,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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