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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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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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强调主观,而且概括客观。任何一个美术评论家都能在他的画中发现新的让人激动的东西。这是一个白痴头脑中的世界吗?画家们受到了空前的惊吓。 
  一个画家说:“是上帝给我们开了个玩笑!” 
  另一个画家说:“不,这是上帝对我们这些所谓正常人的警告!” 
  画家们各自回家。回到家里他们无心绘画。他们疑惑了,开始怀疑自己。正像后来有一位记者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画家们甚至村里所有艺术家们面对刘寒的画,他们先是惊呆了,然后,他们都产生了一个问题。在他们的心里,在他们的头脑中,他们忍不住问自己:到底谁是白痴?” 
  在那时,没有在脑子中产生这样一个问题的,在村里可能独我一人。因为在艺术面前,在诗歌面前,甚至在生存面前,我都是一个白痴。 
  一个真正的白痴! 


纽扣
川 妮 
  任眉从医院里出来,就打了一辆的士,直接奔向了理发店。化验单上那个蓝色的加号,证实她的“蓓蕾计划”已经成功了。“蓓蕾计划”将任眉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女人。这个全新的女人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剪掉自己的长发。 
  任眉走进去的这家理发店叫“新形象”,任眉很喜欢这个名字。“新形象”就在任眉上班的大楼外面,她每一天上班都要路过这家理发店,但她从来没有进去过。她一直留长发,她的长头发已经垂到腰际以下的位置。她至少有八九年没有进过任何一家理发店了。 
  在实行“蓓蕾计划”之前,任眉从来没有想过要剪掉自己的头发。她的丈夫陆俊丰不喜欢短发,他说短发的女人太独立,太独立的女人不适合做妻子。 
  任眉坐在真皮质地的转椅上,理发师将转椅的位置反复调整了好几次,才定在一个合适的高度上,理发师细心地替任眉围上一条紫色的围子,理发师将任眉的衣服领子理得平平整整的,然后在任眉后颈窝的位置将紫色的围子打了一个结,理发师的手指头很修长很干净,碰到任眉后颈窝的皮肤时,有一点清凉。紫色的围子也非常干净,而且是棉质的,发出淡淡的肥皂水的香味。这是一家很高档的理发店。任眉满意地闭着眼睛,放心地把头发交给了理发师。 
  理发师将裹在任眉头上的蓝色毛巾取掉,任眉的头发从头上滑了下来。理发师习惯性地用两个手指夹起一撮头发,头发水一样从理发师的手里流了出去。理发师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整天跟头发打交道的理发师,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头美丽的秀发。这头长发实在是太出色了!它不仅有着丝一般柔顺的质地,而且又黑又亮,从头上披下来,顺着理发椅的后背,直垂到地上,像一道黑色的瀑布,比电视上作洗头水广告的那个女明星的头发还漂亮十倍。理发师吸了一口气,举着剪刀的手停在了半空,好半天没敢动作。 
  任眉睁开眼睛,她从镜子里看见理发师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黑眼珠立在眼睛的中间,像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任眉问,你怎么啦?理发师眨了一下眼睛,黑眼珠重新躺倒在眼睛里,变成了一根加粗的横划线。他说,小姐,你真的要把头发剪掉?理发师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好像把冰块摔碎在玻璃上一样,给人一种亮晶晶水淋淋的感觉。任眉笑了,她的笑像一朵画在宣纸上的牡丹。她愉快地说,当然了,就剪成最短的那种。理发师将举着剪刀的那只手从任眉的头上移开了。他把头俯在任眉的肩膀上,对着任眉的耳朵轻声说,你再想想,我怕你会后悔。理发师说话时产生的热气拂在任眉颈部的皮肤上,痒痒的,任眉笑着把头偏到了一边。年轻的理发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亲密,他迅速地把头从任眉的肩膀上抬了起来,他在理发椅的背后将身体站得笔直的。理发师从任眉的头顶上看着镜子。理发师的目光和任眉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了,从镜子里看上去,理发师的黑眼珠不是通常的椭圆,很像是用大号毛笔写成的一个楷体的一字。任眉觉得理发师很像卡通画里面的人物。任眉重新将眼睛闭上,说,动手吧。我已经想好了。我绝对不会后悔! 
  理发师再一次用两个手指夹起一撮头发,头发在他的两个手指间水一样流动着,理发师叹息了一声,说,剪掉这样的头发,好像在犯罪! 
  理发师说这话的时候,是用了一点力气的,他似乎用力将一捧冰块摔在任眉前面的镜子上,冰块碎了,一些亮晶晶水淋淋的碎片溅到任眉的脸上,化成了水。理发师的话仿佛是一个秘密的咒语,突然打开了关闭在任眉身体里面的一个密室,那个一直藏在密室中的最隐秘的念头,被放了出来。 
  哦!原来……那就是一个想犯罪的念头啊。 
  任眉想起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吃水果糖的情景。冬天的夜晚,躲在厚厚的温暖的棉被里,用尖尖的牙齿咬着水果糖,不敢用力,害怕咬碎水果糖的声音惊动了大人,只用舌尖慢慢舔着,水果糖在舌尖上融化了,香甜的味道直往嗓子眼里钻去。一样的水果糖,躲在被窝里偷吃的时候,甜味好像成倍地增加了。正因为那是被禁止的,冒着被发现受惩罚的危险。水果糖的味道里,加入了一种犯罪的快乐。 
  任眉浑身松软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笑出了声。 
  理发师不知道任眉为什么那么高兴,他觉得任眉的笑声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搅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了色彩,这些斑斓的色彩就在他面前晃动着,让他的眼睛发晕。 
  理发师紧紧地闭着眼睛,几秒钟之后,他的眼睛不晕了。他重新将右手举到任眉头上,把手里的剪刀对着任眉的头,用左手握起一小撮头发,他好像跟谁生气了一样,咬着牙,鼓着腮帮子,眼睛里面的黑眼珠变成了隶书字帖里的一横,外端向上斜着。理发师把所有的力量集聚起来,往右手的手指上运输,他的右手发着抖,他的力量还没有到达右手的手指,就在中途失去了。他把右手抬高了一点,认真跟自己的右手较量起来。反复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拼命一样。到第五次的时候,理发师终于把力量输送到了右手的手指上,他感觉到手指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把力量转移到了剪刀的刀柄上…… 
  任眉从镜子里看着理发师在头顶上跟他的右手搏斗,任眉觉得理发师正在帮助她把一个犯罪的念头变成犯罪的事实。那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任眉曾经是那么热爱她的长发,因为她的长发是她丈夫陆俊丰的心爱之物。任眉对自己的头发是多么精心啊,她在别的方面都很马虎,惟一对自己的头发,从来没有马虎过一丝一毫,她一直用最好的洗头水,从来舍不得用电吹风吹,每次洗完头都先用棉质毛巾包裹起来,让棉质毛巾把大量的水分吸干,然后再打开来,仔细地用水牛角的梳子梳通,披在肩上慢慢晾干。冬天的时候,头发干得慢,她有时候要等到半夜,才能把头发晾干。 
  她终于听到理发师手里的剪刀发出了“喀嚓”的声音。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看见一缕头发从理发师手里滑下去,无声无息地落到白色的瓷砖地上。 
  任眉觉得那些紧紧挤压在一起的身体细胞,突然变得蓬松起来,细胞和细胞之间的空间,无限放大着,她的身体无限地蓬松着,像小时候举在手里的棉花糖一样,要飘起来了。 
  棉花糖是任眉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一种快乐。她拉着父亲的手,挤在人群中,看着糖匠们把一小堆普普通通的白糖,放到一个玻璃罩子里,机器转动起来,白糖变成了雪花,在玻璃罩子里飞舞,糖匠把手里的那根又细又长的竹签伸进去,玻璃罩子里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竹签上,一眨眼工夫,竹签就变成了一大朵蓬松飘荡的棉花糖。任眉的父亲交过钱,任眉从糖匠的手里接过棉花糖,在小朋友们羡慕的目光中,她将棉花糖高高地举在手里,像举着一朵白色的云。 
  她感到一阵快乐的晕旋。 
  理发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他再一次举起剪刀的时候,剪刀仿佛变轻了,他的右手,神奇地恢复了活力。 
  任眉听见头上响起了一片“咔嚓”声。一缕又一缕的头发从理发师的手里飘落到地上。 
  有一缕头发落在任眉胸前的紫色围子上,任眉的手在围子里面用了一点力,头发就顺着围子落了下去,掉在任眉的脚边。 
  任眉不再关心理发师的动作。 
  任眉的左手在围子里面寻找到了右手,两只手握到了一起,十指相缠,她把交叉在一起的双手轻轻地覆盖在平软结实的小腹上,尽管隔着一层真丝的衣服,任眉的手掌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小腹的温热。任眉觉得小腹里面那粒小小的种子,正在不停地把温热而快乐的力量传递出来,通过她的十个手指,传递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面。快乐到达的地方,身体的细胞像花朵一样层层绽放。 
  那粒小小的温暖的种子,仿佛有无限的力量。任眉每时每刻都感觉到有一种新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面生长。 
  越来越多丝一般美丽柔软的头发从理发师的手里飘下来,落到地上,跟另外一些干枯的甚至是肮脏的头发混在一起,被理发师的大脚踩来踩去。 
  任眉看着,一点都不心疼。相反,她的心里有一种快感。 
  她终于通过理发师的手,把陆俊丰视为珍宝的头发,变成了一堆垃圾。 
  陆俊丰爱上任眉,就是因为她有一头美丽的长发。 
  任眉和陆俊丰是大学的同学,当年在学校的时候,陆俊丰是一个风云人物,不仅人长得帅气,足球踢得好,而且还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就竞争当上了学生会组织干事。从入校的第一天开始,陆俊丰就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任眉经常听到各种各样关于陆俊丰和女生的传闻,陆俊丰身边的女孩,走马灯一样换着。任眉觉得陆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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