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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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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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径立勒浪仔,朝仔倪楼窗勒看格,阿是想讨耳( 读倪) 光吃佬?”阿珠也道:“ 看俚贼头贼脑,只怕是看脚地 ,勿然末,间搭胡家(读夹)里,亦勿勒里做戏,有啥格好看介?”说罢,笑了一笑。这几句话,分明是撩拨桂芬。
  桂芬正当呆想,忽见他们出来,未免有些忸怩,及听了他们的话,却并无半点怒容,料得他们有意前来勾搭的,便随口答道:“我立在此间歇息,不犯什么禁,因何就出口伤人呢?” 阿金道:“ 勿实梗鬼头关刀,倪自然勿骂 哉 。” 桂芬道:“ 我要想找访一个人,因与你家同姓,所以在此立了多时,你们就骂我做贼,实在冤得狠。” 阿金道:“ 姓胡格末多得势,勿但是倪一家 , 要问啥人佬?” 桂芬道:“ 我问的是胡宝玉先生,从前住在三马路这边的,你们可晓得吗?” 阿金却不说明,先故意问道:“ 姓啥叫啥?要寻俚啥正经佬?”桂芬道:“我叫汪桂芬,虽寻他并没正事,却要见见他的面呢。” 阿金方说道:“ 间搭就是宝玉先生住格场化,勿长远搬得来格勒呀, 要见俚格面,终有点事体格 。” 桂芬恐他们从中作难,因道:“相烦你们二位引导,我见过了你家先生,请你们二位吃茶可好?”阿金、阿珠均答道:“茶倒 吃,不过倪刚刚得罪仔 ,肚里见气介!”说着,回身在前引领,桂芬在后跟随。进了门,上了楼,阿金先请他在中间坐了,方始进房告诉宝玉。
  其时宝玉下了洋台,在房坐候,听说桂芬已在外面,即便老着脸徐步出房。桂芬刚正坐定,忽闻得一股非兰非麝的香气,从鼻观直透脑筋,知是宝玉来了,急忙将身立起,果见宝玉掀帘而出,即抢步上前叫应。宝玉看他有些呆气,不禁微笑一笑,也回叫了一声,假作问他尊姓大名,桂芬一一实言回答,又说了许多仰慕的话。宝玉略略谦逊,便请他进房坐下,阿金等送过香茗、烟袋。宝玉免不得请问桂芬来意,桂芬无非自表相思之念。彼此谈谈说说,不觉天色已晚,宝玉因与他初次会面,不便下榻留髡。桂芬坐了好一回,只得起身回去,连戏都没有去做,闷过了一宵。次日自己忖念,昨夜他并不留我,大约我未曾结交所致,故到下午四下钟,怀中藏着一卷钞票,重到宝玉家中,即将钞票赠与宝玉,作为夜度之资,又开销了阿金、阿珠、相帮等十余块钱,算是买茶吃的。正是:

  名优也堕销金窟,彼美重开卖笑楼。

  不知宝玉得了银钱,怎样接待桂芬,消此长夏,且看下回直接。
 



九尾狐
第五十回 旧店重开忽来亲串 佳人半老效作男装




  却说汪桂芬重至宝玉家中,将银钱结交宝玉,竟出于宝玉意想之外,因昔年与月山等姘识,无不一一倒贴,笼络其心,今桂芬同是戏子,俨然豪富的嫖客,大有挥金如土之概。宝玉落得享用,不嫌他相貌不扬,却当他大老官一般看待,当夜便挽留住宿,虽内媚工夫还远逊于十三旦辈,然一来看钞票面上,二来值此空闲之际,聊胜于无。
  翌日,桂芬因天气炎热,不去做戏,连朋友也不看了,好则宝玉眼前不做生涯,并无一客前来造访,尽不妨日夜盘桓,彼此无非相对闲谈,或剖瓜切藕,或品茗调冰,不啻住在消夏湾中,与外面红尘隔绝。桂芬承宝玉优待,享此艳福,未知何修而得之,虽说是银钱买来,却胜于寻常嫖客许多,也算值得的了。故昔人有诗羡之曰:

  羡煞鸳鸯不羡仙,炎天试放并头莲。
  花开纵怕秋风冷,究胜他人浪掷钱。

  其二

  修得几生艳福夸,午风凉处剖新瓜。
  夏宵更比春宵短,流水无情怅落花。

  书贵剪截,扫去浮文。单说桂芬自五月下旬到此,转瞬已过三伏,将届新秋,屈指住了一月有余。虽在清凉世界中,独尝温柔乡滋味,然解囊挥霍,耗费几及千金,已将前数月余剩之资化为乌有,翻使宝玉得了一注意外小财,若换了别人,戏子结识妓女,妓女必然倒贴,那有戏子充作嫖客之理?有之则惟桂芬一人。故书中特载其事,识者谓桂芬太踱,而我独谓桂芬品格极高,迥出于黄月山、杨月楼、十三旦之上。不然,始或自惭形秽,以银钱为入门之路;继则情义既深,方向宝玉借贷,宝玉即不甚相爱,亦难固却。今桂芬均不屑为之,住过一月,化尽千金,纵窘态不形于色,而心中暗自盘算:我之承宝玉优待,不过贪我之钱,并非爱我之貌,我若不知趣,只管住将下去,不但被他看轻,并且要被他厌弃了,到那时岂不惭愧吗?我不如安分守己,早早离开此地,仍旧一心一意去做我的戏罢。好得此中美味,我已细细领略,久后也不过如斯,还是留有余不尽之缘,为后日再来相见地步的好。
  桂芬拿定宗旨,下一天便向宝玉说道:“ 我们班子里,热天停演半月,我却歇了四十多天,此刻暑退凉生,我得了他的包钱,不能不去的了。再者有个朋友,晚上约我去商议一件事,却又万难推诿的,所以今夜不得奉陪了。”说罢,起身要走,宝玉拉住衣襟,问道:“刚刚唔笃屋里来格人,阿就是关照 格两件事体佬?” 桂芬点头称是。宝玉又道:“明朝要来格 ,横势故歇做仔戏,不过辰光晏点,奴格搭勿要紧格,去仔勿就来介?”桂芬听了,暗想宝玉虽然聪明,怎知我一去不来,如此决绝?但我不便与他说明。只得含糊应道:“你又不曾得罪我,讨厌我,我为什么不就来呢?”宝玉方才放手,由他自去,不表。
  那知桂芬一去之后,竟然绝迹不至。足见桂芬性情洒脱,不为色欲牵缠,洵非他人所能及。但宝玉甚是盼切,望眼欲穿,因桂芬屡屡赠银,相待颇厚,且一月中枕边衾底,未曾无情,今忽独宿孤眠,那得不令人想念?虽几次命阿金前去邀请,桂芬终托故不来。宝玉不解其意,然亦无可如何,没法叫他再至,也只好心死了。
  其时已交八月初旬,宝玉住在此间,别无相好往来,深嫌岑寂,拟欲重兴旧业,复挂商标,即与阿金、阿珠计议此事。阿金道:“ 间搭场化,呒是呒啥,不过忒清静点,到仔冬里,更加勿时露哉,顶好搬一个场,难末挂牌,大先生, 想阿对佬?” 宝玉点点头,又道:“奴到仔上海毛一百日,格几化客人才 去拨信,故歇倪做起生意来,板要唔笃奔脚步,一家一家去关照得来,勿知阿能够照旧闹猛 。” 阿珠插嘴道:“ 大先生放心末哉,勿是我搭金姐海外吹( 读痴) 牛皮,有倪格两个做手,有 大先生实梗格主脑,要拉点客人总容易格,愁俚作啥介?” 阿金道:“ 说末实梗说,到底倪冷仔年半把场,一时头浪要拉拢几化客人来,也有点吃力格,奈 看得忒容易 。照我格想法末,过仔八月半节,倪一面去看定房子,一面去知照格星熟客,等到念几里,看过仔大跑马,难末挂牌子,生意还 就好呀。”宝玉问道:“啥格道理落,板要跑马过后介?” 阿金道:“呒啥别格意思 ,不过借跑马格辰光, 出去出出风头,让别人晓得晓得,自然有一班新户头来哉 。”
  三人正值计议之际,忽然干女儿胡秀林前来张望干娘,问起干娘节后可要再做生意?宝玉便将与阿金等计议的话告诉秀林。秀林道:“干娘要另租房子,倒蛮巧一件事体,倪阿姆有个结拜姊妹,也是开堂子格,前节搬到三马路,就勒倪原底子间壁,故歇因为生意勿哪哼,格落八月半前,亦要调头到四马路西尚仁里去哉,格注房子空下来,干娘就去租仔,阿是野野巧介?”宝玉道:“格末格件事体,就托仔 罢,每月几化房钱,奴照出末哉。”秀林道:“ 格搭格房子,干娘自家阿要去看看? 租仔下来勒勿中意介?”宝玉道:“格一带房子,奴有点数脉, 看得格, 胆大替奴干就是哉。” 秀林道:“ 说末实梗说,究竟 差阿金去看一埭格好,道地点总勿差格,因为格搭场化奴也 去歇格佬。” 宝玉答应。秀林又把别话讲了一回,见夕阳将下,恐家中有客叫局,急忙告辞回去,不提。
  独说宝玉这几日天天出外,坐着马车闲游,照那从前的形景,打扮得格外时新,常在四马路、大马路一带招摇而过。倏忽间已逾秋节,后在三马路租定房屋,均由秀林那边代为办理,全不费宝玉精神,单命阿金看了一次,果然合意,遂即拣选吉日,搬将进去。一切情形,与前大致仿佛,恕不烦赘。惟宝玉迁进新屋之后,却有好几天没有出外,略略料理料理,又添用了两个粗做娘姨、四个抬轿的鳖腿,将自己的哥哥升做了总管帐,准备跑马后择吉开张。
  过了两日,闻得西商骞马,准于念三、四、五三天,宝玉预先定好了一部扎彩四轮橡皮钢丝双马车,犹恐不足以争奇炫异,连马夫所穿的号衣,都是新做起来的,莫说自己头上身上,无一件不耀眼增光。可见宝玉奢华之癖,北里中要推为独步。然其生涯之发达,名誉之扩充,实亦由奢华而得。如诸公不信,试问几个老上海,自知余言不诬了。宝玉到了跑马那一天,出足风头,姊妹行中没一个及得分毫,引得马路上看的人莫不高声喝彩。一连三日,足足费去了三四百元。按这段情节,在下何以不细细叙述呢?一来并非紧要关目,二来洋商跑马,昔年宝玉换坐郭绥之的花车,前书早经表过,现若重起炉灶,徒取之热闹,依旧一一描摹出来,非但在下这枝笔窘态毕露,为有识者所窃笑,即粗知文义的人,也要说在下这样做法,竟与走马灯一般了。
  话休烦絮。仍说宝玉于跑马后,择定念八悬牌开市,预先几日,特命阿金、阿珠持着名片,分头邀请旧时一班熟客,以张当日的场面,但内中有几个不在上海,有几个却早知宝玉回来,因未得悉住址,无从探访,今持名片相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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