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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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全文)-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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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好了没有?”传杰说:“备好了,就在后门那儿。”朱开山说:“先别急着走,我放一炮吓唬吓唬他们,实在不行咱再跑!”传杰说:“哎

哟,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一个人根本抗不住他们!”朱开山说:“抗不住?今儿就让你看看你爹的能耐!”

  突然一阵乱枪射来,朱开山赶紧低头躲在院墙后,愤愤地骂着说:“兔崽子们,来真的了!”他探头向院墙外看去。远处,散兵的马队举

着火把向大院冲来。朱开山举起老土炮瞄准着,一炮打出——一个散兵被击中,从马上滚下。朱开山哈哈大笑,不留心又一阵密集的子弹射来

。朱开山吓得拎着老土炮慌忙从梯子上下来,故作镇定地对传杰说:“走!”后院门口,爷儿俩打马驰去。 

  已躲到山林中的文他娘、传文、那文、玉书紧张地看着家的方向。朱开山和传杰骑马驰来。文他娘使劲地拍了两下巴掌。朱开山、传杰闻

声驰近,停下马,朱开山关切地问道:“老大,家里人都没事吧?”传文顾不上回答爹的问话,手指着家的方向说:“你们看!” 全家人回首

望去,家园已经淹没在火海中。

  传文号啕大哭道:“完了,全完了!家没了,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全完了!”文他娘说:“哭什么!没出息的,只要人还在,大不了从头

再挣!”传杰指着远处说:“爹,你看,老海叔家也完了!”骑在马上的朱开山对号哭着的传文厉声呵道:“老大,你别号了,谁都不许出声

!”他朝着家的方向仔细侧耳倾听,判断着说:“散兵走了,肯定是抢完东西烧了房子以后走了!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韩家已经陷入火海。秀儿娘搂着秀儿哭着,哆嗦成一团。朱开山骑着马冲过来,喊道:“你们怎么回来了?老海呢?”秀儿哭喊着说:“

爹,你救救我爹吧,他回屋里抢东西,出不来了!”朱开山跳下马背,动作敏捷地躲闪着火头冲进火海。随后赶来的传杰也紧接着跳下马,冲

进火海。秀儿娘搂着秀儿,眼泪汪汪地看着。爷儿俩好不容易把已让烟迷了的韩老海抬了出来,韩老海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个钱匣子。

  偌大一个家已经成为废墟。朱家人木木地站在院里。传文神情呆滞了,嘴里念叨着说:“完了,全完了!”那文、玉书擦着泪水,默默无

语。朱开山说:“都把眼泪给我收回去!”文他娘说:“对,收回去!过了年咱就动手修房子,开了春就种地,咱不能躺下。”朱开山说:“

不,房子不修了,地也卖了它,这儿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咱们继续往北闯,去齐齐哈尔!”传杰说:“还是爹有眼力,去齐齐哈尔!”文他娘

说:“他爹,俺依你的。”

  传文说:“俺可不同意!咱庄稼人进城能干什么?在大马路上种庄稼?齐齐哈尔俺没去过?又大又乱,乱嚷嚷的吵得头疼。”那文说:“

你别傻了,齐齐哈尔是水陆码头,可好了,繁华死了!”传文说:“我还不知道繁华?可咱去干什么?”朱开山说:“传文啊,你是没去过北

京,没见过大阵势,你记住,越是人扎堆的地方越是能养活人,你要是有真本事,发财不是难事。”

  韩老海带秀儿娘与秀儿走进院子,后面跟着个照相师傅。传杰和玉书都过来打招呼说:“老海叔,婶儿,你们来了?”韩老海对朱开山:

“亲家,听说你要往北边闯,去齐齐哈尔?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还忌恨我呀?”朱开山哈哈一笑说:“亲家,说些什么!都过去了,不再提

它了。我这个人就是愿意闯。”

  韩老海笑着说:“你朱开山够硬气!”朱开山说:“这位照相师傅可面熟,你请他来干什么?”韩老海说:“你们不是要走吗?照个全家

福留个念想吧!你们刚到元宝镇,第一张全家福就是他照的。”朱开山说:“你想得真周全哪。那好,咱就照一张。”韩老海说:“照相之前

我求你个事,行吗?”朱开山说:“你说。”韩老海说:“把秀儿带上吧。”朱开山说:“你舍得呀?”韩老海握着他的手,摇着,眼泪下来

了。

  朱开山招呼全家人来照相,众人围拢过来,背后还是青烟袅袅的废墟。传文说:“不照吧,人不全,少传武呢。”朱开山一挥手说:“照

!我没有他这个儿子!”秀儿、玉书和朱家人在院里站好了。一阵烟漫过镜头。照相师傅大声喊着:“笑一笑,笑一笑。”全家人努力地笑着

,那文还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咔嚓一声,全家福照成了。 

  1922年,直奉两军分东西两路,在京汉铁路之长辛店和津浦路之马厂一带,开始大战。开始,双方各有胜负,后吴佩孚改变战术,以主力

迂回奉军背后作战,又分化瓦解对方,迫使奉军第16师等阵前倒戈;同时,吴佩孚首次使用飞机投弹参战,引起奉军全线溃乱……

  第二十一章

  1

  哈尔滨道外西门脸儿上,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道两旁是各种店铺,有饭庄、绸缎庄、杂货铺、扎纸铺、成衣铺、理发店、澡堂子……

招牌、广告琳琅满目,客人们进进出出;还有摆摊的、开跤场的、玩杂耍的、卖唱的、卖烟卷的、拉洋片的、卖各种小吃的、要饭的……各种

叫卖声此起彼伏,人们熙来攘往于其间。朱开山一家从齐齐哈尔一路上闯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这条著名的商业街上开了饭馆。

  “山东菜馆”的匾额被几个伙计举到大门上方。朱传文和媳妇那文在下面指挥,一旁还站了不少围观的人。传文说:“左手往下边点儿,

再往那边靠靠……”挂匾的几个伙计随着朱传文的喊声操作。传文说:“哎,对……好!就这样!”那文说:“不行!太低了!往上!再往上

!”传文说:“行啦!咱这是菜馆,又不是城门,挂那么高干啥?”那文说:“高才显眼呢!”传文说:“再高就上房顶了。”

  文他娘一脸喜气地四处看着。朱开山打趣道:“心里头敲开花锣了吧?”文他娘说:“明儿个就开张了,还不兴我笑?”朱开山说:“不

是在齐齐哈尔的时候了?我一说上哈尔滨,你就撇嘴,说我瞎折腾。”文他娘说:“你本来就是爱折腾嘛!”秀儿说:“娘,这哈尔滨是比齐

齐哈尔热闹。”

  朱开山说:“这里当然热闹了,有中东铁路在这过去,人都往这聚,能不热闹吗?热闹的地方才好做生意哪。文他娘,你瞧好吧,让你乐

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文他娘说:“我不图乐,就图个安生。”老三朱传杰带着一个小伙计走进屋来。经历了夏元璋的死和家庭变故,又兼这

一路北行,传杰明显成熟了。他继承夏元璋的衣钵,自己经营了个货栈,找了叫小康子的伙计帮柜。

  朱开山对传杰说:“三儿,你不忙活你那货栈,跑过来干啥?”传杰说:“这边不是要开张吗,我怕这边忙不过来。我把小康子也带来了

,要是人手还不够,我就让货栈那边再过来几个人。”朱开山说:“不用,这边就交给你大哥了,你管好货栈就行了。哎,你那马帮的事儿张

罗得怎么样了?”传杰说:“货办得差不多了,找了个姓张的垛爷,正谈价钱呢。”朱开山说:“赶早不赶晚,倒腾货就是要早,要快。”传

杰说:“是。对了,爹,我刚才买了一些刀伤药。”传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药包。朱开山问:“刀伤药?”传杰说:“马帮上路,备不住遇到

啥事儿,以防万一的。”朱开山拿过一个药包,打开看,又用手指捻那粉末。传杰说:“这药可灵了,刀砍的口子,抹上就好,一包才两毛钱

。”朱开山说:“这是白灰。”传杰愣了一下说:“这是粉色的呀。”朱开山说:“死脑瓜骨啊?他不会加色啊!”

  爷俩正聊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人进了屋,对朱开山一揖道:“老掌柜的。”

  朱开山说:“您是……”那人说:“您是朱开山吧?”朱开山说:“是啊……”来人又问:“您就是当年在山东老家领头闹义和团杀洋鬼

子的朱开山?”朱开山打量一下来人说:“您是怎么知道的?”那人说:“我也是刚才听咱山东老乡说的。我就在街那头开杂货铺,姓刘。”

朱开山抱拳说:“啊,刘掌柜的。”刘掌柜说:“不敢,不敢,小买卖,混口饭吃。”朱开山说:“往后,还请刘掌柜多指教啊。”

  刘掌柜说:“哪说得上指教啊,咱都是山东老乡,我在这街面上混了十几年了,有些事儿得提醒提醒您,您心里好有个数。”朱开山说:

“哎哟,那敢情好了!”

  刘掌柜说:“老掌柜的,在这条街上做买卖可不容易啊!”朱开山说:“不容易我想到了。想活着,在哪儿都不容易,是吧?”刘掌柜说

:“您不知道,这条街邪性着呢!尤其那些热河人,奸嘎咕冬坏,损着呢。”朱开山掏出烟袋,在烟荷包里着。他在体味刘掌柜的话中用意。

刘掌柜说:“您知道开绸缎庄的潘五爷不?”朱开山问:“潘五爷?” 

  刘掌柜说:“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差不多都是山东人跟热河人,分成两帮,热河帮为首的就是潘五爷。他开了好几处买卖,有货栈、首饰

店,最大的是绸缎庄。这个人交往广,地脉深,上至官府,下至三教九流,他都说得上话。有他撑着腰,热河人凡事都要压山东人一头。他家

有个大事小情儿,山东人都得上份子,不上就要你的好看。每逢官府要捐要税,潘五爷都要摁着山东人的脑袋,给热河人分担些。平日里,潘

五爷只许热河人到山东人的店里赊账,不许山东人到热河人的店里赊账。光赊账也就罢了,常常还要少还,有时干脆不还。霸道着呢!”朱开

山说:“还有这样的事儿?”刘掌柜说:“我这可是守着灯说话,不掺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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