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天边歌唱 作者: 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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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天边歌唱 作者: 蓉儿-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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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小米并不认为淡梅有多么聪明,但很为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折服。天才多的是,成功的却没几个,成功的大多是一些智力平庸的人,但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偏执狂。项小米真不愿意承认淡梅是这样的人,偏执狂会成功,不错,但偏执狂的生活也很凄惨,不管表面上多么风光,内里,他们所受的煎熬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不知道她的身体里究竟藏有多少能量,是否足以承载那么多的艰难和困苦。他只知道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好女人,她应该得到尘世上所有平凡人都能得到的幸福,哪怕只是暂时的幸福。
  淡梅并没有看到项小米就坐在她侧脸的位置,那里有一棵藤萝,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也根本没想到项小米会来,毕竟不是周末。淡梅已经习惯了田泽绝不会出现在周末,而项小米总是出现在周末,这就像一个游戏,游戏总是充满了风险的。
  在周末寻找项小米的身影已经成为淡梅的新习惯,就像寻找自己的衣服,在某天她一定会穿的那件衣服。
  淡梅总是在寻找衣服,每天都在寻找衣服,但她还是整天穿着那几件麻白的睡袍,夏天是单的,冬天是加棉的,有时候里面还会加上一条麻白的睡裤。可临到出门,竟还是随手抓一条牛仔裤,随便拉一件上衣,套上一件大衣,就算完事。
  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衣服,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穿什么衣服,她最想穿的衣服其实就是睡衣。睡衣多好啊,又舒服又简单,根本不用管它是不是很难看。但是,淡梅还是会满柜子寻找衣服,尤其是周末的下午。她会用一下午时间干这个,好像这是她不可推卸的工作,她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化妆的淡梅和不化妆的淡梅没有太大区别,这是因为淡梅的眉眼都很清晰,看起来总是那么一目了然。只需涂点润唇膏就好了,冬天空气干燥,嘴唇总是起皮,越舔越干。好像很久没化过妆了,好几年了吧?自从丈夫走后,淡梅就再没化过妆了。前几天试着化了一次,随即就洗掉了。淡梅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可是自己该是什么样子呢?淡梅也不确定,好像躯体只是一个壳,一个坚硬的壳,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团软软绵绵的小东西,那才是自己。现在她就沉陷在那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里。
  淡梅看见项小米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她走下舞台,他站在了她面前。
  这次去的酒吧在香山下面,淡梅没想到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车子走了很久停在了香山饭店,项小米开了房,然后,跟淡梅坐在了饭店西餐厅里面。他们要去的酒吧就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但已经打烊,隔着玻璃窗,老板对他们喊,“明天早点来”,所以,现在,他们坐在这里。
  已经十二点,饭店的暖气明显供应不足,酒喝了一半,淡梅就喝不下去了,只好乖乖地跟项小米回了房间。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却非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淡梅相信,她的感觉不会欺瞒她的,她的身体也不会。她的灵魂不想做爱,她的身体也不想做爱,这个她知道,但禁不住项小米强硬的手臂和没完没了的央求,最后还是做了。就像和田泽做爱一样,有点麻木,有点拒绝,有点疲于应付。但和田泽做爱她是自愿的,因为那本是契约的一部分,而现在,她和项小米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契约,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淡梅知道做爱的感觉,会有高潮,也会有潮落后的满足,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做爱前就知道,但她还是有点懊恼,好像这个结果是不应该的。
  看着项小米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淡梅突然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入睡,和一个陌生人在一个房间,是的,陌生人。淡梅感觉这时候的项小米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她从来不了解也不可能了解的男人,一个本应和她擦肩而过的人,现在就躺在这里,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身边,放心大胆地进入了自己的梦乡。那个梦与自己无关,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项小米确实在做梦,一个梦连着一个梦,没有次序,也没有逻辑,没有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也没有道德和伦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怯懦、愤怒、忧郁、恐惧、窃喜,幸运的壮丽冲击,潜伏的重重危机,在一瞬间制造惨剧或者奇迹,以及飘忽来又飘忽去的心事,层层叠叠挤压在一起,一切都是混沌的、无知的,却又是自足圆满的,生命似乎回到了初始的起点,他仍然在母亲的子宫里,现实中所有的架构都不复存在。
  每天下午淡梅都会接到项小米的电话,聊一会儿天,或者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久而久之,接电话就成了一个习惯,如果到了下午五点项小米没有打电话来,淡梅就觉得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但淡梅开始害怕见项小米,一到周末,就有点儿坐卧不宁,寻思着怎样才能不跟项小米走。
  再见他时,淡梅就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要早点儿回家,改天再见吧。淡梅没有撒谎,她的确在感冒,只是已经快好了,有一些轻微的喉咙痛。项小米只好送她回家。
  自从第一次去酒吧之后,项小米都会送淡梅回家,他认为这是做男人的根本。或许是出于他所受的教育,或许是出于习惯,他不能容忍一个男人把一个女孩子独自丢在黑夜里。在他看来,黑夜潜伏着种种危机,真实的或者幻想中的,欲望的或者肉体的。况且,因为他,淡梅已经跟司机师傅说过,以后周末都不用送她回家了。
  其实,淡梅想的是,即使项小米不送她回家,有时间一个人走走也好。淡梅向来不害怕黑夜,相反,她认为黑夜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包括她的思绪也可以不受控制地飞翔。那一棵棵乌黑的树杈,还有闪闪烁烁的星空,给了她无限的想象空间。“让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吧,世间的爱是徒劳的美。那个地方没什么向往,那就是我的向往。”忘记是谁说的话了,淡梅认为这正是自己的心情写照。
  到了淡梅家门口,项小米突然说,想到淡梅家里坐会儿。
  明知不可以,淡梅却不好拒绝,硬着头皮领项小米进了屋。
  当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在我第二次再见到那个男人,我就知道已经发生什么事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谁也无能阻止。
  有时候我在想,人类真的是无所畏惧的,或者说,人类把世间一切都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才无所畏惧。他们任由自己的情绪来主宰一切,爱情、婚姻都是他们情绪的产物,他们却忘了自己是人,人应该肩负的责任。毋庸置疑,人是这个地球最智能的动物,上帝把更多的智慧传递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承担起照顾地球的重担,然而他们却傲视一切,包括上帝。他们利用上帝给予他们的智慧为所欲为,按照自己的需求改造整个世界。他们自私,为了自己的需求不惜支付整个世界作为代价。他们自怜,认为自己拥有的太少而抱怨,认为自己拥有着感情而倍感不幸。他们拼命刮取属于别人的领地,劫掠地球,毁灭自然,结果把自己也推向了绝地。上帝对人类的惩罚就是让他们自己毁灭自己,然后再重建一个新的干净的世界。当然,因为证据的缺失,很多事物变得不可考证,但凭借着自由的想象和深邃的直觉,我们仍然可以了解这一切。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一场前所未有的土荒。人们聚集在一起,瓜分各种各样的领地,并不断地向外延扩张,所及之处,满目疮痍,魂魄无依,神灵难恙。一层密不透风的水泥隔阻了人和大地的联系,离开了地面的人类再也看不到自己,看不到大地褶皱深处的灵动。咒语在黑夜里四处流荡。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从此,项小米的周末不去酒吧了,早早跟淡梅回了家,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淡梅把他推起来,他才不情愿地回自己家。
  可能是一个人过久了,已经不习惯有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包括田泽来,淡梅也是想睡睡不着的,总是等他先睡着了,再一个人偷偷跑到隔壁客房去睡。第二天,田泽睁开眼看不见淡梅,就会以为淡梅是先他一步起床了,反正淡梅总是起得很早,大概早晨八九点钟吧,田泽却总是一口气儿就睡到了中午,直到闻见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儿才醒。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他总是能一口气睡足十个小时以上,可能是太放松的缘故吧。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了下来,困倦便如同潮水湮没了他的身体。项小米就不同了,半夜,淡梅刚想爬起来去客房,项小米就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她就不敢再动,怕惊醒了他。既然自己已经留他在这里了,那么,自己就应该尽可能地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项小米对淡梅说,他认为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脊背,心里觉得踏实,就像回到母亲的子宫里似的。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淡梅莫名其妙感动了,好像重新寻回了自己身上的母性。以前对丈夫也产生过这样的冲动,她要保护他,因为她是他的母亲。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感觉,淡梅却不敢怠慢。
  然而,真的实施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身边有人她根本睡不着,她必须要在他身边睁着眼躺上整整一夜!这一夜实在是太漫长了,虽然已经立春,却仍然夜长日短,等到太阳照亮大地,至少也要八点。她熬到头疼欲裂,却还要忍受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怪味。那种味道很奇怪,好像是从他腋下散发出来的,就像走到鸡棚里闻到的那种由于长期积累又疏于清理的、冲鼻熏眼的鸡粪的味道。她只好背过身,盯着窗缝里的夜色发呆。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淡梅喜欢跟项小米说话,尤其说起有关埃及金字塔之谜之类的东西,神秘、神奇,那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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