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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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缺-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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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由马政、刘光世带去听用。这个临时决定;要使得十分之一的秦凤军改变统帅部原定计划;甘冒一定要愆期到达前线;并且也很有可能与友军发生冲突的风险。这对于一向谨慎小心的种师中来说;绝不是一件小事情。可是情势既然发展到这一步;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的途径可循;他就带着逆来顺受的心情;挥挥马鞭;毅然下令行动起来。长期的战斗生活;使他习惯了这种想法:各军都有为难的时候;彼此既属一家;总要互相援手才是。就因为他处处关心友军;随时顾全大局;因之在全军中;他博得比种师道更大的尊敬。
一千五百名秦凤军铁骑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进军;只化了两昼夜不到的时间。就跑了六、七百里路;直抵淮宁府。早一天摸黑时;府邡外还是一片空白;第二天天刚亮;已经出现一支刁斗森严、壁垒分明的大军;所有城外形势之地;都被它掌握住了。单单这个事实就构成一种稳定力量。它好像一座在一夜之间从哪里飞来的山峰一样;屹立在府城之外;顿时压住胜捷军的混乱秩序和嚣张气焰。兵变的扰事者一看大势不妙;一个个都悄悄地溜之大吉。于是刘光世的任务再也没有什么团难了;一切都按照常规推动起来。
刘光国、辛永宗不敢大张筵席宴请客军的军官和犒赏士兵;只好按照西军的老规矩与马政等秦凤军将领厮见了。他们收拾起临时公馆;派亲兵们打磨了早已发锈的兵刃;喂饱了厩马;添置起新的甲胄马具;这才真正做好上路的准备。长期生活在勾栏行院中的军官们慷慨地还清债务;多情地和〃相好〃道别;约定后会的日期;悄悄地溜回房门。跑赌窟的朋友们吵吵扰扰地和地方的赌友们分了手;把骰子和纸牌塞进靴简里;准备转移阵地;俟机到部队里去摆开摊子;做一轮庄。外县的驻军陆续集中到府郊来;城里的部队也陆续开拔出去;临时扎了营帐;等候出发。一切可以阻止大军开拔的军饷、军粮、马秣、兵器等问题统统自行消灭了。秦凤军来不了十天;没有左一个;右一个定出期限;两支军队就混合编制起来;灰尘仆仆地走上征途。
王麟、贾评两个从刘光国的黑房间里钻出来;现在又敢于把他们的险险乎被斫去的长头颈伸出来。但是这次不是伸向刘光国、辛永宗;对于这几位将爷们是早已领教过;不堪再去领教了。现在他们的长头颈转而伸向马政。这个灰溜溜的西北佬老是不声不响地专心干着自己的活;看来是个老实头;是一颗好吃果子。可是他又是多么骄傲;事事独断独行;说了算数;也不向宣抚司特派来的文字机宜请示汇报。他可是忘了这支军队是归宣抚司直接管辖的;是奉宣抚司的调遣;开到雄州前线去听命出征的。真是目无法纪、目无长官、目无他们文字机宜;这还了得!非要煞煞他的威风不可。
虽然是两个一齐出场;这次却轮到贾评来扮演上次王麟扮演的那个角色了。临到大军即将出发之际;他神气十足地跑到马政的马前宣读起差点被丢进茅厕的宣抚司文告。然后严厉地宣称;这拨人马理应在二旬之前就开赴雄州前线;现在耽搁了这么长久;才得上路;中间还滋生事端;威胁长官;其责任完全应由边防军统帅部承担;他们要把经过情况上复宣相;听候处置。
〃二位已经来了一个月;〃马政沉住气回答;〃怎不早把部队带走?〃
〃就是有人惑乱军心;从中捣鬼;阻止大军开拔。〃贾评咆哮起来。
〃就是有人惑乱军心;从中捣鬼。〃王麟在旁搭腔道;〃宣抚使司一定得派人好好查上一查!〃
〃二位何不就近查明了;立刻上复童太尉;童太尉岂有不听尊意办理之理?〃
〃还要查什么?〃贾评发威道;〃姓马的;你休得装聋作哑。统帅部干的事情;你马都监还有不清楚的?〃
急遽之间;马政的脸被暴怒和轻蔑扭得完全改变了样子。他蓦地吼一声。
〃滚回去;你们这两头蠢驴!〃
接着他就高高举起马鞭;在空中挥舞一下;甩出一个大圆圈;然后噼啪一声直劈下来。这一鞭的势头来得如此凶猛;以致这两匹〃驴子〃错以为鞭子已经打到自己身上。他们忙不迭地回头就跑;连掉在地上的宣抚司文告也顾不得捡起来。
在一旁看到这幕活剧的官兵们一齐痛快地拍手;哈哈大笑起来;用这一阵狂笑给宣抚使司的两位机宜大人饯行。
(四)
最早抵达雄州前线的是西军统帅部的后勤人员;他们先到一步;要为五路大军安排住宿安顿之处;布置粮站;采办马秣;担负着重要的任务。三月初旬;作为西军的选锋;由杨可世率领的一万五千名泾原军暴风骤雨般地开到汛地。几天以后;种师中率领的秦凤军主力也按期到达雄州。
在这以后;到雄州来的客人越发多了。宣抚使童贯本人和幕僚团首脑、他的左右手述古殿学士刘鞈、龙图阁直学士赵良嗣虽然还继续逗留在京师;不得动身前来。但是由李宗振、李子奇、于景等〃立里客〃组成的宣抚司却抢先种师道一步在雄州城里正式挂上招牌;择吉开张。他们眼快手快;把雄州城里最好的房舍——接待辽使的行馆;抢在手里;作为宣抚司办公和他们寄宿之处。接着河北都转运使詹度、河北转运判官吕颐浩、李邺等人也接踵而至。转运衙门要负责供应大军的军需物资;是全军的总后勤部;责任重大。可是他们首先忙着从京师转运来大批山珍海味、牛羊鱼肉;以便知雄州和诜可以排日在州衙大厅及宣抚司里大摆筵席;决无供应不周之虞。
雄州原是个边境小城;一年中;只有宋、辽两朝互贺正旦、互祝圣寿的使节送往迎来之际;才稍稍热闹一番。如今平添了这么多的客人;〃立里客〃又最好寻欢作乐;他们委请转运部门连带也转运来大批歌童舞妓、笙管弦乐、赌筹博具;这才使得这座边城真正热闹起来。
继秦凤军主力而到达的是马政率领的一部份秦凤铁骑和胜捷军。他们在路上总算风平浪静;太平无事。
应当最后抵达的姚平仲率领的熙河军也提前开到了;他只比马政晚几天;而超过了应当比他早到的种师道的统帅部和泾原军余部。种师道并无愆误;而是万事好胜逞强的姚平仲以非常识的急行军故意超前了。前线尚未发生战争;这种急行军并无必要;反而给后勤人员增添不少麻烦。姚平仲明知道种师道不喜欢破坏命令;在行军中;超前和愆误同样都是破坏命令的错误行为。但他偏要用这样那样积极勇敢的错误来冒犯种师道、激怒种师道;似乎这种冒犯能够给他很大的快乐。
到了三月下旬;西军已经开到三分之二;只有种师道和刘延庆及所部尚未抵达。十万大军在几个月的短促时间中;基本上完成预定的长途行军计划;对西军来说;简直是一件杰作。可是就在这几天内;各军之间以及全军内都有那么多的共同性的事务;亟待办理。后勤人员负不起这等重大的责任;于是众望所归的种师中不得不徇诸将之请;暂时代替老兄几天;摄行统帅部的职务。
这种临时的摄护;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丝毫没有好处。种师中虽然具有对敌战斗的丰富经验;却缺乏对自己人、特别是对不拿武器的文员们作战的经验。他不在宣抚司人员的心目中;他既然摄护统帅;就是他们的头号敌人。在几天之中;宣抚司的排炮;选中了他这个目标集中轰击。
没有宣抚使的宣抚司和没有都统制的统帅部处于绝对对立的地位。宣抚司每天以措词严峻的文书;以咄咄逼人的口舌、以烦琐细小的事务以及只有超群轶伦的天才们才想得出来的一切办法来折磨种师中。使得脾气一向温和克制的种师中也有忍耐不住、招架不迭之势。
幸而到了三月廿九日黄昏;也就是朝廷规定西军统帅部必须抵达前线的最后期限;种师道带着僚属们赶到了。他在当天晚上就把李宗振早一天送去的一份预先警告统帅部不得愆期到达的文书痛快淋漓地驳回去。这是种师道个人作战史上一次最痛快的出击;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体无完肤。李宗振虽然惯于惹事生非;还没有狂妄到敢于去捋这支出名的〃南朝老大虫〃的虎须;只好暂时憋下一口气;等到宣相亲自来到后;再想办法收拾他。
无论种师道;无论种师中;无论西军中的其他人员都是宣抚司的作战目标。朝廷结结巴巴地成立一个河北宣抚司;其目的似乎不是为了跟辽作战;而是专门为了跟西北边防军作战。这是除了刘延庆以外的西军官兵们共同承认的事实;而宣抚司的人员也不想否认这一点。
①宋人称先锋军为选锋军。
②相当于近代的机要秘书。
第七章
(一)
二月初旬;马扩伴送金朝使节遏鲁、大迪乌一行到登州坐上海舶。按伴任务暂告段落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保州老家;把母亲田氏接到东京来;就在刘锜寓所间壁;临时租赁了一处屋舍;与刘锜娘子一起着手筹备起结婚典礼。
除了丰乐楼下匆匆一面外;亸娘还没有跟马扩正式见过面;但是刘锜娘子早把她直接、间接打听到有关他的一切都告诉了她。他做过什么、正在做什么;她都知道。而她们闺中最重要的谈话资料就是在猜度他将要去做什么;那使他高兴;还是使他不高兴;对他是安全的;还是像过去的任务那样要担很大的风险?
他们母子来到东京后;虽然亸娘仍然没有被许可跟他直接见面;但是他母亲经常要到刘家来与刘锜娘子商量这个;商量那个。马母没有让亸娘回避她;反而更加亲切地对待亸娘。她们之间由于几年不见面而产生的疏远一下子完全消失了。如果人生的道路为亸娘安排了这样一个命运;她必须到那个家庭中去做媳妇和妻子;她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她们两家本来就是这样亲密的;她天生就应该成为他的配偶;这仿佛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定规下来了;以后一切的发展;都为了更进一步促成其事。现在他的母亲这样看待她;不仅使她重温旧梦;并且也进一步保证未来生话的和谐;这是谁都没有怀疑的。
只有一件事情才令她十分不安。
近来;父亲的心情越来越变得恶劣;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每时、每刻;都想喝酒;刘锜、马扩没有空则已;一空就得陪他上酒楼;喝得踉踉跄跄;有时是人事不省;被拖着回家来。否则就在家里喝。一坐下就喝到深更半夜;喝得沉沉大醉。以致刘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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