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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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6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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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一根老藤滑到崖下。
  伊芬满脸通红手掌心发烫,迷糊糊睁开眼睛,人还是拾不起个儿来。
  溜索是不能再走了,崩龙只好背着伊芬绕路。直到后半夜,才把她背回竹楼阳台。这伊芬还真有分量。
  伊芬通体滚烫,像刚出塘火的洋芋。一会儿睁眼,眼珠发直;一会儿昏厥,胡言乱语,崩龙一句也听不懂。
  崩龙估计她是得了湿热病,郁闷最容易诱发。崩龙点着三只松明火把,插在杆栏上,再去砍来芭蕉叶,铺在阳台,把伊芬抱在上面,在她身下垫一层捣烂的鲜竹叶。
  几瓢泉水泼过,伊芬身上氤氲腾腾。人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不见好转。
  松明子的火苗,从银白变成橘红,亮度减弱。
  这时的崩龙似乎不那么性急了,他知道,这是伊芬无意中给予自己的,也是一次难得的自己报答她的机会。只不过接下来的处置,不敢十分的把握。崩龙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伊芬的旅行鞋子脱下,把她的红布衫脱掉。摊开她的四肢,像个“大”字,仰面朝天。
  月亮出来,火把熄灭。天朗月明,山峰朦胧。雾气从沟壑深处浮起,淹没了阳台,淹没了竹楼。
  湿雾凝结在崩龙高耸的发髻,随汗水流淌到胸口。他走到杆栏阳台口跪下,冲月亮瀑布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双膝当脚跪挪过去,挪上翠绿的芭蕉叶,挪到伊芬的身边。崩龙阖目,口中叨念着天地,叨念着神灵,双掌搓擦得嘶嘶乱响。这个过程持续了一阵。
  猛然,崩龙睁开眼睛,开始急促地拍打伊芬的睑脸,睑脸慢慢红涨;再拍打她的胸部,高酥的胸部颤抖;拍胳膊,拍肚子,拍……然后把她翻过身趴着,崩龙再从脚丫子拍起,拍大腿,拍臀部,拍背部,拍颈部。
  崩龙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拍打。透支的他,有点晕眩。他似乎看到一个膨胀的红彤彤的气体,欲飞欲飘。
  崩龙停住手欠欠身,看伊芬全身已是粉红。粉红的伊芬,睡着了一样。
  崩龙长出了一口气,继续从肩膀两侧,分头拍打伊芬的胳膊到手背,让血流注到她的手上。再然后用力推拿,再然后使劲按摩手指。这时候,伊芬的每一个手指肚,紫红紫红的要崩要爆。崩龙抽出腰间的砍刀,用锋利的尖刃,迅速一一地划破。紫红的淤血冒出,像粒粒成熟的花椒。
  伊芬的壮健丰满的肌体,几乎把崩龙累死。他挣扎着拉扯两块麻布毯,包裹好伊芬,自己便疲倦地大睡过去。呼呼噜噜的鼾声,山响。
  崩龙山响的鼾声,一直到破晓才微弱下来。月亮在这时候,也不言不语地开始隐退。
  一大片白云,从山峰飘落,遮蔽了竹楼。一眨眼,竹楼又钻出白云,白云歇住了飘落。白云歇住,竹楼却在飘然。飘然的杆栏阳台上,绿的蕉叶;红的布衫;歪歪斜斜鼾睡的男女……
  很想形容,可一形容就失去了原声。
  几缕阳光,穿透东山上茂密的林叶,伴随着欢快的鸟鸣,照射到阳台。伊芬欠身坐起,大嘴巴张开好久好久,和晨曦交换着爽朗,和露气交换着清新。
  高烧远离,醒来的伊芬一身轻松。她欣喜,她饥饿,她想……
  伊芬把崩龙搞醒,他们第一次拥抱。相拥着进了屋,四耳狗哀叫着蹿出来。房门,严严实实关上。把清晨大山的安谧,关在外边;把一只躁动不安的四耳狗,关在外边。
  傍晚,两个人又从屋中转移到阳台。
  信不信由你,人们疯狂做爱的欢乐,会导致四周动植物的蓬勃,并且无节制地生长。
  芭蕉迅速成熟,咚咚震动着山体,落地一层,蕉林里无处落脚;樱桃一夜间紫红,挂着水晶一样的露珠,从坡上滚下,填满楼后的排水沟;沙椤树根四周的土层,冒出了嫩芽;珙桐树上,对应盛开了巴掌大的花瓣,像落满衔来黎明的白鸽。四耳朵母狗,招来了一黑一灰两只山狼,在杜鹃树下交媾。花缨纷扬着愉快的嘶嚎,让你分不清狼嚎狗叫。直到,黑狼把灰狼的喉咙咬断。
  几个月后,四耳母狗生下个小崽儿。这个狗崽,黑头、白腰、灰四蹄,也是四个耳朵。伊芬管它叫白腰;崩龙管它叫黑头。
  这是怎么回事?真相是永远不可以接近的。
  白腰黑头总缠着崩龙,他走到哪儿,小崽子都跟着。不带它,它就咬住崩龙的牛筋鞋带不撒嘴。而四耳母狗和伊芬各干各的独处。这就是这个家庭成员眼下的格局。
  那天崩龙要去打鱼,狗崽还是要寸步不离,他只好编了个筐篓挂在溜索上。筐篓像摇篮,摇摇晃晃,里边的白腰黑头,趴在筐底哇哇地叫,像是婴孩哭闹。上溜索前,崩龙没在意四耳母狗在水槽下长长的哀鸣。待爬到了一半,白腰黑头狗崽哭叫不断。哇——哇——哇——哭声在山谷里,苗来苗去,像是有好几个小娃娃在哭。很闹心。
  四耳母狗几步蹿上阳台,蹿上漓索,像崩龙一样,四脚朝天,追逐着崩龙他俩爬去。它的行为因此载人独龙江史册,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出现。
  崩龙开始并不知道这一切。
  伊芬低着头端着东西从屋里出来,闲散地揣摩着心事走到阳台上,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漓索。这一眼,惊得她把一大笸箩斯椰荷面粉松了手。她也顾不上这些,大喊崩龙。
  崩龙回头看见四耳母狗,马上稳住溜索停止了手脚。不敢动,一动,后边的篾绳就会抡跳几下。四耳狗,随时会被摇晃下去。
  四耳狗连一半的索绳都没有爬到,就丧失了气力,停滞下来。俩前腿松开挂住,挂住又松开。崩龙似乎看到它求助的神情,黄玛瑙眼珠上蒙着的泪水,耳朵像几片枯萎的落叶。
  当四耳母狗,坠落沟壑,消失在深谷烟雾里那一刻,它只哀叫了一声。声音悠长,尖利如匕首。尖利的叫声中,还揉进了哇哇的哭喊。狗崽儿边哭边爬到了篓筐的边沿上,毫投犹豫地飞身一跃跳下,追随着母亲而去。
  看着篓筐晃来晃去,像一个空空如也的摇篮。崩龙皱紧双眉,猛地用头撞击着索绳,发譬散乱披肩。他张开两臂,倒栽下去。蔑索绳挂着崩龙的双脚,在弹跳,在摇摇欲坠。
  伊芬捂住了双眼。
  
  十
  
  伊芬要去达拉城。
  去达拉,是为了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像火柴和盐巴什么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买制作蜡叶标本的装贴材料,再有就是买几两鸦片回来。大烟已经断顿好几天了。这阵子在山上采集标本,伊芬总打不起精神。还有就是买药品,崩龙受伤的眼睛,二直是用山茅茎编织的萆罩子捂着,状况虽没什么恶化,但除了火塘亮,视力全无。阴天时,跟角还红肿疼痛。
  伊芬在生那场热病之前,崩龙应明了要陪伊芬一起去达拉,给她做护路做保镖。可后来崩龙和伊芬的关系变了,从搭帮过日子,继而成了配偶,他自己就变得说话不算数了。不仅如此,还生长了不少大男人的那种坏脾气,时时刻刻都让伊芬听他的。伊芬也变了,变得喜欢顺从。
  崩龙的坏脾气还有其他的因素和由头。伊芬要放弃他们苦心经营得好好的小竹楼;放弃他们安逸悠闲的生活;放弃月亮瀑布。伊芬要到独龙江上游的白龙潭去。伊芬说,一个地方呆久了不行。
  伊芬把她心里的筹谋和计划,前前后后告诉了崩龙,就开始准备。
  不管怎么说,伊芬要出山,要走五六天的路才能到达拉,而且伊芬在达拉购置完东西,要逆着怒江到丙中洛,再得翻过雪山到西藏。然后从西藏的察瓦隆,沿麻比洛河到达独龙江,也就是崩龙的家乡雄当村住下。入秋,在大雪封山前,从达拉赶回,前前后后得要五六十天。
  崩龙拿丁一个熊胆,去马库换来玉米和水酒。玉米粒扔进火塘灰,一会儿就爆出米花。他捡到伊芬盘着的腿前,白花花一堆,两人就着,喝起同心酒来。一个竹酒杯,嘴挨嘴一干而尽。
  那一晚,他俩喝醉了。喝醉的崩龙和伊芬,把剩下的玉米粒全倒进火里,噼噼啪啪像一阵乱枪。笑着、唱着、舞着、做着,最后睡去。
  醒来,火塘彻底熄灭。惺忪的伊芬第一感觉是恐惧,这是因为她的最后一根火柴前几天用完了。这要是她自己独个在山上,绝不亚于灾难降临,她早就慌神儿子。但此时此刻,她只叫了一声,火。崩龙翻了一个身,不紧不慢地从腰上解下火链。
  火链像多半个手镯,包裹着一块红色的兽皮毛。大约八厘米长,一厘米宽,火石坚硬。火草是一种野生的绒果,揉搓晾干而成。火链火石相击,火星掉在火绒上燃烧。
  伊芬始终没搞太明白,每一次火种在火塘的柴下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自己的内心,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今天不仅如是,而且。穗动得泪水流淌了一脸,越擦越流,便不好童思靠到崩龙的胸前。
  崩龙笑了,伊芬从没有哭过,就是母子俩狗的死,她也没流一滴跟泪。崩龙笑着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他第—次感到伊芬成了自己的女人。
  俩人开始做爱。做过,崩龙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会早早赶到雄当渡口,盖好房子等你。免得你大老远,再往这跑。伊芬就一口咬住他,又呜呜地哭
                             笑起来。
  
  
  十一
  达拉城,坐落在怒江西岸的山坡。城里城外都没正经的公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破烂的砂石道。从达拉城开始,顺着岸边,跟着怒江水,弯弯扭扭,几百公里出高峡,到了大理城。
  兴许今天是集日,街上还是很热闹的。砂石路北高南低,稍微倾斜着穿过街区。靠山坡的一侧,几层高台阶上,断断续续坐落着一个个店铺。店铺的材料基本是石头与木板,深深浅浅,混建错落得杂乱无章。街上闲逛着慢慢腾腾来往的藏人、怒人、傈僳人和扛着大杆枪的士兵。各式各样的衣着,给这个街道,平添了几许纷杂不安的色调。街边偶尔也见两三个跣足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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