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掌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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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掌绝尘-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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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昔贪心尚未泯,而今设计复如神。
  花婆若不轻相信,丑婢谁捐百两银。
  正待出门,那张秋嫂知了风声,连忙走到,大家当面说了一番。李岳道:“也罢,这原是我与你讲起的,待打发了过门,我重重谢你罢。”李岳得了那些银子回来,向老夫人面前说了一通诡话。这老夫人见自家叔叔,哪里疑心到这个田地,便凭他当夜将丑姑打发到吴婆门首上了轿,抬到那乡宦家去。众人仔细一看,见是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模样,都说是调了包儿。便唤那原与吴婆去看的奶娘来一认,也说哪里是这样一副嘴脸。
  原来那李岳得了那一块银子,四个彩缎,与嫂嫂作别一声,竟往南庄走去。这乡宦人家,待要告官争讼,见这边也是个宦家,只得忍着气,把那吴婆凌辱了一场,方才休息。
  那张秋嫂,起初见吴婆做了媒去,虽是分得一股媒钱,还有几分不肯纳气。看了这场笑话,恰才想得到,原是李岳要赚那些银子的主意,到也喜喜欢欢,站在高崖上落得这些银子。那吴婆思量要去告诉老夫人知道,又恐老夫人着恼起来,反讨一场没趣,只得忍耐不题。
  说那若兰小姐,自吴婆假托求亲之后,整日闷闷在怀,信以为实,一心想着园中瞥见的那个书生,恐到了人家去,怎能再见一面。每日间针线慵拈,茶汤懒吃,捱一刻胜如一夏,只落得梦里还真,醒来又假。有词为证:
  《花落寒窗》
  徘徊无语倚南楼,目送归鸿泪转流。罗带缓,倩谁收?人情惟有相思切,乍去还来无尽头。争似水,只东流。
  这小姐终日装聋作哑,只要瞒得过会拘管的母亲,紧提防的侍婢,可怜一点芳心,倩谁诉说?不觉渐渐的容颜憔悴,瘦捐腰肢,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害得粉褪香消。你看他:
  愁黛春山,泪红秋水。粉剩脂零,争似艳妆菡萏;钗横鬓軃,依然睡醒海棠。玉笋纤纤,金钏渐松西子臂;翠杨袅袅,湘裙乍褪小蛮腰。无语倚雕栏,眼底忽来乘凤侣;伤情临宝镜,身旁若立画蛾人。绣棚上,还乘着刺不完的连理枝;花笺里,空遗下描不就的比翼鸟。魂梦颠连,无计遣开莺谷晓;精神恍惚,有谁传寄陇头春。正是:冤家魔病凭谁诉,儿女私心只我怜。有朝泣诉阎天子,骂煞多情忒少年。
  老夫人晓得小姐病势沉重,便亲自探问道:“我儿,我看你的病症,也不是一日起的,怎么琼娥这贱婢,不早说与我做娘的知道?快唤那贱婢过来。”琼娥慌忙跪下道:“老夫人,小姐的症候,自当日有了美人图后,便染了几分在身上。到如今又经过多少日子,况且老夫人跟前,小姐还不肯实说,难道到肯与琼娥得知?”老夫人道:“胡说!这都是你这贱婢,早晚茶饭上失于检点,以致小姐染成这般症候。且饶你这次,今后有一些疏失处,把那丑姑做个样子。”琼娥颤颤惊惊,恰才站起身来。
  老夫人道:“我儿,这个病势,没甚好处,快着院子到南庄去,接你叔叔回来,早早请一个医人看治。”小姐道:“母亲,那些煎剂,孩儿自幼不曾服惯。郎中手,赛过杀人刀。饶我迟死些。”老夫人爱女之心甚切,便唤院子先到崇祥寺许了愿心,顺便往南庄迎接二相公回来计议,寻一个医人看治。
  毕竟不知后来是哪一个医人治得小姐病好?还有什么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假医生藏机探病 瞽卜士开口禳星
  诗:
  千里姻缘仗线牵,相思两地一般天。
  鸾信那经云外报,梅花谁向陇头传。
  还愁荏苒时将杜,只恐年华鬓渐潘。
  此画俄逢应未晚,匆匆难尽笑啼缘。
  说这李岳,闻知侄女儿得了病症,连忙赶将回来。又恐嫂嫂知了丑姑儿那件事情,走进门与老夫人相见了,便把几句官样话儿说在前头。原来老夫人虽是晓得些缘故,见女孩儿病重,哪里还有心情提起,便掩着泪道:“叔叔,怎么好?你侄女儿霎时间染了这场笃病 ,特接你回来作个主张,早早请一个医生看治。”
  李岳埋怨道:“嫂嫂,今日侄女儿这场病,千不是,万不是,都是你不是。”老夫人道:“叔叔,怎么到说我不是?”李岳道:“当初哥哥在日,多少贵戚豪门央媒求聘,是你不肯应承,只道可留得在家养老送终的。不思量男大须婚,女人须嫁,到了这般年纪,还不许一个媒婆上门。女孩儿这句话,可是对得人说?岂不是你耽误了他的青春,不是你不是,还是谁不是?”老夫人听他句句说得有理,只得勉强陪笑道:“叔叔,这是我嫂嫂当初一点爱惜女孩儿的心肠,哪里晓得今日染出这场病来?且和你到房中去看他一看。”
  老夫人同了李岳,悄悄走到房门首,推门进去。只见琼娥正在那里煎茶,老夫人问道:“小姐还是睡熟的,醒着的?”琼娥回答道:“睡熟也是醒着的语言,醒着也是睡熟的光景。”两个便进房来,老夫人轻轻揭开罗帐,偎着小姐脸儿道:“我儿,叔叔来看你了。”那小姐凝着秋波,把李岳看了两眼,认得是叔叔,含着泪轻轻叫了一声,依旧合眼睡去。
  李岳吃惊道:“嫂嫂,你看侄女儿,病势已有十分沉重,还不放在心上,终不然割舍得这样一个娇娇滴滴的女孩儿,就轻弃了?你就该早接一个医人来,先看他脉息如何,然后待我回来商量用药,才是正经道理。”老夫人含泪道:“叔叔,不是我嫂嫂不肯请医看治,是女孩儿分付说,吃不得煎剂,要待你回来商量,才好去接。因此耽迟在这里。”李岳道:“嫂嫂,只要医得病好,哪里依得他吃不惯煎剂的清平话儿。如今还寻哪一个医人便好?”老夫人道:“只拣行时的接一个来就是。”
  李岳道:“嫂嫂,你不知道,那些街坊上的医生,甚是会得装模做样,半年三个月不曾发市的,也说一日忙到晚,走去寻着的,真个是赎他一帖贵药。这里转弯有个张医生,到还不甚装乔,专治女科病症,凭你没头绪的症候,经着他手,按了脉,一贴药,两三日内便得除根。”老夫人道:“如此恰好。”便着人去请了张医生来。
  那医生把小姐看了脉息,再想不出是甚么症候,连下了几服药,那小姐病体愈加沉重。这老夫人,行也是哭,坐也是哭,那里割舍得过。有诗为证:
  心病除非心药医,庸医谁破个中疑。
  汤头误用人几毙,益甚堂前老母悲。
  李岳道:“嫂嫂,待小叔亲到崇祥寺去,祈个吉凶。你可着人接那原乳侄女的奶娘来,早晚陪伴几日。”老夫人依言,送了叔叔出门,便着院子去接奶娘。
  你道这奶娘是谁?就是文荆卿寄寓店主人的妻子。那院子走进店来,见了店主婆,先把小姐的病原,再将老夫人相接的话儿,从头说了一遍。店主婆吃了一惊,连店主人也大是不快。那店主婆满口应承:“就到府中来便了。”院子方才回去。
  恰好那文荆卿正站在店房内,听他说了这几句,便也关心,遂问店主道:“恰才那个老苍头,是哪一家来的?”店主道:“是李刺史府中来的。”文荆卿道:“要接你店主婆去何干?”店主道:“而今小姐染病在床,老夫人要我老妻去相陪几日。”这文荆卿听说李小姐染病,心下着实打了一个咯噔,再也思想不到这店家缘何与李府相熟,便问道:“店主人,你家敢与李刺史有亲么?”店主笑答道:“不瞒相公说,他家小姐,自幼是我老妻看大的。亏了夫人欢喜,怜我夫妻两口没甚经营,便将五十两小锞银子,扶持我们在这里开这一爿酒店过活。那小姐到今还舍不得老妻,时常要来接去,陪伴几时。”
  文荆卿见店主说了那一番,心中老大懊恨,虽是在他店中住了三四月,没一个日子不把那小姐挂在心头,哪里晓得有这一条门路?暗叹道:“早知灯是火,饭熟几多时。这毕竟还是我与那小姐缘悭分浅。”便又问店主道:“我且问你,那李小姐受过那一家的聘礼?”店主道:“相公,不要说起。那小姐自幼老夫人爱惜,就如心头气,掌上珍。李老爷在生时节,多少豪家子弟,贵族儿郎,央媒求聘,老夫人只是不肯应承。蹉跎到今,一十七岁,还不肯轻许人家。”
  文荆卿便借口道:“依你说,那小姐今番这场病,都是日常间忧疑昏闷上起的。若去接了而今街坊上这些医人,不过下几味当归、川芎之类,只要先骗几分银子到手,慢慢的便起发买人参,合补药,只指望赚一块大钱,怎容易就得个起瘳的日子?我今有一个良方,原是先父向年遗下的,竟与医家大不相同,专治女人一切疑难怪病。何不对店主婆说,到李夫人面前,把我吹嘘一声。医好了小姐,不独我有效,连你们都有功了。”
  店主满口回答道:“相公,你果有良方,我就对老妻说。”便起身去与店主婆商议。店主婆喜笑道:“相公,你果治得小姐病好,那时待老身与老夫人说,就招相公做个东床女婿何如?”文荆卿正色道:“若如此说,到是我有私意,不是要活人的本心了。”
  店主婆笑了一声,出门竟到李府。见了老夫人,把文荆卿治病的话说上。老夫人喜逐颜开,道:“奶娘,既有这样一个异人,适才何不就同了他来?”店主婆道:“老夫人,却也不难,这个人原在我店中住下的,容老身转去,接了他来就是。”连忙便走,起身回到店中,拽了文荆卿,遂要同去。
  文荆卿见来相接,恰正是中了机谋八九分,一心思量去见小姐,对着店主婆道:“那小姐难道是这样草草相见得的,待我整了衣冠才好同去。”匆匆走进房中,把衣冠整了一遍,着安童看守房门,遂同店主婆来到李府。
  老夫人迎到堂前坐下,细说了女孩儿得病根由。文荆卿假意道:“老夫人,可晓得医书上的望、闻、问、切么?大凡医人治病,先要望其颜色枯润,闻其声音清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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