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亦恕與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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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亦恕與珂雪-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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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一家Pub,通常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种地方还醒着。
所有的Pub都长得差不多,总是光线阴暗、音乐吵杂、
烟灰缸里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堆香烟尸体。
不过这家Pub可能音响设备不算太好,所以音乐并没有放得很大声。
而且音乐听起来很慵懒,好象演奏者是穿著睡衣在录音。
我们坐定没多久,只讲了两三句闲话,大东便朝门口方向招了招手。
我转身一看,有一男一女走近我们桌旁,然后也坐了下来。
男的坐我对面,女的坐我旁边。大东向我介绍这两人是他的编剧朋友。
「今天的进度如何?」大东问他们。
「我早上上厕所时,就知道今天运气很好,一定会写得很顺。」
男的开口回答,表情有些阴森,似笑而非笑。
女的没答话,只是从皮包摸出一包烟,打开后拿出一根。
「为什么?」大东问。
「因为我拉了〃四条〃。」男的说完后,嘿嘿笑着。
「你干脆说你拉了〃同花顺〃好了。」
女的很不以为然,叼着烟,点着火,冷冷地说。
我听了这些对话后,不禁开始打量起这两个人。
男的身材算是矮胖,而且脖子很短,下巴跟肩膀几乎呈一直线。
他的头发很厚很多,但大部分的头发不是往上长,而是往左右两侧。
好象在两耳旁包了一大团东西一样。
眼睛又圆又大,鼻子是鹰勾鼻,嘴唇很薄,唇上有十几根散乱的胡须。
说话时脸会习惯性左右摇动,偶尔牙齿还咬住下唇,发出吱吱的声音。
看起来有点像是猫头鹰。
女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非常小,但与她的眼睛相比却又足够大。
脸蛋瘦长,两颊稀稀落落的几个红点见证了青春痘曾经驻留的痕迹。
头发也很长,但似乎不怎么梳理,任其自然流泻在双肩。
坐下时似乎总觉得椅子不舒适,常会不安分地扭动着腰、调整坐姿。
比较怪异的是,她总是仰头向上吐烟圈,吐完后还会伸出一下舌头。
感觉好象是眼镜蛇。
「Jane,妳写得如何?」大东问眼镜蛇女。
「不要叫我Jane。」眼镜蛇女又吐了个烟圈,「我改名了。」
「为什么要改?」猫头鹰男问。
「Jane念起来像〃贱〃,所以我改成一个很有气势的Katherine。」
「Katherine跟气势有关?」猫头鹰男很好奇,脸又开始左右摇动。
「Katherine把中间去掉,像〃King〃的音,很符合我的王者风范。」
「是吗?」鹰男的脸还是左右摇动着。
「这种姓名学的道理不是你这颗脑袋所能理解的。」蛇女瞄了他一眼。
『姓名学只对中文名字有效吧,英文也有姓名学吗?』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鹰男和蛇女同时转头看着我,两个人的眼神都很锐利。
我感觉我好象是这两者共同的猎物老鼠。
「中国的命理学博大精深,西方人当然也可以适用。」蛇女回答我。 
「是这样吗?」鹰男咬着下唇,又发出吱吱声。
「例如面相学上说,鼻头丰满圆润是财富的象征。希腊人的鼻子就是
因为又尖又挺,鼻头没什么肉,所以希腊才会是欧洲贫穷的国家。」
蛇女说完后,瞄了我一眼。
蛇女将左手平放在肚脐的位置,左手掌背托着直立的右手肘,
两手刚好构成一个90度角。而拿着烟的右手,手指弯成弧线。
虽然这种姿势几乎是所有抽烟女性的标准动作,但我此时看来,
却很像中国武术中的蛇拳。
而鹰男的右手五指成爪,正敏捷地抓取桌上的薯条,像鹰爪功。
「听妳在唬烂。」鹰男嚼了几根薯条后,摇着头说。 
蛇女眉毛一扬,鹰男双眼圆睁,鹰蛇对峙正要一触即发。
大东轻咳两声,说:「言归正传,我们谈剧本。」
鹰男和蛇女听到〃剧本〃后,眼神都一亮,分别收起鹰爪和蛇拳。
「我一直觉得《荒地有情天》的名字取得不好。」蛇女说。
「我倒觉得不错。」鹰男说。
「荒地哪里好?应该叫雪地才对。」蛇女说。
「愿闻高见。」鹰男说。
「你听好了。」蛇女瞪了鹰男一眼,「爱情应该要发生在寒冷的季节,
这样才会更显现其纯粹与温暖。荒地能有什么?尘土到处飞扬只会
让眼睛睁不开而已,看得到爱情吗?」
『可是很多爱情不都是因为眼睛被蒙蔽的关系?』我又忍不住说。 
鹰男和蛇女又同时看我一眼,我下意识闭上嘴巴。
「荒地象征着一片荒芜,也许就像沙漠一样。但如果在沙漠中出现因
爱情滋润而诞生的花朵,这意象不是很好吗?」鹰男边摇头边说。
「意象?」蛇女扭动着腰、调整坐姿,「我只能想象,在沙漠中三天
没喝水的恋人,最后会为了一杯水而大打出手。」
「在雪地里就会比较好吗?」鹰男的摇头速度加快。
「如果是受困在雪地里的恋人,他们至死都是互相拥抱取暖的!」
蛇女呈90度角的两只手,显得有些紧绷。
「沙漠的荒芜意象才可以对比爱情的生机蓬勃!」
鹰男的右手又变成鹰爪,吱吱声听来很尖锐。 
「雪地的寒冷感觉才可以产生爱情的经典对白!」
蛇女急速仰头吐出烟圈,吐完后伸出了两次舌头,比平常多一次。
「对白?」鹰男停止摇头,似乎有些疑惑。
「没错!」蛇女伸长腰,「只有经典的对白,才是爱情故事的王道!」
「沙漠的场景中也可以有经典的对白!」
「〃我爱你,就像这漫天飞雪〃以及〃我爱你,就像这风沙滚滚〃,
哪一种对白才能凸显爱情的浪漫?」
「但风沙滚滚可以凸显激情!」鹰男弓起身子,大声抗议。
「激情?」蛇女哼了一声,「那干脆叫荒地有奸情,或荒地有情夫。」
『哈哈。』听到荒地有情夫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两声后,突然觉得不对,赶紧拿起水杯喝水,假装很忙的样子。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东说:「我会再考虑一下篇名的。」
大东仍然沉稳的像只乌龟,丝毫不被鹰蛇的搏斗影响。
「Jane,喔不,Katherine。」大东微笑着,「先讨论妳的剧本吧。」
「我现在的进度跟上次差不多,只是加强对白的部分而已。」
蛇女从皮包拿出三份文稿,一份拿在手上;一份递给大东;
另一份拋给鹰男,鹰男探出右手,凌空抓住。
「喂。」蛇女转头跟我说:「便宜你了,你靠过来跟我一起看吧。」
『便宜吗?我觉得很贵耶。』
「嗯?」蛇女好象没听懂。
『没事。』我惊觉刚刚的话可能导致蛇吻,赶紧凑过身看她手上的稿。
于是他们三人开始讨论起蛇女写的场景、人物角色以及对白。
蛇女写的故事和人物都很简单,场景不多,却有大量的对白。
而她的故事果然是发生在寒冷的季节,场景几乎都少不了雪。
在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总是穿蓝外套的男生和总是穿红外套的女生。
故事一开头,便出现了一段话:
「最寂寞的人,是所有的人都不认为他(她)会寂寞的人。」
「这段话普普而已。」鹰男说。
「你懂个屁。」蛇女马上回嘴。
鹰男的意见很多,虽然蛇女总是反唇相讥,但仍旧做了一些笔记。
而鹰男的故事和人物明显复杂许多,主要人物是一男三女。
场景围绕着男主角的成长过程,横跨的时间超过十年。
「一男三女?」蛇女哼了一声,「这男的真烂。」
「这样人物之间的冲突性才高。」鹰男说。
「拖了十年,真是不干不脆、啰哩啰唆。」蛇女还是不以为然。
「这叫结构庞大!」鹰男又尖着喉咙大声说话。
在这段时间内,我通常只扮演听众的角色,很少开口。
他们讨论时很专注,偶尔有争执,但通常是属于抬杠的那种。
由于明天还得上班,所以我频频偷看表。
我怀疑这时候大概只有我还会在乎〃时间〃这种东西的存在。
后来大东瞄到我的动作,于是也看了看表,然后说:
「今天就到这吧。改天到我那里再讨论。」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呵欠。
走出那家Pub,天气有点冷,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蛇女走近我,对我说:「天气变冷了,多穿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我吓了一跳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说:『谢谢。』
「怎么样?」蛇女又说:「你是不是有点感动?」
『嗯。』虽然我点点头,但很纳闷她这么问。
「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爱情故事应该发生在寒冷季节的原因。这么
简单的对白,却很容易让人感动。」蛇女咧嘴一笑,「如果我说:
天气变热了,少穿一件衣服,小心中暑。你大概会想扁我吧。」 
蛇女说完后哈哈大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鹰男和蛇女走后,我和大东招来一辆出租车坐回家。
「他们两个人还不错吧?」在车上,大东问我。
『人还好,就是怪了点。』我说。
「怪?」
『嗯。男的像猫头鹰;女的像眼镜蛇。』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象。」大东哈哈大笑。
『他们是不是常常争吵?』
「嗯。他们分别有某种程度的偏执,但有时反而可以有互补的作用。」
『偏执?』
「他们都很喜欢编剧,兴趣、工作和生活都是编剧,难免会偏执。」
『是吗?』
大东还没回答我,车子已到了住的公寓楼下。
进家门后,大东直接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然后说: 
「我和他们的生活形态很简单,而且通常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虽然
也会尝试新的生活形态,不过这是因为要取得新的体验来写东西。
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一些偏执。只有你,才可以专心生活。」
『专心?』我也坐进沙发。
「你在生活时,根本不需考虑写东西的因素,当然专心。」
『可是我现在也在写啊。』
「你只是从生活中取材,并不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
大东这些深奥的话,让我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
「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大东说。
『嗯。』我点点头,走进房门。
我回房后,便直接躺在床上。
当我闭上眼睛时,隐约在黑暗中看到几双眼睛。 
那是小西的眼睛,还有鹰男与蛇女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透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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