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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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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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足够的心理素质。 
  许丽姗闻讯赶到医院,看到康镇坤头上身上到处裹着绷带,包得像个刚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兵,不觉痛惜落泪,难以自持。许丽姗一向心软,很纯,特别有同情心,“让世界充满爱”,看到康镇坤给哥哥打成那样,实在没法接受。康镇坤却对她笑,说这小意思,没关系,躺两天就好了。 
  这件事让兄妹反目,许勇把许丽姗彻底推到了康镇坤的身边。 
  一年多后他们结了婚。直到那个时候许丽姗的家人依然不认可,许丽姗背着一个小包离开家,边走边哭。没有婚纱,也没有婚礼,只请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双方家人无一到场。那景象说是结婚,实则形同私奔。 
  他们的新房安在康镇坤的学校,就一间房子,一张床,一个柜,一个梳妆台一放,屋里就没地方了。门外走廊上摆一个煤气炉,放一张学生桌,这就是厨房了。警花下嫁,其状颇凄凉。 
  新婚之夜没有闹洞房,因为没心思热闹。一对新人吃完饭回宿舍后,许丽姗拿个塑料桶提水,跪在床前一心一意擦地板。他们的新房在中学旧宿舍楼里,地板铺的是红砖,已经多有破损,此前是集体宿舍,住的几个青年男老师把地板搞得到处污迹。康镇坤拿到这间房子后,许丽姗已经下力气清洗过多次,新婚当晚看到地上一块污迹还比较显眼,跪在地上使劲又擦开了。康镇坤看到她总不起身,走过来把水桶拎走,把她拖起来,这时才发觉异常,她在发抖,哆嗦不止。 
  “你怎么回事!” 
  她说她感到害怕,不知道他们今后会怎么样。 
  “别怕,相信我。” 
  康镇坤说,从认定许丽姗那会儿起,他就发誓让她幸福。他不会让她一直如此窘困悲凉,不会让她总是感到害怕。像许丽姗唱过的那支歌所说,“祝愿你幸福平安。”他不要祝愿,要实现。他会让许丽姗看看他康镇坤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父母和哥哥,还有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看看他什么样的。 
  许丽姗抓着抹布不住点头,却还发抖。 
  康镇坤说自己肯定说到做到。如果他没做到,或者背弃对他如此信赖,为他如此牺牲如此付出的妻子,他算什么人?有什么脸面生活于世?让许丽姗把他一枪崩掉算了,这是人民警察为民除害。 
  “你记住我的话。”他说。 
  后来康镇坤果然让人刮目相看。这人聪明能干,做事非常努力,特别能吃苦,眼光敏锐又能屈能伸,机会一到自能出头。与许丽姗婚后不久,恰逢学校班子调整,需要启用年轻干部,他被提为副校长。这一安排在学校里很让一些青年教师眼热,他却不以为然,因为志向不在此。他说在学校里再怎么样也混不出大名堂,愧见老婆。与岳父大人的身份差距太远,怎么好去衣锦登门以弥合亲情?才半年多,机会来了,市里成立一个新机构叫“开放办”,处理对外开放各相关部门的协调工作,市青年组织一位姓王的头头给调去当主任,恰是康镇坤和许丽姗的老熟人老上司。他们一对儿本都是青年活动分子,由这位头头领导过。知道新机构需要用人,夫妻俩一起上门找他,毛遂自荐。康镇坤情真意切,表示宁可不要职务,只愿效劳麾下,从干事干起。这位王主任对他们一对儿原先印象就好,知道他们相恋结婚颇有周折,一直很同情。康镇坤活跃,人缘好,特别是会说话,文字能力也强,很符合新单位需要,因此当场拍板,让康镇坤赶紧打一份报告,附上简历。不多久康镇坤调入机关,一来就任副科长,有了一个新的上升起点。 
  两年后他当了科长,儿子康平出世,他们搬进市机关宿舍,有了一套两居室的住宅,虽是二手房,比结婚之初情况已有根本改善。有一天晚间康镇坤在家里伏案工作,加班为主任赶一份讲话材料,许丽姗在自家厅里忙着给儿子洗澡,门被人敲响了。许丽姗过去开门,忽然靠在门边哽咽,说不出话来:不速之客竟是她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携大包小包上门,看外孙来了。

  长辈终于妥协,承认了女儿的选择,还有姓康的这个家伙。 
  此后康镇坤一帆风顺。在开放办当了三年科长,工作很努力,各方面关系处理得不错,领导很满意。恰逢本市一个属县分管外经事务的副县长调任,需要物色熟悉这方面工作的人去接,康镇坤脱颖而出,成了副县长。三年后调回市区,担任常务副区长。不到两年,新港区成立,康镇坤提任管委会主任。 
  康镇坤到新港区履新前夕,市里几位好友设宴为他庆贺,恭喜荣升主任。主任夫人自当作陪。那天聚在一起的人都有相当身份,彼此关系很好,大家替康镇坤高兴,喝了不少酒。酒一喝温度自然升高,朋友们轮番给康镇坤戴高帽子,也给许丽姗灌米汤。他们说许丽姗哪里光是漂亮,她是第一等的旺夫相,康镇坤和她结婚后步步高升,现在不得了了,三十大几就是一方诸侯。按这种趋势发展,几年后肯定回市里当头头,再几年该到省里去了。许丽姗最好早作准备,从现在开始让市电视台的播音员来当家教,学说北京话,以便今后跟康镇坤到京城当大夫人时,能有一口京腔。 
  康镇坤说别乱开玩笑。他讲了一个笑话,还是他擅长的系列,醉鬼。他说有位老兄与朋友欢宴,喝高了,颠颠倒倒出门,抱紧酒楼外一根门柱死活不放。旁人大惊,问这怎么啦?该老兄说没见这大楼摇摇晃晃吗?不抱住会倒掉的。 
  “你们要是再灌米汤,这酒楼没晃下来,我先倒了。”他笑道。 
  朋友们说,谁不知道康镇坤海量,喝酒就跟喝矿泉水似的,特别豪爽还特别肝胆,从来都是康镇坤把别人灌倒,没听说他被谁灌倒的。要不他哪来的那么多酒段子?比人家黄段子都多。今天晚上要是真把康镇坤弄倒了,那真是重大战果。他不倒咱们怎么上呢?没准该轮咱们当主任了。 
  当晚回家,许丽姗嗔怪康镇坤酒桌上胡说八道,讲的什么醉鬼笑话。 
  “什么倒啊不倒的,讲那些干啥?” 
  康镇坤大笑,说你多什么心,讲的就喝酒嘛。 
  许丽姗说不能讲点别的吗? 
  “你怎么回事?”康镇坤说,“这又害怕上了?” 
  许丽姗说她能不怕吗?当年他们结婚时,康镇坤发誓让大家看看自己什么样的。那时候她满怀期待。现在不了,现在她特别想念那个时候,他们住在中学老师宿舍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安全,没有什么需要害怕。 
  康镇坤说你也真是,现在有什么不安全呢?别老操心那些事。这么个官不算太小,加上有你这样的好老婆,不说平步青云,起码来日方长,哪会说倒就倒。 
  结果是不幸而言中。 
   
  3 
   
  许丽姗听说康镇坤是从会场后边给带走的。就在他深夜回家探望妻儿,交代事情,讲笑话,所谓“酒徒坦白从宽”之后十几个小时。这一回他没有逃过。 
  他给带走的那天是星期一,管委会开干部大会,学习文件,安排工作,康镇坤讲了话。据说他表现很轻松,那种场合当然不合适讲什么“酒段子”,他谈刚刚编制完成的本区十年规划,绘声绘色,让场上百余大小干部个个听得着迷。这人口才好,有煽动性,加上情况特别熟悉,当了几年第一把手,新区发展也算一手促成,规划编制又是他亲自抓,自然如数家珍,很枯燥很抽象的串串数字一经他嘴就活灵活现。那天要不是还有安排,兴之所至他能说一个上午。会议结束后他下了主席台,脸上带笑,余兴未尽,一旁休息室里已经有两个人候着。他们跟他说了几句话,带着他从会场的后门离开,那里停着一部白色面包车。他就这样从人们视线里消失了。 
  在康镇坤口若悬河,于会场上发表康主任最后的重要讲话时,许丽姗正奔走在公路上。那天上午她准时到局里上班,把科里当天几个重要事项作了安排,即让办公室的驾驶员小张送她出门。行前,她跟局政治处主任请了假,说有件急事出去一下,中午就回来了。主任没多一句嘴,手一摆说去吧,你自己安排。许丽姗从交警支队调到市公安局好多年了,眼下当机要科长,在局里人缘很好,是公认的好干部,没人能猜想到她此行有些不可告人。 
  她去了南亭乡。南亭乡位于市郊,离市区有30余公里,不远不近。许丽姗不声不响跑到南亭,办的是昨晚康镇坤连夜回家特意交代的事情。她把家里的现金清理一空,全部带上。康镇坤是南亭人,他的父亲和弟弟一家生活在这里。家住小镇外围一条旧街上,房子相当破旧,光线很差,家境一望可知。 
  康镇坤的弟弟在镇上小学当老师,他到学校上课去了。弟媳妇在家,她曾在乡里一家面粉厂当临时工,厂子倒掉后失业,没再找到工作,在家料理家务。看到嫂子突然进门,她大吃一惊。 
  许丽姗说没大事,她出差经过,顺便过来看看。 
  康镇坤的弟媳妇领她穿过厅堂,走到后边一个小屋子,屋子黑洞洞的,透着股难闻的气味。打开电灯,许丽姗看到墙角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裹着条被子。人很瘦小,干瘪,像一段干木头,从被子底下伸出来的脑袋纹丝不动,有如包着层薄皮的骷髅。 
  这就是康镇坤的父亲,准确说是继父或者养父,曾经是个酒鬼兼赌徒,擅长用扑克赌钱。康镇坤小时候曾屡遭其暴打,被他怒骂为“野种”。这人还欺凌其妻,也就是康镇坤的生身母亲,他打儿子是家常便饭,打老婆就像饭后甜点,以至康镇坤在母亲去世后调头离去,不再认这个家和这个父亲。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这个人瘫在这间黑屋子里,形同死人。许丽姗进门,电灯亮起时,他毫无反应,只是昏睡。 
  弟媳妇告诉许丽姗说,他要等饿的时候才会睁眼睛,还会哼哼要吃的。平常哪怕炸雷轰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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