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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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6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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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抱住了自己的老婆。萨珊说,你让开!我要跟那个王八蛋拼命!我再也不受这窝囊气了!沉闷的敲击声被萨珊尖利的喊杀声震慑了,慢慢消失了。我说,萨珊,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告他,我告不倒他,我再不当这司法厅的干部了!一听这话,萨珊更来气了,她甩开我的胳臂讥笑道,法律不是万能的,你拿着判决书又有什么用?我爸的那十二万块钱要不是奥古能要回来吗? 
  奥古!又是奥古!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神经就过敏。这家伙就像幽灵一样在孟家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飘荡。 
  第二天,我就给法院的朋友打了电话,向他诉说遇到的麻烦。法院的朋友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接到一起关于起诉居邻权的民事纠纷,如果非得打这场官司,只要有证据,肯定能打赢。但法院的朋友又提醒我,打这场官司不值得,即便是打赢了,那家伙顶多向我赔情道歉,或者给个百八十块钱的精神赔偿费,遇上个通情达理的,还能收到效果,如果碰上无赖,还照样跟你对着干,你总不能这样告他一辈子吧!我想,不管怎样,我得告他,我要让他知道堂堂的司法干部是不好欺侮的。我首先开始着手采集证据的工作,楼上楼下和隔壁单元的人不止一次跟我提起三楼住户的无耻行径,可我真正挨家挨户地去劝说他们在我的诉状上签字时,他们一个个退却了!他们担心出庭作证后会受到那个男人报复。没有证据,我只好打消了起诉三楼住户的念头。看到我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的办法,萨珊的冷嘲热讽像屋子里飞来飞去的苍蝇令人心烦意乱。楼上那个家伙大概知道了我要告他的企图,对我们的骚扰变本加利。终于有一天,萨珊对我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呢?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说完,萨珊抱着孩子回娘家了。萨珊一走,我就借了一大堆碟片试着熬夜看录像,上面叮叮咚咚地响到两三点,我就可以奉陪到底了,这种状态就像在看世界杯,连续两天,我是在昏昏沉沉的精神状态中度过的。第三天晚上,我十点钟才回家。待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我打开房门,是奥古,他身后带着两人剃着板寸穿着黑色西装的小伙子。奥古披了一件风衣,不请自进地闯入,坐在沙发上。我给奥古和他的兄弟递烟泡茶。再怎么说,我们还是亲戚。奥古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坐着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演电视剧《征服》:匪首刘华强靠在鱼缸前正瞪着眼睛看那条半米长的鳗鳝,鳗鳝像蛇一样拖着长长的身躯,在水中缓缓游动,刘华强凶残的目光中透露着对鳗鱼的欣赏。鳗鱼是刘华强喜欢的动物,这家伙无论逃到哪儿,都会带着这条鳗鳝。奥古喜欢养狗,家里有两条纯种藏獒,远看就像两只黑熊。“非典”时期,别人家的狗不是被打狗队打死就是送到乡下避难,就奥古家的狗敢出来晃悠。打狗队的车见到奥古牵着两只藏獒就远远地绕开了。奥古好像也爱看《征服》,他在电视机前足足坐了二十几分钟,直到楼上又响起重金属的音乐。奥古说,这音乐就是楼上那家人放的?我这才明白了奥古来这里的真实意图,一定是萨珊搬来的援兵请奥古用武力解决。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后,奥古带着那两个人准备出门了。我说,奥古,你别胡来,现在是法制社会,打人是要犯法的!奥古冷笑道,我没理的时候打人都不犯法,更何况这次有理!说完,带着两个人上了三楼。我没有阻拦奥古,不知怎的,在这一刻,我没有了任何立场,甚至暗暗地期待着非理性的结局。剩下的事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出来,楼上在一阵暴力中安静下来了,奥古下楼从我门前经过的时候说,三天后,他们会从这里搬走! 
  第四天,我中午下班回到院子,就看到那个男的正站在一辆三轮车旁。他的头上缠着纱布,眼睛像被蜜蜂蜇过一般。两个民工正从楼上往下搬家具。看到我,他羞愧地把头扭向一边。看着那副可怜的样子,我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奥古为我除掉了心头大患,忧虑的是我欠下奥古一个人情。 
  “我妹夫奥古让他搬走,他就得搬走,我妹夫那是什么人啊!”萨珊这样高度评价奥古的能力。 
  我说,他不就是一个混混吗?萨珊说,不,你说错了,奥古是男人中的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萨珊的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红晕,那是被邪教控制的人才可能表现的症状。到现在,我已经无力反驳萨珊对我的指责,如果说奥古没有为我帮这个忙,我还可以问心无愧地与他势不两立。现在,奥古的势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渗透到了我的家庭。 
  奥古消失后,我岳父家里乱成了一团,他们发动了所有的人去找奥古,唯独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妻子也加入到了寻找奥古的队伍当中。—个星期过去了,他们的寻找仍没有结果。 
  三天后,我从市公安局的一位朋友那里打听到了奥古的下落。奥古在本市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中被抓捕归案。市公安局的朋友告诉我,奥古与本市歌厅发生的三起集体械斗事件有牵连,其中导致两人当场死亡。我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岳父,我岳父接到电话后竟失声 
痛哭,我岳父让我快点回家,他有事要与我商量。我赶到了岳父家,岳父家挤了满满一屋人,大部分都是奥古的小兄弟,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件事情的进展和营救的办法。萨珊正劝慰哭哭啼啼的萨满。见到我,岳父大手一挥,全屋的人都安静下来。我岳父神情严肃地问我,这事还有救吗?我说,三起械斗,两人死亡,你说这事能有救吗?这够得上……重大刑事案件了。我本来是想说够得上判死刑的,话到嘴边又咽进去了。那能判几年刑呢?我说如果三次事端由奥古挑起的,两人致死,这不好说,看他有没有立功表现了。听了这话,萨满哭得更伤心了。我岳父说,花多少钱能保住他的命?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岳父说,那总不能让萨满年轻轻的守寡吧!岳父说,你公检法的朋友那么多,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我说,这牵扯的是人命案子,不是请客送礼就能解决的问题。岳父不吭声了,他猛烈地吸着香烟,大口大口地吞吐。萨珊对我说,奥古给咱们家出了多少力呀!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你现在是唯一能够救奥古的人了。 
  事物的转化多么富有戏剧性呀!一个在许多领域都无所不能的人,却需要一个被他救助过的人来帮忙。我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则伊索寓言中的故事:一只老鼠看到一只熟睡的狮子,此前老鼠还没见过狮子。老鼠过去摸了摸狮子的胡子,狮子醒来后非常生气,要吃掉老鼠。老鼠说,只要狮子能放生,他一定会报答狮子的救命之恩。狮子对老鼠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看看,一个森林之王如何得到一只老鼠的救赎?后来,狮子被猎人打伤后捆绑在一棵树上,令狮子没有想到的是,正是那只老鼠用牙齿咬断了绳索,将狮子解救出来。狮子才明白:自己即使能打败森林中所有的动物,有时候却渺小得不如一只老鼠!这是一个有关哲理的故事,现在用在我和奥古身上倒也合适。 
  能不能救奥古,我心里没底。我跟奥古是两条道上的人,一个黑道,一个白道,我们就像一条铁路的两条轨,我怎么可以置法律的尊严于不顾而去帮助一个罪恶累累的黑社会逃避法律的制裁呢?我坐在椅子上沉默着。奥古的那些小兄弟对我的态度并不满意,他们七嘴八舌地向我岳父献计献策,言语中流露着对我的轻视。可我岳父并没有随大溜,一年的教父生活已经使他具备了冷静处理事情的心理素质,从他同样沉默的表情中,我知道,他在期待着我的意见,只有他知道,在法律方面,我最有发言权,也只有我才能把奥古的死亡概率降到最低点。 
  我最终答应了岳父的请求。这大大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尤其是萨满,她几乎是用当初崇拜奥古时的眼神凝视着我。 
  想想被这个家庭冷落和被孟氏姐妹轻视的滋味,我的心中升腾着怒火,奥古在他们每个人心中的价值远远大于我,即使是现在,奥古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够替代的,奥古几乎成了孟家的精神领袖,可奥古现在却身陷囹圄,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食物链,奥古钳制着众人,奥古又受制于我,只要我肯做,我就是站在食物链上最高层的人物。报复心理让我产生了莫名的快感。我要报复孟家,我要重新回到举足轻重的位置上,奥古的入狱恰恰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于是,我托关系开始打听奥古的近况。奥古是被公安局布控抓捕的,公安局从外地抓获了曾与奥古拜过把子现在负案在逃的一名黑社会成员。审讯中,为了开脱罪名,他揭发了奥古十年的犯罪事实,奥古身上不但有着命案,还参与开赌场、洗钱、走私车辆等罪行。在公安的授意下,奥古拜把兄弟假借约奥古出来谈事时机,对奥古实施了抓捕。公安局负责这起案子审查工作的人是我高中的同学,我们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现在奥古关押在看守所里,案子已经查了一半,可以确定的犯罪事实是奥古参与了走私车辆的违法活动,黑社会间的械斗和洗钱,奥古主谋一起,但并没有直接致人死亡。这样看来,奥古的脑袋是保住了。但公安局的朋友还告诉我,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市局是要拿奥古当典型的,让我早作打算为好。听了这话,我知道事情有回旋的余地。为此,我托了一些关系,做了不少工作,从案件的侦察阶段,到起诉阶段,再到审判阶段,我都或多或少地使了劲,奥古一步步从主犯的指控中被开脱出来。岳父又花重金聘请了本市最有名的律师辩护,还买通了一些证人,让他们对奥古所犯罪行的证言能够避重就轻。最后,这个城市有史以来最大的黑社会集体被连锅端掉了,奥古被判入狱十年,处以罚金二十万。 
  判决当天,法院邀请了这个城市许多有头脸的人旁听,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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