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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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6期-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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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的想法 
  像一件旧衬衫有了一个破洞的时候 
   
  往远处看(经过这个小洞) 
  山峦的黑发系上云朵 
  而白云白得像一个葬礼也休想叫醒 
  山不动,在时间中,在空间里 
  在撕破裙子的云的胯下 
   
  往近处瞧(再次经过小洞) 
  波斯狗并不因你放松绳子 
  而奔向自由,它转一个较大的圈 
  又奔回来了——比以前 
  更加心安理得地回到你的脚踝 
   
  于是我们找到自然界和动物界的榜样 
  在一条单向街上,只要我们 
  高扬那一件带洞的衬衫 
  (既不让洞增大也不让它缩小) 
  保证它有足够的氧气 
  就足以修正我们活着 
  ——活过任何一粒尘埃 
   
  向下生长的树 
   
  树根安静地生长着,向下,向下 
  它有相反的力,一个反方向,一个坏脾气 
  它与泥土的缠绵,至今没人拆开 
  也没人摸透 
  它一黑到底的决心 
   
  我目睹了它的生长 
  缓慢、无声,向着发烫的岩石靠近 
  我不是一个窥视者,是过客 
  我打扰它了 
  身怀打扰的罪责 
  我远远地望着,看着它和大地焊得那么紧 
  我心生嫉妒,又暗地里祝福 
  眼眶里涌出泪水了 
   
  站在原地 
  出神,一直站到天黑 
  我知道,我不会轻易掉泪 
  从根本上,我否认自己是个诗人 
  只是一个过客——百代光阴匆匆的过客 
   
  感觉着它的力 
  钉子一样穿透大地 
  穿透我……我既不能心生怜悯 
  又不能无动于衷——这年轮里的恫然啊 
  我清楚,树梢哗啦哗啦地追问与它本无关联      
诗四首
      冯 晏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这个挤满世纪珍宝的地方 
  我已向往了十年、二十年 
  我要让目光在那些艺术品的 
  笔法和刀工上细致地漫游 
  躺在这儿的埃及古墓夜夜失眠 
  古墓里加重的忧郁,让来自 
  现代的人感到惭愧,古埃及 
  被移植到博物馆的部分 
  分明是为了带更多的人 
  穿越时间隧道,然后随便 
  就可震撼谁的感觉,随便就 
  指给一个灵魂所向往的迷宫 
  阳光,每天都奢侈地在美术馆 
  大厅里游走,穿过古典的严谨 
  飘向随意的印象派,或者 
  落在罗丹雕塑的姿态上 
   
  那天下午,我晕在油墨和 
  泥块的芬芳里,艺术品的 
  原材料充满了质朴的香气 
  在脆弱和敏感面前服药 
  为了镇静这穿越世纪的反差 
  对了,我还以内行自居 
  带我来此的华裔朋友 
  是学工的,像父亲一样 
  喜欢大自然。只是他不清楚 
  凡高在麦田里自杀是画画 
  画到了极限,他对艺术 
  敬畏却充满了平和。我激动 
  不是因为印刷品和真迹的 
  隔阂,也不是因为真迹在这里 
  可以随便临摹。我是被 
  太平洋隔怕了。敢来穿越 
  自然的无限,却对距离的数字 
  充满恐惧,恐惧世界的博大 
  会把我漏掉,犹如漏掉的 
  太平洋中的小鱼,或者 
  像来美术馆参拜的众人 
  无论多么喜欢,停留的身影 
  最终也要被大师的作品放弃 
   
  汽车自燃 
   
  两年来,我的车还没有过 
  什么大不了的事故,我知道 
  这并不意味着永久安静 
  一个沉闷的天气里 
  车选择了自己燃烧,这样的 
  意外,落到我眼前,的确 
  与一片叶子飘落到我的头发上 
  感觉完全相背。围观的众人 
  看车燃烧的时候也在看我 
  看一个人是否站在接近 
  承受力的边缘,是否在哭 
  或者镇静来自极度的克制 
  人们真正好奇的 
  是生命中内部的事物 
  除了隐私,身体上还有比隐私 
  更多令人关注的感觉 
  车烧得并不很重,但消息 
  像被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漫天飞舞,义务送给了 
  认识我的每个人。燃烧 
  是一个具有撞击性的名词 
  我只是在感情上真正理解过它 
  当它和事故连在一起 
  和我连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 
  生命犹如一张纸,而重量 
  却轻易就超过了金属 
  以及比金属更加沉重的 
  任何物品。甚至当名贵的物品 
  遭到不幸,我们会为 
  生命的平安而庆幸,犹如 
  雷雨掠过的天空, 
  当厂家顺利地送我一辆新车 
  作为补偿,那白色云朵般的车漆 
  轻易就替代了我心中燃烧的 
  蓝色,以及蓝色给我带来的 
  漫游世界的感觉和梦想 
  由此可见,物质的相互替代性 
  这小小的药片也会到来 
  优越于具有独特情感的生命啊 
   
  父亲病逝 
   
  直到眼睛被泪水浇灌成 
  熟了的水果,我才相信, 
  那棵守护我的老树,被 
  疾病的蛀虫彻底折断了 
  我的山脉哪去了?被空旷 
  包围的感觉,何止是 
  失去父亲的孩子,一时 
  找不到家;何止是多年 
  忧郁的疾患,又压上一层 
  将燃烧的煤;何止是 
  脚发抖地踩着时间 
  那几日,云彩多得像 
  祭奠的白菊花 
  我无处可去, 
  在地平线的一边,被夕阳 
  镀成一尊僵硬的铜塑 
  悲哀踩进了泥土 
  我吃饭,仅为 
  夹菜的筷子,用来添满 
  那种空。心如止水那是 
  生前的奢侈,树木折断 
  表示和风诀别,而我 
  却不是风。我和父亲诀别 
  是用悲痛,那悲痛一定要 
  穿透体内的所有器官 
  才肯罢休。躲到世界的边缘 
  自闭在哀伤里,坍塌的 
  碎瓦把心埋葬也不算完 
  已经好多日子了 
  我还坐在路上,挡着前方 
  穿过父亲的树林和草地往回看呢 
   
  路 经 
   
  昨天,我是从道外十道街 
  绕行到江边的,遇见了 
  成片被拆迁的茅屋,当时 
  它们正在瓦砾中追忆,只有 
  虫子们,仍然忠实的和废墟 
  呆在一起。当时我也恰巧在想过去 
  只是体内的旧街区 
  还没有被拆迁的预感 
  里面行走着那些衰老的 
  面容和声音,依然充满感激 
  我文物般保护记忆区域内 
  那些风中的留痕,提防 
  呼吸会碰落门窗上开裂的漆片 
  相比之下,这些坍塌的房屋 
  尽管可以指望一点 
  历史的记载,但是 
  成堆的伤感还是避不开路人 
  当时是下午四点,江北的 
  夕阳,正燃烧在虚幻 
  和现实的转变中。这景色与 
  碎土坯扬起的漫天灰尘 
  没有什么不同,时间正在 
  痛苦地聆听辞行的身影 
  在云中移动的声音。现实 
  像一块魔幻的天空,总是 
  在风景中变幻着。房屋的 
  过去就是从空中落下的 
  无数石头,事实证明 
  他们很难在指定的地点 
  坚持到最后。从自然中 
  就要消失的远不仅 
  这些难受的屋舍,其实 
  什么都有这样的可能 
  ——从实在来到虚无 
珍妃井(组诗)
      曹有云 
    珍妃井 
   
  光绪帝宠爱的珍妃被谋杀的史实众人皆知 
   
  后人打制一石头的井口 
  穿一粗壮的横锁 
  禁止他们幽暗的谋杀 
   
  百年后井底是否还有杀人的水 
  身后是否还有那双巨大无形 
  锋利,残酷的手 
   
  时间不动 
   
  时间不动 
  只是我们在不停地衰老,不停地 
  衰老 
   
  幻变的只是光线,只是光线 
  忽明忽暗,忽明忽暗 
   
  大地上飞扬人的尘土 
   
  上帝在昨天夜半 
  突然死去的事件 
  被早醒的尼采 
  一一目睹 
   
  尼采抱头哭了 
  尼采终于疯了 
   
  大地上尘土飞扬 
  大地上飞扬人的尘土 
   
  风 尘 
   
  人的风尘刮过 
  一定刮过 
  大地只留石头和沙子 
  人类的风尘刮过 
  只是刮过 
   
  漫长的顿悟 
   
  ……就连上帝和语言 
  都是靠不住的 
   
  在风雪泥泞的夜半 
  可能只有音乐 
  只有音乐如日升起 
  平淡抒情 
   
  一 生 
   
  在阳光中醒来 
  在枝头叽喳闲话 
   
  匆匆飞出 
  寻觅麦粒、饭渣和水滴 
   
  有的衔粮归巢 
  有的瞬间伤亡 
   
  春天还远 
   
  秋天锋利的刀片过后 
  大地终于失败 
  四野狼藉 
   
  隔着坚硬的冬天的墙壁 
  春天还远 
   
  昨 夜 
   
  在日出和日落之间 
  爬行的乌龟 
  在辽阔坚实的脊背上做梦 
  梦见了悠长的史诗和愤怒的英雄 
   
  而窗外 
  灯火焚烧,车马飞驰 
  钟表焦虑的箭头急奔 
  火花四溅 
   
  三月寓言 
   
  从远方 
  不可知的远方 
  投来玫瑰 
  投来芒刺锋锐的骨头 
  花蛇温柔的舌头 
  戳扎啮咬 
  昼夜不舍 
   
  子在川上曰 
  玫瑰缠身,荆棘载途 
  命也。当直面、热爱 
  无可逃遁 
   
  童 话 
   
  今夜,驾乘飞奔的钢铁的天马 
  我从遥远的匈奴国 
  来到了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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