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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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时代-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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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她们一个叫甲一个叫乙一样,她们只知道我叫B。如果你说找B的话,她们
就会用手往楼上指。丁松说一群怪物。希光兰说你才是怪物。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丁松把自己完全彻底地交给了希光兰。他们不断地变换
手法和场地,施工队正在施工的楼顶、脚手架,以及李四泼洒油漆的四楼,都成了
他们的战场。丁松清楚地记得希光兰倒在油漆地板上时的神态。那时,他们刚从脚
手架上下来,丁松在脚手架上的表现令希光兰失望。所以当希光兰倒在油漆地板上
时,她先撇了撇嘴。丁松知道希光兰在藐视他。
    十多年前,丁松还是一名施工队员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次在脚手架上作爱的
经历。当时队员们都收工了,他和一名女工默默地坐在脚手架上,什么也不说。他
看见队员们戴着黄帽子,分散在楼下的平地上吃饭。那些帽子都很刺眼,但他已分
不清帽子底下的面孔。白天已经从高楼的背后消失,黑夜正把他们和大楼、脚手架
捏成黑糊糊的一团。他知道他一下去,他就会变成一顶黄帽子,他和她都得住进集
体宿舍里。于是,他抓住这个夜晚,在远离地面和人群的地方,跟那位女工作爱。
那时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完事后他还朝底下撒了一泡尿,他听到他的尿滴在
风中左右摇晃,嘀嘀嗒嗒地降落下去。
    可是丁松与希光兰的这个夜晚,丁松失败了。自从做了老板之后,丁松已很少
到脚手架上去,他甚至丧失了朝黑糊糊的楼下看一眼的勇气。站在脚手架上,他的
双腿开始颤抖,尿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他想我为什么害怕?我有那么多钱。他闭
上眼睛,用他最敏感的部位去碰希光兰最敏感的部位,碰了好久都没有反应,他感
到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从脚手架上下来,他默默地跟在希光兰的身后,慢慢地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下走。
希光兰的脚不时碰到那些钢筋、玻璃碎片等,每一丁点响声都吓得他一个大跳。好
不容易到了四楼,他明显地感到他那不中用的东西中用了,他把希光兰摔到油漆泼
洒的地板上。
    在希光兰白皙的皮肤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绿色似乎已渗人希光兰的体内,
发出幽蓝的光。丁松向那堆白色的山丘扑过去,山丘开始晃动,希光兰藐视的表情
渐渐变为焦急、渴望。就像草原上发生了一次强烈地震,希光兰在地震中泪流满面。
丁松看见绿色的草地上积聚了两潭水洼,溪水缓慢任意流淌,雪山死一般沉寂。丁
松的脑海里突然塞满了歌声:戈壁滩上的一股清泉——青海的草原一眼望不完,喜
马拉雅山,峰峰相连到天边——雪山、青草、美丽的布达拉庙——咱们工人有力量,
嗨,咱们工人有力量。
    四楼静悄悄地,就连周围的声音也都退远了,丁松听到了希光兰均匀的呼吸声。
希光兰试图翻身站起来,但身子刚一动,她就发出了一声尖叫。丁松拉了她一把。
希光兰说痛,背上。丁松看见希光兰洁白的脊背,窜出一股鲜血,一块细小的玻璃
扎在她的背部。丁松小心地拔出玻璃,说四楼是我最理想的高度,我家住在四楼,
你也正在住在四楼。希光兰说你把我的背弄出血了,你要负责。丁松似乎是很得意,
他一边吹口哨一边看希光兰穿衣服。
    有一天,希光兰突然问丁松,你还有什么花招?你好像已经山穷水尽了。丁松
把他的头埋在他的手掌里,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他的头在他的手里愈变
愈大,愈变愈重,愈来愈糊涂。他还是头一次被这个问题难住,他也从来没有想过
这个问题。如果问他如何能赚到钱?他几分钟就会想出一个点子来。但是希光兰问
他如何作爱,他却一时难于对答。他想这就像花钱,要花出点档次花出点水平,确
实不容易。在过去,只要换一个女人,一切都重新开始,问题也迎刃而解。可现在
他不愿意放弃希光兰,他说我有钱,我可以养你。
    钱,希光兰说,你有多少钱?丁松说你要多少?你说个数吧。希光兰举起她的
食指。丁松说十万?希光兰摇头。丁松说一百万?希光兰点了点头,说怎么样?你
为难了吧。希光兰说这话时,两眼露出挑衅的光芒。丁松说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为
我生一个小孩。希光兰用她的右手拍了拍丁松的脑袋,就像是一位母亲拍一个淘气
的孩子的脑袋。她说一言为定。
    偶尔,丁松会突发奇想,给他们趋于平淡的故事投下一颗石子。从丁松把摄像
机架到希光兰到卧室那天起,他们又持续地兴奋了一个星期。丁松不断地变化摄像
角度,他们看着荧屏上那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物,就如看一场激动人心的足球赛。现
在直播走进了卧室,只差宋世雄的解说。他们看着无声的画面,仿佛在看着别人。
有时,丁松会问希光兰,我们到哪里去了?希光兰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哪
里去.过了一会,希光兰又说我们钻到电视里去了。
    毕竟摄像的角度有限,摄像机像小孩手里的玩具,渐渐失去了新奇。希光兰提
出转移场地,丁松说转移到哪里?希光兰说转移到你的家里。
    第二天早上,丁松跟希光兰约定,如果他家四楼的阳台上,挂着一件镶有白色
花边的女式短袖衣服,那就说明他的妻子已经出门了。希光兰准时赶到公寓,一抬
头,正好看见丁松站在阳台上挂衣裳。丁松朝她摆手,露出暧昧的微笑。希光兰看
见从楼梯口走出一个女人,左手提着菜蓝,右手正在往她的头上戴一顶蓝色的头盔。
希光兰发现她的头发粗壮并且乌黑,希光兰于是多看了她几眼。那个女人似乎已发
现了布光兰在观察她,她一边推摩托一边警觉地用目光回击希光兰。
    希光兰爬上四楼,像一个老熟人似地,在丁松的卧室、客厅窜来窜去,她没有
丝毫的陌生感。她指着一个转角柜的门说,这里装的全是酒,尽管里面有茅台、五
粮液,但是在这些酒瓶的中间还有一瓶二锅头,就是建筑工人爱喝的那种二锅头。
说着,她拉开了那扇小巧的门,她看到的和她的猜测完全吻合。她有几分得意地转
过身去,对着一只小抽屉说,这里面一定装着许多零钱,它是你们共同的钱柜。拉
开抽屉,她看见十元票和一些角票以及数十枚硬币,乱糟糟地躺在里面。然后她又
说哪里是装鞋子的哪里是装卫生纸的,她说得毫厘不差,俨然一位女主人的派头。
丁松被她说得晕头转向,他说这到底是你的家还是我的家。希光兰说是你的家,但
是我像是很早就来过似地。我一直都梦想着嫁给一个富人,我曾经设想着把这个抽
屉的东西,搬到那个抽屉去,然后又把那个抽屉的东西搬到这个抽屉来。搬来搬去,
竟然和你太大的想法完全吻合,这说明女人的想象十分贫乏,人们的爱好和习惯是
那么地相近。
    丁松说总有不相同的地方吧。当然有啦,希光兰嘴里说着话,身子却躺到了丁
松的床上。她突然闻到一股异味。她拉开床头柜,看到了满箱的各式香水。她朝丁
松一个劲地招手。她说过来,这就是我和她的区别,我们用的香水不同,也就是说
我们的身上散发的气味不同。她就是她,我就是我,你闻到了吗?丁松的鼻子一抽
一抽地,他把她从头到脚都闻了一遍,他在汗臭混合着芬芬的气味中,细心地体会
她们的区别。
    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托声,丁松从床上弹起来,紧接着希光兰也从床上弹起
来。丁松说她回来了,快。四只手忙成一团,希光兰的两只手去提她的牛仔裤,丁
松的两只手往希光兰的头上套衣服。仅仅是一分钟,希光兰便冲出了大门,那一声
响亮的关门和她咚咚的脚步声,连楼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跑到二楼,希光兰与
那个上楼的女人撞了个满怀。希光兰看见女人的篮子里装满新鲜的蔬菜,她捡起一
只苦瓜问,多少钱一斤?女人说三块。希光兰放下苦瓜,突然产生了一种与她对话
的欲望,并伴随一股强烈的冲动。希光兰默念着一句话:我已经抄了你的后路,你
还不知道。希光兰默念着下了楼梯,那个头发粗壮并且乌黑的女人,满脸疑惑地盯
着希光兰一步一步地矮下去。
    那个头发粗壮并且乌黑的女人,名叫马丽,她是丁松的妻子。当她提着整蓝沾
满水珠的蔬菜走进家门时,丁松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分钟之前,丁松看着希光
兰从那扇门框里仓皇而逃,一分钟之后,他看见马丽笑盈盈地走进来。他的嘴里突
然冒出一句我要戒烟的豪言壮语。对于这样的话,马丽已经麻木了。她记得跟他谈
恋爱时,他曾经发誓过。快要生孩子时,他也曾发誓过。可是卿卿已经五岁了,他
还没有把烟戒脱。
    丁松见马丽对他的话没有反应,紧接着又说了一句真的,我不仅戒烟还要戒酒,
马丽惊讶地走到床边,说哪来这么大的决心,是不是在外面养小了。丁松说那不戒
了。马丽说不不,还是戒的好,如果你真的能戒掉烟酒,我情愿戴绿帽子。丁松躺
在床上,沉默着听马丽的喘气声。沉默一会,丁松直起身来,翻箱倒柜找出了三条
零四包高档香烟,他把那些香烟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一条一条地扔出了窗口。
    在驱车前往工地的路上,丁松用手机跟希光兰通话,他说从今天起,我把烟和
酒都戒了。希光兰说怎么能这样?你有那么多钱,不抽不喝拿来干什么?丁松说你
少废话,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将来有人用我的钱。希光兰笑了两声,说我不明白,丁
松说你等着,两个月之后、我要在你身上播下一粒种子。也不等对方说话,丁松关
了手机。
    一个月之内,丁松不抽烟不喝酒,不参与赌博甚至于不熬夜,他的生活变得有
些规律了。每天清晨,他都准时地到达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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