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劫[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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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梁凤仪]-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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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如此传奇性地贺元勋成了当时宛如凤毛麟角的华人经纪之一。
  当时交易所没有会址,所有股票买卖都在现今皇后大道中邻近香港汇丰银行一带进行。
  每天开市时,一部部的人力车,把那些股票大经纪拉到市场去,就开始互相讨价还价,买卖股票。
  经纪跟客户联络,不用电话,都是亲身跑上客户的写字楼,口述行情,再鼓其如簧之舌,替客户负责买卖。反正其时的股民,全部非富则贵,都是有头有脸的商界头头,办公室集中在中环那两三个街位的大厦内。等闲市民百姓根本没资格染指股票。银行股一股就是几十元,相等于平民百姓半年的薪金。
  贺元勋是天生的金融奇才,他对股票的价位上落,全部输入自己的“电脑”内,资料立即自行归类分析,得出独特的心得,加上他英语极之灵光,又有富克林家族的撑腰引介,一旦勤奋苦干,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经纪。
  佣金赚到一个可观数目,他就购买地皮。皇后大道中以西的一幅幅地皮,其时是荒野之区,贱价出售,差不多都尽入贺元勋的囊中。
  贺元勋的独生子敬生在香港大学文科毕业后,老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要他跟在身边学做生意。
  贺敬生元配聂淑君比他小五岁。战后,其父聂柏荣心血来潮,竟自上海分了一部分资金到香江来发展百货业。在本港地头大展拳脚,自然认识贺元勋,二人一见如故,立即撮合了一宗儿女婚姻。
  婚后翌年,聂淑君就为贺家添了第一个男孙,贺元勋看着长孙贺聪满了周岁,才撒手尘宇的。
  从此,贺氏金融与地产业,都由贺敬生一手发展了。
  这贺家的大少爷贺聪,年纪跟我差不多。家学渊源,也一心一意的克绍箕裘,现今在贺氏集团内出任董事总经理。
  敬生曾给我说:“贺聪不错是商场精英,胜在处事镇定,且心狠手辣。”
  我很记住了他的这句批评。
  贺聪的妻,也系出名门。
  这是当然的,贺聪结婚时正好是一九七二年,香港股市如火如茶之际,股海战场上,全民皆兵,只因时移势异,连厨房的女佣与街头的苦力,通通都疯狂地把一副身家押到股票上头去。
  贺氏已成本埠首屈一指的金融集团,单是囊括市场百分之二十五强的生意额,那份佣金已极可观,更逞论贺敬生自己亲自揸盘买卖,出货入货,运筹帷幄,当然更赚至盆满体满了。
  贺敬生之名与贺氏集团的威势,七十年代初期,简直震撼香江,人人趋之若惊。故而贺家挑的儿媳妇,还会差到那儿去?
  贺聪娶的是本城另外一个世家,阮云龙的十二小姐阮端芳。
  阮家是著名米商,战前发的迹,战时更叱咤风云,战后的那十年八载呢,虽不如前的显赫,然,烂船尚且有三斤钉。
  阮云龙本身一妻三妾,这十二小姐的娇贵在于嫡出。更得其母阮柳氏的宠爱,只为她最小,这其间的关键可大了。
  理由简单得很,那怕阮云龙沾花惹草,三妻九妾,那起骚娘子,野狐狸且别自以为一旦迷倒了阮家老爷,他就会从此专心一志,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绝对没有这回事呢,还不是随他本人心情意趣,遍洒雨露,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阮柳氏怀了阮家十二小姐时,比她生下阮家的大少爷还要欢欣荣耀百倍。
  这个恩宠不衰的铁证,使其余小妾,一律面目无光。
  闺房恩爱,既是无人独专,那么,论到名位上头,正室自然更光芒四射,锐不可当。
  因此,阮十二小姐端芳从小就在阮家当公主般养。
  嫁给贺聪之后,一举得男。且还陆续又生了两位少爷,使贺敬生乐不可支。
  至于聂淑君,不消说,因有我的出现与存在,下意识地更喜欢炫耀门第家风,标榜明媒正娶。尤其阮端芳是正室晚年所出,更间接地帮助聂淑君出一口乌气。于是,对这儿媳妇,绝对的恩宠有加,呵护备至。
  贺聪与阮端芳的三个儿子,比贺杰大几岁,现已分别在美国各有名大学就读,全部专攻商料。
  看见这贺阮端芳的际遇,就真不难明白,女人的幸福完全主宰在命运之神手中。
  谁一出生,就已口含银匙,谁又能一直金枝玉叶、万千爱宠地由父家转至夫家去,都是命定的,强求不得。
  敬生的次女贺敏,适上官怀文。
  上官家并不算显赫、贺敏嫁时,怀文只不过是港大毕业生,考进政府去当政务官。然,多年力争上游,官运享通、现今跟我一般年纪,已是政府内的红人,官职司完。
  上官怀文与贺敏夫妇俩合起来、正好是富贵双全的一幅牡丹图。但见他们不时出席官绅云集的晚宴,即成影视画报周刊的抢镜人物。
  若硬要挑他们的美中不足,那就是多年以来,膝下犹虚吧!
  贺敏口里总不说什么,在大家庭内出身的人,根本习惯凡有忧喜之事,最上算还是三缄其口,免得惹人闲话。
  所谓饱暖思淫欲,富贵人家,闲着的时间一多起来,就作奸犯科去,最流行的罪案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广播别人的苦与乐。要杜绝这种祸患,谈何容易?只有尽量不提供资料,所以人们没有凭藉可以小题大做。如仍有无是生非的情况发生,则是防不胜防,只叫没法子的事了。
  中国人传统的幸福家庭,一定有人传宗接代。所谓牡丹虽好,仍须绿叶扶持。贺敏与丈夫,就是光秃秃的两枝牡丹,在人们眼中,也许是比较突兀的。
  当然,贺敏的境况在一般人心目中,还要比贺家三小姐贺智来得幸福。
  富家小姐们,在婚姻上头,全都是低不成、高不就。有人要高攀,她大小姐未必青睐。轮到贺智考虑迁就,对方根本没兴趣。
  这年头,虽多耍尽手段谋求飞黄腾达之徒,也还有不少不屑裙带尊荣之士!
  事实上,做贺家的二姑爷又比较上容易适应一点,毕竟贺敏没有出来社会做事,彻头彻尾,专心一志的当家庭主妇,这个单纯的身份,总易于讨好。
  贺智不同,她自美学成之后,立即一头钻进贺氏企业去,非常投入于财经行业。
  贺敬生任主席的两间上市公司,一间是专营金融经纪业务的贺氏集团,另一间是管辖发展地产的顺兴隆。现今,后者就由贺智一把抓。年来,在商界已甚负盛名。

  一旦成了企业明星,品性自是硬朗,加上女强人的形象,通常很能吓跑有心求偶的君子,于是票梅已过,仍然待字闺中,实在跟贺智的相貌完全扯不上边。
  贺家的四个孩子虽非临风玉树,国色天香,但出身与教养,往往能营造出高雅得体的风范与气质,很自然的非同凡响。
  不是不可惜的。
  私底下,敬生和我都颇替贺智叫屈。如果她不是贺敬生之女,不是顺兴隆的副主席,我相信,她老早就有个暖洋洋的幸福小家庭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个暖洋洋的幸福小家庭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贺智跟她姐姐一样,从未试过在人前轻轻叹息。人海江湖内,各行各业各个圈子,都尽是惊涛骇浪,不一定在欢场才易见凶险。身处其间的人,无不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谁个一下疏忽了,把时间用在长嗟短叹上头,轻则表现立即落在人后,重则招致难以预测的后遗症。
  贺智明慧,一定晓得这番道理。
  女人也就是在这男女私情上老吃亏。像贺智,一旦在豪门穿梭,在企业茁壮,就得在阴阳协调一事上让步了。不比男人,像贺家的四少爷贺勇。,三头六臂,既在父亲的羽翼下长袖善舞,又于欢场中左拥右抱,顾盼生辉。成了本城数一数二,最具名望的花花公子。
  贺勇根本没打算结婚,他父亲催促他时,答说:“自盘古初开起,男人就是无女不欢,崇尚三妻四妾,乐此不疲,倒不如干脆打开婚姻的枷锁,放生蛟龙,让自己优游自在,为所欲为。”
  贺勇还嬉皮笑脸地逗聂淑君说:“妈,你已有男孙三名,大嫂既已超额完成责任,你就免了我吧!”
  任何人都拿这贺勇没办法,反正他在生意上头,把贺氏财务打理得头头是道,贺敬生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每念到聂淑君的孩子们,老早在贺氏集团内生了根,我的心就直往下沉。
  贺敬生的第二代与第三代,都在励兵秣马,磨拳擦掌,准备继承父业,在父亲的王国内争一日之长短。
  轮不到我不惊心,不动魄。总有一天,贺杰要跟他同父异母的兄姊较量。
  谁得谁失,象征着我和聂淑君权力斗争的最终胜败,无法不令人提心吊胆,虎视眈眈。
  贺杰在长途电话里跟我说:“妈,是不是一定要我回来跟爸爸拜寿呢?”
  “杰,你不想回来?”
  知子莫若母,贺杰从来最怕出席贺家的喜庆场面。我当然明白他的苦衷。
  站在一大堆聂淑君名下的亲朋戚友之中,我们母子俩是显得额外的孤伶伶的。男孩子长到十五、六岁,正正是尴尬时期,一般情况下已不喜欢跟在父母身边出席应酬场合,更何况贺杰有如此不寻常的家庭背景。
  我并非勉强儿子之所难,每要鞭策骨肉,自已心头往往先来一阵翳痛。
  然,贺杰必须适应。我看准了在不久的将来,他就得加入贺氏集团,跟贺家的人更紧密的相处,甚而交锋。他逃避不了。
  敬生从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有关遗产的分配,我也没问。
  只是有一晚,我陪着他在露台看月色,他突然握着了我的手,问:“可记得从前,我每晚都到大同酒家接你下班,二人手牵手,在海旁漫步,举头望见的那轮明月,就跟现今的这个一模一样。其实,已经过尽二十多年了。”
  我但笑不语。忆及前尘,感触大多,不谈也罢。
  敬生依然情深款款地望着我:“你觉不觉得我老了?”
  “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不就是老夫老妻!”
  “不!你只是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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