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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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1期-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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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民警没再坚持,一侧身,弓着背躺着,心想这就是我的生活?我跟一个什么女人生活在一起?他想要是叶梅……他禁止自己想下去,他叹口气,勒令自己什么都不想地睡觉。他的意识却不执行他大脑颁布的命令,心又跑到叶梅身上去了。我应该用什么手段才能把叶梅弄到手呢?他带着这个让他困惑的问题,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你这个人火气蛮大啊,杨民警瞪着黄灿,打人本身就不对,还是打执法的,他们穿着工商制服,代表政府执法,你还敢打,你真有蛮猛!为什么要关你五天你晓得吗? 
黄灿摇头,杨民警说:那我告诉你,你藐视政府。 
  黄灿说:我不敢藐视政府。 
  杨民警咧嘴笑笑,说打执法队的还不算藐视政府?他叼着烟,斜睨着黄灿,又说:本来要关你半个月,你犯的不是一般的打架滋事。你是打工商局执法队的,性质就比较严重。莫说关你五天,关你半年都关得。判你两年或三年徒刑也没人为你说话,你懂不懂? 
  关了五天五晚且为自己的遭遇愤愤不平还咬牙切齿的黄灿听了这番话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了,别说淤积在心里的恼怒了,就连半点脾气都没有了。那些怨恨和愤怒都被牢里十分顽固的尿臊气熏跑了,好像浓烈的灭害灵把房里的蚊子和蟑螂熏跑或熏死了一样。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摆脱这种可怜又可怕的困境。他说:我晓得我错了。 
  杨民警说:我今天可以把你放了,但还可以继续关你。理由有的是,杨民警说到这里望黄灿一眼,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又道:他们担心你报复他们,他们要求派出所保护他们呢,我们又没有当保镖的义务,只好把你关起来,免得你一跑出派出所就寻仇。 
  黄灿在那间黑屋子里被蚊子和苍蝇害了五天五晚,每天都全力以赴地跟蚊子苍蝇斗争,早已没力气跟杨民警讨论是非曲直了。他说:我保证我不会再找他们半点麻烦。 
  那你写个保证,杨民警觉得可以收场了,保证你出去后不再打架。 
  黄灿眼皮打架地写了份保证,签了名,这才腰酸背疼地走出派出所的大门。 
   
  四 
   
  红星装饰材料店在镇建材市场里。镇建材市场里有几十家建材或装饰材料店,一些人要建房子了或建好的房子要装修了,就上建材市场买材料。红星装饰材料店是马建军舅舅的朋友开的店子,材料店里什么材料都有,夹板、大芯板、黑胡桃木板、榉木板和各种尺寸的木方及地板砖、墙面砖、瓷砖和乳白胶、玻璃胶等等什么都有。老板经常跑广州和长沙,店子里需要几个人为顾客介绍材料或搬运材料,马建军就成了那样的人。材料店包吃午餐,工资五百元一月。马建军一有了工作,人就精神焕发了,觉得这个世界饿不死人。 
  装饰材料店都是上午九点钟开门,下午六点钟关门。余下的时间就是自己的了。马建军可不想把余下的时间浪费在电视机前,再说跟着刘月红看台湾或香港的情意绵绵的电视连续剧,只有受气的份儿。电视剧里的人活得太好了,住别墅,开世界名车,有漂亮女人相伴,今天飞法国巴黎,明天又飞美国纽约,过几天又飞回了台北或香港。相形之下,好像别人是长了翅膀的鸟在天上自由飞翔,而他呢,像条泥鳅样在地上打滚。刘月红也不满意自己的生活,看着电视当然就联想到自己,于是大做文章说:唉,你看人家的老婆活得多好。 
  马建军打个哈欠到刘月红脸上,说这是假的。 
  刘月红踹了他一脚,嫌他说:你一口胃气,你去死吧。 
  马建军不想计较刘月红的诅咒,走开了,走出去找麻将玩,因为麻将桌上没有飞机飞来飞去,也没有香港或台北。马建军以前很少玩麻将,但自从走进建材市场后,他就开始玩麻将了。建材市场里有的是爱打麻将的年轻人,都是一条条在最低层蠕动的泥鳅,上班时这些泥鳅都没什么劲,一关门,精神就来了,好像喝了酒似的,就吆喝着打麻将。马建军是那种最经受不住诱惑的人。像他这种人,随波逐流惯了,跟着好人就可以学好,跟着坏人就逐步学坏。一开始,他还很有节制,一个星期打两场,慢慢儿就节制不住了,一是打麻将可以麻痹自己,二是打麻将刺激。到后来,就变得几乎天天嚷着打麻将了。马建军那一伙人都是火爆性子,假如是乱世,那就是一群不顾一切的暴徒。打麻将本来是一件娱乐的事,可是在他们那一伙人里打麻将可以打出“硝烟”来,又喊又骂,还为一张牌动拳头,一拳把对方的鼻子打出血,或者把对方的眼睛打得同熊猫的眼睛样。这种闹翻了天而大动干戈的事,一个月里居然发生了三起。这就让隔壁邻居受不了了,就有人打举报电话,说这里有人聚赌,因担心民警不会来抓赌,便夸张说:民警同志,他们是打十块钱一炮的。 
  民警一听是打十块的,就来了。 
  民警敲门敲得很隐蔽,不像警察敲门,而像邻居或朋友敲门。就没有人怀疑是民警来抓赌。那家人的女人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呆了,站在她面前的是穿着公安制服的民警。 
  一个都不要动,都原地坐着。杨民警一走进来就厉声说。 
  马建军他们就原地坐着。杨民警和刘民警及李小兵民警走拢来搜赌资,结果发现四个人口袋里的钱加起来才一百多元,不像是打十块的。但既然来了,就得郑重其事。杨民警绷着傲慢的脸,心里感到好笑地说:走哕,都跟我们去派出所。 
  楼下有一辆破吉普,车身印着公安字体。四个人被赶上了吉普车,吉普车庄严地驶进了派出所。马建军是被第一个带到杨民警面前的。杨民警让马建军坐,马建军坐下了。杨民警先问了马建军姓名、年龄、住址、工作单位之类的话,然后才问他:你们打多大的麻将? 
  马建军觉得没什么了不起道:打五角的。 
  杨民警也相信他们是打五角的,因为从他口袋里搜出来的钱也就是二十三块钱。杨民警本想放他走的,但他那天心情不好,便说:罚款五百,叫你老婆送钱来。 
  马建军懵了,说杀了我我也没有五百块钱。我们这是好玩。 
  好玩?杨民警问马建军,放炮不给钱的? 
  马建军说:给。 
  杨民警说:那就是赌博。罚款五百。 
  马建军看着杨民警,说能不能少罚点? 
  杨民警冷笑了下,说一分钱都不能少,叫人通知你老婆送五百块钱来。 
  马建军的老婆没有送钱来。那三个年轻人于第二天一早都被家属交了罚款领走了,剩下马建军一人留在牢房里。杨民警觉得马建军有点可怜,说快叫你老婆送钱来啊。 
  马建军低垂着头,说我老婆不会拿钱来赎我。 
  杨民警不相信,说你老婆就一点也不关心你的死活? 
  杨民警见他不张嘴,就指出说:罚款是非交不可的,不然就得拘留你十五天。 
  马建军说:我老婆把钱看得比她的命都重要。 
  杨民警蔑视地瞟一眼马建军,说你在你老婆面前蛮窝囊啊咧。 
  马建军被关了七天,七天里他都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出来。第七天傍晚,杨民警要下班了,去厕所小便时,看见马建军昂着肮脏的面孔看着他,心里就不免同情这个男人了。他上完厕所,让刘民警打开铁栅栏门,把马建军叫进了办公室。他感到疲惫地伸个懒腰,让一脸灰白的马建军坐下,看了眼门外,门外是一片橘黄色的天空。他说:你在派出所住了七天,所里管水管饭,一般临时性拘留的人是二十块钱一天,二七一百四十元。 
  马建军不晓得杨民警是什么意思地望着杨民警。杨民警淡淡一笑,罚款就不罚你了,想你也没钱罚。但这一百四十元是要交派出所的。总不能白住白吃是不是? 
  马建军认真地点点头。 
  杨民警把纸和笔递给马建军,说你写个欠条,欠派出所一百四十元,签个名。明天你把一百四十块钱送来,交给财会室。 
  马建军写了欠条,签了名,将欠条递给杨民警说:我保证明天把钱送来。 
  杨民警说:你老婆也做得出啊,硬是不肯交罚款啊。 
  马建军羞得把头低到胯里去了,杨民警说:你走吧。 
  马建军回到家里,刘月红不在家。马建军赶到异南春饮食店,异南春饮食店里也不见刘月红。他就气鼓鼓地冲到了岳母家,刘月红也不在娘家,儿子在,岳母带着。马建军因自己澡也没洗,一身臭烘烘的,就没在岳母家呆多久。回到家,他烧了两大壶开水,洗了个热水澡,把身上的臭气全洗掉了。随后,他煮了碗面吃。十一点钟了,刘月红才回家。他看着老婆,老婆穿得很漂亮,这身天蓝色的大披领呢子西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脖子上还系了条白丝围巾。老婆的脸上还打了香喷喷的油膏,使他嗅到了来自老婆身上的浓郁的花香。他想她还有,心情到外面“漾”,他真想一拳打死她。他问她:你他*的哪里去了? 
  同事家里玩去了,你放出来了?她一脸吃惊的样子瞪着他。不是说要关十五天吗? 
  马建军盯着她说:你真做得出。 
  刘月红说:派出所的想搞钱,我就是不让他们达到目的。 
  马建军说:但是,你让老子受了七天活罪。 
  但我为这个家节约了五百块钱。刘月红说,要晓得五百块钱的用途大得很呢。 
  马建军说:为了五百块钱,你就让我关在牢里,连看都不去看我,你真能狠心。 
  刘月红解下了白丝围巾,大声辩解说:这有什么哕?我想得通,在派出所关几天等于是住宾馆,又不要钱的。 
  马建军说:要钱,二十块钱一天,我写了欠条,欠了派出所一百四十块钱。 
  刘月红不高兴了,说你不应该写,是他们把你关进去的,又不是你主动要住派出所。 
  马建军气得脸都青了,说杨民警要我明天交一百四十块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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