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史演义 清 陆应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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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史演义 清 陆应旸-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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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莽自有真忠义,血染黄沙昼不干。
  初九日,李自成兵至宣府。巡抚朱之冯,誓死不从,拔刃自刎。总兵唐通守关,太监杜勋联骑出降,为贼响导。十五日,破居庸关,巡抚何谦被杀。十六日,破昌平州,总兵李守骂贼不屈,贼令碎剐泄恨。守手格数人,人拿不住,遂拔刀自刎。十七日,到北京平子门,分兵四下攻城。正是:
  四望传烽尽盗卒,树林襞月月凄凉。
  且说崇祯皇帝预闻流寇警报,又接了督师阁老李建泰的本,乞驾南迁,愿保太子先行。初四日,平台召对,遂向阁部官员道:“李康泰有疏,劝朕南迁。国君死社稷,朕将何往?又劝朕教太子先往南京,诸臣以为何如?”阁老范景文,总宪李邦华,少詹顶煜,俱奏称,太子南迁的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大声奏道:“奏太子往南,诸臣意欲何为?将欲为唐肃宗灵武的故事么?”范景文等遂不敢开口。崇祯又问守城迎敌的良策,众臣默然无语。崇祯叹道:“朕本非亡国之君,诸臣却都是亡国之臣。”拂衣朝散,怏怏回宫。
  次日,差勋卫科道等官,分守九门,盘诘奸细。阁老魏藻德要差往南调兵,方岳贡要差往南督饷,首相陈演依旧撤回,入阁办事。遣太监杜秩亨出城体探,御史王章专督城守。起复太监曹化淳、王相尧等,领兵镇守。襄城伯李国桢操练京营,以备战守。
  十一日,崇祯颁罪己之诏。
  十七日,李自成攻平子门甚急。正在惶惑间,贼遣降监杜秩亨缒城而入,议让西北一带,并发犒军银一百万,便可退兵。崇祯召廷臣共议,或然或否,再无定说。崇祯独以为不可。欲留杜秩亨,秩亨道:“彼营以亲王为质,如不返命,即便杀王。”崇祯道:“留汝也不中用。”因叱之使去。京城人心惶惶,哭声不绝。
  十八日酉时,崇祯手执三眼枪,带着几个随身太监,都骑了马,领亲兵四百余骑,出宫至正阳门,传令开门。门军道:“不奉圣旨。”不肯开。亲兵将斩门而出,门军疑有内变,贺炮将反击。遂奔往顺城门,也不放出。崇祯道:“还好,还好。这是巡城王章号令严肃,守门军还知法度。”乃从白家胡同绕出城下,到成国公朱纯臣家。守门人辞以赴席未回,崇祯道:“好个国公,哪些个与国同休戚!”叹息回寿宁宫。向周皇后道:“罢了,罢了!城守单弱,救兵不至,大事已去。奈何!奈何!”相对痛哭。宫人皆跪哭失声。崇祯令之散去,各自图活。周皇后是夜,遂自缢于宫里。
  次日十九黎明,崇祯手自撞钟,百官竟无一至。还见城里火起。不多时,各门俱开,喧传曹太监已开门迎贼,李襄城被贼拿去。崇祯急回宫,令袁妃自缢。绳断堕地,崇祯手自砍死。长公主在旁号哭,崇祯把剑砍去,断臂仆地。又遣宫人传谕张皇后、李妃,速令自裁。遂把剑丢了,急奔煤山,只提督京营太监王之俊紧紧跟随。崇祯遂自缢亭阁中,王之俊亦缢死在旁边梁上。崇祯被发覆面,上穿白绵绸袄、蓝纱道袍,下穿白绵绸裤,右足跣,左足有白绫袜、红方舄鞋。衣带有血诏道:
  朕在位十有七年,薄德匪躬,上邀天罪,致敌蹈内地三次,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也。朕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以发覆面而死。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且说京城文武百官,偷生躲避的多,殉难死亡的少。然明朝忠臣,比唐宋较盛。
  阁老范景文,每见身为大臣不能在疆场做一番大事业,虽死无益。召对后绝食三日,常常饮泣入告,声不能续。十九日闻破城,向阙再拜号恸,行诰封妻陆氏柩前,即自缢。被家人赵兰芳解救,作诗一首,有“谁言信国非男子,延息移时何所为”之句,遂投井而死。
  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璐,十八日晡时,闯贼入彰义门,举家大哭。十九日寅时,闻各门已破,即衣朝服望阙四拜,复换冠带,南向拜辞老母。索酒酹所供奉关帝君前,对酌二盏。复出中堂南向正坐,吩咐家人道:“吾分当如此,意已决,毋得救。但我死后,须待皇上殓后,方可殓吾尸。切记!切记!”入书房自缢。三日后颜色如生,贼入见了惊避,不敢再入,家属得全。
  兵部戎政侍郎王家彦,守得胜门。门破,贼持刀叱降,家彦大骂不屈。贼连砍二刀,死于城楼。贼遂举火焚尸,惨不可言。
  邢部右侍郎孟兆祥,守正阳门。贼入城,遂砍死城门下。寓所有子孟章明,系观政进士,闻变启知母亲,同妻三人,俱缢死堂上。山西一带地方从贼者众,一门四忠烈,真是天生成的豪杰。
  左庶子兼侍读学士周凤翔,十九日闻城破君亡,沐浴衣冠,向阙痛哭再拜,同二妾顿时缢死。遗书诀父道:“君辱臣死,君死臣焉可独生?况男复身居讲职,忝列侍从乎!忠孝不能两全,矢以来生再图奉养尔。”又做绝命诗一首,有“碧血九原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之句。
  左谕德兼侍读学士马世奇,十九日尚未早膳,忽有数人闯入,口索骡马。家人告以没有,即持刀索银物。跄入搜检,果然没有,一齐奔去。马世奇道:“罢了,大事已去了。”沐浴更衣,捧敕命北面稽首谢恩毕,家人跪禀道:“家有太奶奶,老爷何可轻死?”马世奇道:“太夫人还有二相公侍奉,我不死,岂不玷辱太夫人?”乃南望再拜,从容自缢。二妾朱氏、李氏,相继缢死。
  左都御史李邦华,十九日闻贼破城,衣冠望阙再拜,题阁门板上道:“堂堂丈夫,圣贤为徒。忠孝大节,矢死靡他。”题毕,徒步往文丞相祠叩首再拜,口里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今日魂归天府去,子孙百世仰芳名。”立起身来大笑三声,缢死祠中。三日颜色不变。
  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十八日见贼逼京城,即以死自誓。贼既入,因出问长班道:“倪爷安在?”长班还报道:“倪爷已自尽了。”施邦曜入内,作绝命诗,有“惭无半策匡时难,唯拼一死报君恩”之句。
  翰林院左谕德刘理顺,十九日闻变,即自题壁上道:“成仁取义,孔孟所传。文信践之,吾何不然?科名既占,岂肯苟全?三忠祠内,无愧前贤。”与一妻二妾,俱缢死。其家属或投缳,或赴井,计一门死难共十八人。真是天地间稀有的事。
  翰林院简讨汪伟,闻贼至,即啮指,向夫人耿氏道:“吾不能生系贼颈致阙下,当为厉鬼击贼。”夫人道:“妾此夙愿,幸有同心。可毋使徐淑笑我。”十九日闻城破,夫人取一暖酒共酌。酒酣,汪伟索笔,大书壁上道:“身不可辱,贼不可降。夫妇同死,忠节成双。”正将就缢,汪伟在右,耿氏在左,氏对伟道:“虽遭颠沛,亦不可失序。”遂换转缢死。
  大理寺卿凌义渠,闻变,以首触柱,流血被面。把生平著述及批评诸书,尽皆焚毁。服绯正笏,向阙再拜。又南向拜父,遂举笔书片纸,付家人归报封公道:“男视死如归,含笑入地下矣。但父亲衰年无靠,病妻、弱子不堪回想耳。十儿尤放他不下也,弟可善抚之。”又与记室赵振之诀别,从容自缢而死。
  太仆寺丞申佳胤,协理东路,闻变即自缢死。
  太常寺少卿吴麟徵,十九日坐西直门。是时喧传城破,急归署,将掌垣时所参驳事一一检出,付家人持归,片语不及家事。遂闭门作绝笔数语道:“祖宗二百七十余年宗社,移旦而失。虽上有亢龙之悔,下有鱼烂之殃,而身居谏垣,徘徊不去,无所匡救,法应褫服。殓时用角巾青衫,覆以单衾,垫以布席足矣。棺且速归,恐系先人之望,祈知交为矜许焉。茫茫泉路,炯炯寸心,所以瞑予目者,又不在此也。崇祯十七年二十日酉刻,罪臣吴麟徵绝笔。”正欲自缢,密友海宁孝廉祝渊来,排闼入见,相抱涕泣。吴麟徵道:“我壬戌登第,尝梦一人叉手向背,口吟文信国‘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之句。问路人云,是隐士刘宗周。我与刘同出,而刘先隐。今山河破碎,不死奚为?我陈整饬江南,枢臣不许;我请身任危疆,冢臣不许。天下事若可为,只索待之后人。吾生平所歉,唯少切谏几疏及《党鉴》一书编辑未成耳。”言毕自缢。祝渊收其尸,为之殓,面目如生。
  户科都给事中吴甘来,署与周凤翔相连。二月中,便与凤翔誓同殉节。又知事不可为,先托其子与好友漆嘉祖,求其训诲。至是闻变,乃作诗一律道:“到底谁贻国事忧,疾雷悄悄破城头。君臣危难乾坤晚,狐鼠干戈风雨秋。极目江山空泪洒,伤心仁义一身周。也知此日难争讨,唯取忠肝万古留。”题毕,中堂自缢死。
  河南道御史王章,巡视京营,时复敕他巡视各门。十九日,与科臣光时亨同守平子门,正并辔登城,贼破门而入。遇见守城二官,呼道:“你们归顺了,自当重用。”光时亨即下马跪拜乞降。贼三问,王章不应。砍中章膝,坠马踞地,骂不绝口。贼复砍三四刀,堕城下死。
  顺天督学御史陈纯德,不受伪命,自缢死。
  御史陈良谟,闻城破,作古风一首,痛饮自缢。妾时氏亦相继缢死。
  吏部员外许直,十九日闻变,写家书付家人,令之速归。旋更冠服,北向拜君,南向拜父。作诗六绝句,末一首道:“掷笔翻然辞世行,老亲幼子隔幽明。丹心未雪生前恨,青简空留死后名。”书毕,入室自缢。
  兵部郎中成德,贼临城,即致书约马世奇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不能匡救,贻祸至此,唯有一死以报国耳。年翁忠孝夙禀,谅有同心。”马世奇答书道:“吾党泰登仕籍,无能御捍多难,致势不可为,唯有死以报君恩耳。奇幸与明公携手及黄泉,应使黎丘生色也。预订斯约,毋忘息壤。”及闻天子柩停参庵,成德作祭文一篇,致鸡酒哭猷。归即自刎死。
  兵部主事金铉,十九日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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