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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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期-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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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在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发展得一路顺风,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工作岗位都是一个精彩并且得宠的人物。在他的新闻生涯中也一直是以正面、积极、正义的形象出现的。 
  可以说,呼延鹏被拘留的消息让许多人无比震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口无遮拦必然会导致祸从口出,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教训,或者对于他的成长也会很有帮助。 
  对于沈孤鸿来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他只是对着这一张年轻的面孑L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你终于可以闭嘴了。”沈孤鸿把报纸扔在桌子上,他想,这件事发生得天衣无缝,自然天成,而且跟翁远行一案毫无瓜葛,就算是呼延鹏明白这是有意坑他,他又能说出什么来呢?!谁叫他这么容易就跳进陷阱的。 
  其实,徐彤跟他沈孤鸿之间是没有任何交易的。只不过徐彤是个明白人,他在法学院所过的憋憋屈屈的日子才是他真正的人生导师。为什么低调几乎是所有成功人士的座右铭?那就是因为任何好处包括名利在内的一切好处都喜欢闷声不响的人,这是常识。当年在翁远行的案子上,徐彤的风头也太强劲了一点,所以他付出了外人所不知道的代价。就算他无怨无悔,那种受人接济的日子他也过够了。所以当沈孤鸿派人去把徐彤的律师证还给他时,他就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 
  据说呼延鹏目前被关押在本市条件最差的一个看守所,沈孤鸿心想,这绝对不是他所能做到的,他还远不是一个一手遮天的人。要怪也只能怪现在的 
治安案件有回升的趋势,尤其是抢劫和黄赌黑案,抓了一大批人总得有地方安置他们。所以这回呼延鹏可能会受点罪,不过年轻人受点罪真的是没有什么坏处。 
  就在沈孤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松了一口气的当口,徐彤也在他的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前看到了呼延鹏被捕的消息,尽管是在意料之中,但他仍然感觉到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用力地刺了一下。 
  他的新的律师事务所设在大都会大厦的八楼,这是本市价格最贵的写字楼之一。冲南的一面落地玻璃窗外是难得的一片绿地和一道气势磅礴的水墙,绿草茵茵,水流不息,虽然都是人造景观,但还是相当的有气势,同样令人心旷神怡。新公司的业务业绩不错,经他细致挑选的七八个专业律师在业务上都挺拔尖,可以说这种久违的生活是他向往已久的。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他的一个老同学到学院来看他,指点迷津地对他说,关于你律师执照的事,不如求一下中院的沈院长,他在这类事情上说话总是方便一些,关系也直接一点。徐彤自然听得出老同学的话外之音,但普天下也没有不要钱的午餐。他被晾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突然有人发善心,像老员外搭救落难公子一样地来搭救他。 
  老同学当然看得出来他心中的疑虑,便主动跟他交了底牌。老同学说,当年翁远行的案子是你经手的,现在此案翻了过来,又被媒体炒得甚嚣尘上,但就看这些现炒现卖的东西,便知道徐彤你出言谨慎,懂得不该说的就不乱说的道理。而且你也完全有能力让某些人安静下来。 
  徐彤考虑了一个晚上,他想,这也许是他改变现状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终于,他尝到了苦尽甘来的滋味。他在高尚小区买的房子,当然还是分期付款,但他已经有底气挑选自己满意的户型。他挑了临江的一套房子,也就是说,在家中的任何一间屋子里只要推开窗户,便可见到婉蜒而来的滔滔江水,如诗如画。尤其到了夜晚,不仅长长的江畔灯火通明,就连游江的渡轮也是霓虹耀眼,在江中独领风骚。 
  他的女儿也顺利地去了英国留学。 
  然而,平衡又一次被打破了,先是屠兰亭自杀身亡,这是徐彤始料不及的。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决绝,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屠兰亭这个人心胸狭窄,对于这样揭短的事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但至多也就是一个诽谤罪吧,就足够教训呼延鹏了。想不到屠兰亭会走得这么远。这让徐彤的心中充满悔意。 
  屠兰亭毕竟是帮助过他的人,尽管的确拿走过他的学术观点,但仍然是有恩于他的。屠兰亭火化的那一天,徐彤没有到殡仪馆去,只是独自一人在江边徘徊到半夜,心情非常沉重,但比心情更沉重的是他无法面对自己的伪善。 
  现在,由于屠兰亭事件的脱轨,呼延鹏又进了看守所。本来,他并不想做得那么绝,但是利益二字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已经完全主宰了他。 
  徐彤的失眠症是在去了法学院以后落下的,他本以为逃离了法学院开始新生活以后,他的失眠症会不治而愈,但事实是症状加重了,他现在不吃药简直就无法入睡。 
  有时候徐彤也会安慰自己,他觉得呼延鹏也太不听劝了,真是的,他以为他是谁?! 
  徐彤回到自己的办公台前,但他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集中思路,进人工作状态。他不知道这是一场恶梦的结束还是刚刚开始。 
  南方的天气会无缘无故地返潮,返潮的天气就像女人翻脸一样,原本是一颦一笑总关情,陡然间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闹得面目全非。遇到这样的天气哪儿都是潮乎乎的,空气中不仅能攥出水来,还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让人的心里长草一般地发毛。 
  呼延鹏从来没有觉着夜晚会这么长,长得让他心里没底,长得让他感到这个世界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虚无得很,只有时间是一个格外具体的,同时也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灵。它可以变得那么长,那么让人没有指望,而且也足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世界观。以往他加夜班、写稿子,不知不觉天边就翻起了鱼肚白。但是现在他站在看守所七号监仓的厕所里,在微弱的灯光下靠墙站着。 
  一个蹲式的茅坑是他白天反复冲洗过的,但是那么多大老爷们要上厕所,加上返潮的天气,气味可以想象。 
  夜已经很深了,他的胸部还在隐隐作痛,断了的两根肋骨并没有好利索,但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休息。七号监仓不到二十平米,住着二十五个犯人,也就是说平均一个人还不到一平米,所以睡觉一定是轮流的,监头是个抢劫犯,他不参加轮流,剩下的人无一例外地排队,每人三个小时换班睡,旧人可以站在监仓里,新人只有站到厕所去。 
  呼延鹏忍不住对监头说,不是说看守所的环境已经大为改观了吗?其实他自己也做过这方面的报道。监头说报纸上说的话你也信?修两间供人参观照相的看守所,你以为你就能住得进去? 
  呼延鹏刚进来的时候,无数双恶狠狠的眼光都盯着他,他想这回他死定了,肯定全部的肋骨被人打断,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全性命。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不知晓的世界,而且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落到这样一个境地。在对峙了将近一分钟以后,监头问他犯了什么事?他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监头说看你是个书生的份上,打就不要打了,但是规矩还是要讲的,那就是负责里里外外的卫生,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站着的夜晚是绵绵无期的,厕所的夜晚是臭气熏天的,但更重要的是呼延鹏内心的夜晚可以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是从云端落人谷底的,这之中什么先兆也没有。他进看守所的那个下午,天气因为下不出雨来很有几分闷热,闷热是坏心情的源头。他被带到一间四面见光的铁笼子里,全身脱光,前后检查,直到自己扒开肛门让管教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最后管教一剪刀把裤子扣剪掉,抽出皮带,他便可以提着裤子去监仓了。并不是有人为难他,他前面的嫌疑犯是这样,他后面的嫌疑犯也是这样,这是规矩。遇到发案现场被捕的嫌犯,有人身上太脏,铁笼子边上有一条橡胶管子,管教会像冲洗一件物品那样把嫌犯冲洗干净。 
  呼延鹏第一次领略到完全没有自尊是怎么一回事。对于一个没有露阴癖的正常人来说,光天化日之下脱得精光而且前后左右地转一圈,是一件让人终身难忘的事。而且管教的脸上无比冷漠,跟监仓中其他犯人的脸是一模一样的。 
  第一天晚上,呼延鹏一夜没睡。他睡不着是一回事,监仓里不够睡又是一回事,而他没有睡的原因是必须完成每个人分配到手上的手工作业,做一种纸的康乃馨,完不成的人第二天会受到处罚戴手铐。呼延鹏由于不熟练,自然做得很慢,别人做完之后根本不理他,该睡觉就睡觉,问都不问一句。那他就一直做一直做,做到手和脑子都变得完全机械起来。 
  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打扫卫生,扫厕所刷碗等等。 
  当然他也不是没睡过觉,轮到他睡觉时他只觉得刚一闭上眼睛就被人推醒了,说是三个小时已经到了。 
  有时候,在漫长的深夜里,呼延鹏会把他自己的遭遇前前后后地想上好几遍。直觉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都跟翁远行一案有关系,尽管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件事他不知道,可能是沈孤鸿,也可能是其他人。所谓拔起萝卜带出泥,他不知道他的好奇心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但是他知道有人在警告他就此沉默。 
  他承认这一招很厉害,洪泽说得对,做政法新闻也是进黑社会,保不准哪天被暗算。他是要好好想一想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了。 
  有人迷迷糊糊地跑进来上厕所,热气腾腾的尿液伴着稀里哗啦的声音几乎令呼延鹏沼气中毒,一股恶劣的味道熏得他差点窒息。他想他可能真的是应该收着点锋芒了,否则真有可能死于“意外”。 
  最令呼延鹏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看他的是戴晓明,戴晓明只待了五分钟,但是呼延鹏会为这五分钟一生都感激他。戴晓明说,你放心,无论对方家属开出什么条件来我都无条件答应,一定能把你捞出来。戴晓明居然用了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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