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宝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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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宝鉴-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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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说部必有大段落,乃是正面文章,精神团结之处,断不可含糊了事。此书虽用穿插藏闪之法,而其中仍有段落可寻。如其中沈小红如此大闹,以后慢慢收拾,一丝不露,又整齐,又暇豫,即一大段落也。然此大段落中间,仍参用穿插藏闪之法,以合全书体例。
  说部书,题是断语,书是叙事。往往有题目系说某事,而书中长篇累幅,竟不说起,一若与题目毫无关涉者。前人已有此例。今十三回陆秀宝开宝,十四回杨媛媛通谋,亦此例也。
  此书俱系闲话;然若真是闲话,更复成何文字?阅者于闲话中间寻其线索,则得之矣。如周氏双珠、双宝、双玉及李漱芳、林素芬诸人终身结局,此两回中(原按:此两回中是指第十九回和二十回)俱可想见。
  第廿二回,如黄翠凤、张蕙贞、吴雪香诸人,皆是第二次描写,所载事实言语,自应前后关照;至于性情脾气,态度行为,有一丝不合之处否?阅者反复查勘之,幸甚!
  或曰:书中专叙妓家,不及他事,未免令阅者生厌否?仆谓:不然。小说作法与制艺同,连章提要包括。如《三国》演说汉魏间事,兴亡掌故了如指掌,不嫌其简略枯窘。提要生发,如《水浒》之强盗,《儒林》之文士,《红楼》之闺娃,一意到底,颠倒敷陈,而不嫌其琐碎。彼有以忠孝、神仙、英雄、儿女、赃官、剧盗、恶鬼、妖狭,以至琴棋书画、医卜星相,萃于一书,自谓五花八门,贯通淹博,不知正见其才之窘耳!
  合传之体有三难。一曰无雷同:一书百十人,其性情、言语、面目、行为,此与彼稍有相仿,即是雷同。一曰无矛盾:一人而前后数见,前与后稍有不符,即是矛盾。一曰无挂漏:写一人而无结局,挂漏也;叙一事而无收场,亦挂漏也。知是三者而后可与言说部。
  原缘起
  韩邦庆
  按此一大说部书,系花也怜侬所著,名曰《海上花列传》。只因海上自通商以来,南部烟花,日新月盛,凡冶游子弟,倾覆流离于狎邪者,不知凡几。虽有父兄,禁之不可;虽有师友,谏之不从。此岂其冥顽不灵哉?独不得一过来人为之现身说法耳。方其目挑心许,百样绸缪,当局者津津乎若有味焉;一经描摹出来,便觉令人欲呕。其有不爽然若失,废然自返者乎?花也怜侬具菩提心,运广长舌,写照传神,属辞比事,点缀渲染,跃跃如生,却绝无半个淫亵秽污字样,盖总不离警觉提撕之旨云。苟阅者按迹寻踪,心通其意,见当前之媚于西子,即可知背后之泼于夜叉;见今日之密于糟糠,即可卜他年之毒于蛇蝎:也算得是欲觉晨钟,发人深省矣。此《海上花列传》之所以作也。
  原跋
  韩邦庆
  客有造花也怜侬之室而索六十四回以后之底稿者。花也怜侬笑指其腹曰:“稿在是矣!”
  客请言其梗概。花也怜侬皇然以惊曰:“客岂有得于吾书耶?抑无得于吾书耶?吾书六十四回,赅矣,尽矣!其又何言耶?令试与客游太行、王屋、天台、雁荡、昆仑、积石诸名山,其始也,扪萝攀葛,匍匐徒行,初不知山为何状;渐觉泉声鸟语,云影天光,厉厉有异,则徜徉乐之矣。继而林回磴转,奇峰沓来,有立如鹄者,有卧如狮者,有相向如两人拱揖者,有亭亭如荷盖者,有突兀如锤、如笔、如浮屠者,有缥缈如飞者、走者、攫拿者、腾' 足卓' 而颠者,夫乃叹大块文章真有匪夷所思者。然固未跻其巅也。于是足疲体惫,据石少憩,默然念所游之境如是如是,而其所未游者,揣其蜿蜒起伏之势,审其凹凸向背之形,想象其委曲幽邃回环往复之致,目未见而如有见焉,耳未闻而如有闻焉,固已一举三反,快然自足,歌之舞之,其乐靡极。噫,斯乐也,于游则得之,何独于吾书而失之。吾书至于六十四回,亦可以少憩矣。六十四回中如是如是,则以后某人如何结局,某事如何定案,某地如何收场,皆有一定不易之理存乎其间。客曷不掩卷抚几以乐于游者乐吾书乎?”
  客又举沈小红、黄翠凤两传为问。花也怜侬曰:“王、沈,罗、黄,前已备详,后不复赘。若夫姚、马之始合而终离,朱、林之始离终合,洪、周,马、卫之始终不离不合,以至吴雪香之招夫教子,蒋月琴之创业成家,诸金花之淫贱下流,文君玉之寒酸苦命,小赞、小青之挟资远遁,潘三、匡二之衣锦荣归,黄金凤之孀居,不若黄珠凤俨然命妇,周双玉之贵媵,不若周双宝儿女成行,金巧珍背夫卷逃,而金爱珍则恋恋不去,陆秀宝夫死改嫁,而陆秀林则从一而终:屈指悉数,不胜其劳。请俟初续告成,发印呈教。目张纲举,灿若列眉,又焉用是哓哓者为哉?”客乃怃然三肃而退。
  花也怜侬  书
  胡序
  胡适
  一、《海上花列传》的作者
  《海上花列传》的作者自称“花也怜侬”,他的历史我们起先都不知道。蒋瑞藻先生的《小说考证》卷八引《谭瀛室笔记》说:
  《海上花》作者为松江韩君子云。韩为人风流蕴藉, 善奕棋,兼有阿芙蓉癖;旅居沪上甚久,曾充任报馆编辑之职。所得笔墨之资,悉挥霍于花丛。阅历既深,此中狐媚伎俩洞烛无遗,笔墨又足以达之。……
  《小说考证》出版于民国九年(1920),从此以后,我们又无从打听韩子云的历史了。民国十一年,上海清华书局重排的《海上花》出版,有许廑父先生的序,中有云:
  《海上花列传》……或曰松江韩太痴所著也。韩初业幕,以伉直不合时宜,中年后乃匿身海上,以诗酒自娱。既而病穷,……于是有《海上花列传》之作。
  这段话太浮泛了。使人不能相信。所以去年我想做《海上花列传·序》时,便打定主意另寻别的材料。
  我先问陈陶遗先生,托他向松江同乡中访问韩子云的历史。陶遗先生不久就做了江苏省长;在他往南京就职之前,他来回复我,说韩子云的事实一时访不着;但他知道孙玉声先生(海上漱石生)和韩君认识,也许他能供给我一点材料。我正想去访问孙先生,恰巧他的《退醒庐笔记》出版了。我第一天见了广告,便去买来看;果然在《笔记》下卷(页十二)寻得“海上花列传”一条:
  云间①韩子云明经②,别篆太仙,博雅能文,自成一家言,不屑旁人门户。尝主《申报》笔政,自署曰“大一山人”,“太仙”二字之拆字格也。辛卯(1891)秋应试北闱,余识之于大蒋家胡同松江会馆,一见有若旧识。场后南旋,同乘招商局“海定”轮船。长途无俚,出其著而未竣之小说稿相示,颜曰《花国春秋》,回目已得二十有四,书则仅成其半。时余撰《海上繁华梦》初集,已成二十一回;舟中乃易稿互读,喜此二书异途同归,相顾欣赏不置。惟韩谓《花国春秋》之名不甚惬意,拟改为《海上花》。而余则谓此书通体皆操吴语,恐阅者不甚了了;且吴语中有音无字之字甚多,下笔时殊费研考,不如改易通俗白话为佳。乃韩言:“曹雪芹撰《石头记》皆操京语,我书安见不可以操吴语?”并指书中有音无字之“【勿曾】”、“【勿要】”诸字,谓“虽出自臆造,然当日仓颉造字,度亦以意为之。文人游戏三昧,更何妨自我作古,得以生面别开?”余知其不可谏,斯勿复语。逮至两书相继出版,韩书已易名曰《海上花列传》,而吴语则悉仍其旧,致客省人几难卒读,遂令绝好笔墨,竟不获风行于时。而《繁华梦》则年必再版,所销已不知几十万册。于是慨韩君之欲以吴语著书,独树一帜,当日实为大误。盖吴语限于一隅,非若京语之到处流行,人人畅晓,故不可与《石头记》并论也。
  
  ①  云间──旧江苏松江府的别称。
  ②  明经──清代对贡生的别称。
  我看了这一段,便写信给孙玉声先生,请问几个问题:
  (一)韩子云的“考名”是什么?
  (二)生卒的年代?
  (三)他的其它事迹?
  孙先生回信说:这几个问题,他都不能回答;但它答应我托松江的朋友代为调查。
  直到今年二月初,孙玉声先生亲自来看我,带来《小时报》一张,有“松江颠公”写的一条“懒窝随笔”,标题为《 之著作者》。据孙先生说,他亦不知这位“松江颠公”是谁;他托了松江金剑华先生去访问,结果便是这篇长文。孙先生又说:松江雷君曜先生(瑨),从前作报馆文字时署名“颠”字,大概这位“颠公”就是他。
  颠公说:
  ……作者自署为“花也怜侬”,因当时风气未开,小说家身价不如今日之尊贵,故不愿使世人知真实姓名,特仿元次山“漫郎聱叟”之例,随意署一别号。自来小说家固无不如此也。
  按作者之真姓名为韩邦庆,字子云,别号太仙,又自署大一山人,即“太仙”二字之拆字格也。籍隶旧松江府属之娄县①。本生父韩宗文,字六一,请咸丰戊午(1858)科顺天榜举人,素负文誉,官刑部主事。作者自幼随父宦游京师,资质极聪慧,读书别有神悟。及长,南旋,应童子试,入娄庠为诸生。越岁,食廪饩,时年二十馀也。履应秋试,不获售。尝一试北闱,仍铩羽而归。自此遂淡于功名。为人潇洒绝俗,家境虽寒素,然从不重视“阿堵物”①,弹琴赋诗,怡如也。尤精于奕;与知友楸枰相对,气宇闲雅;偶下一子,必精警出人意表。至今松人之谈善奕者,犹必数作者为能品云。
  
  ①  娄县──旧县名,清顺治十三年(1656)分华亭县置,与华亭县同治松江府城内,辖府治西偏。1912年仍并入华亭县。
  ①  阿堵物──指钱。“阿堵”是六朝人的口语,“阿”读为 ē,相当于现代汉语的“这个”。“阿堵物”就是“这个东西”。源出于《世说新语·规箴》中的一个故事:“王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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