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宝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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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宝鉴-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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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然和铁眉在里面对坐下围棋,二宝和素兰倚案观战,四周还站着几个人。
  突然半空中随风飘来一声昆曲,和着笛韵,十分悠扬动听。翠芬说:“谁在唱?”冠香说:“大概是梨花院里教唱曲子的吧?”文君说:“好像不是。咱们去看看。”说着就和翠芬寻声向北,从竹篱笆的麂眼中窥见箭道旁的三十三级石台上,仲英和雪香俩人在合唱,云甫抚笛,丽娟敲鼓板。文君一溜烟儿赶过箭道,急着要去看,翠芬也紧紧跟着,跑得汗流气促。刚跑到志正堂前,就被素芬叫住,喝问:“跑去干吗?”翠芬回答不出。素芬给他理理钏钿,又数落了两句,带她进志正堂里去了。
  志正堂正中的炕上,蔼人正横躺着在抽鸦片。翠芬叫了一声“姐夫”,趴在炕沿,陪姐姐说些闲话。不知不觉地,天色渐渐晚了,管家们在各处点起灯来。志正堂上,只点了三盏煤气灯,那强烈的亮光,却一直能照到箭道的尽头。
  接着张寿来报:“马师爷有请。”蔼人就叫张寿收起烟盘,带着素芬、翠芬前去赴宴。一路上都点有煤气灯,亮如白昼。将近大观楼,更是烟云缭绕,灯火辉煌。到了楼前,反而倒是静悄悄儿的,只有七八个女戏子在那里打扮。──原来席面设在后进中堂,一共九桌,分作三层。
  一时间宾客们大都来到,纷纷让座。正中首座是马师爷,左边是史天然,右边是华铁眉。蔼人进来,见痴鸳坐的一席还有空位,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素芬、翠芬并肩连坐。其余后叫的局,肯入席的就挨肩坐下,不肯入席的也不勉强。庭前穿堂内本来有戏台,有一班家妓正在搬演杂剧。锣鼓一响,大家只好饮酒听戏,不便闲谈。主人齐韵叟也无暇敬客,只能说声“有亵”而已。
  一会儿,又添了许多后叫的局,群雌粥粥,挤满了一堂。叫双局的也不少,连痴鸳都添叫了一个张秀英。秀英见了二宝,点头招呼。二宝因为施瑞生已经多时绝迹,也就不记前愆,想和秀英聊聊,但是锣鼓声、唱戏声、说话声众声嘈杂,乱成一片,根本无法畅谈。
  等到上过一道点心,唱过两出京调,二宝热得受不住,起身离席,向痴鸳打了个手势,就拉了秀英从左廊抄出,一直到九曲平桥上,倚靠栏杆,消停絮语。先问秀英:“生意还好吗?”秀英摇摇头。二宝说:“姓尹的客人还不错,你巴结点儿做就是了。”秀英点点头。二宝问起施瑞生,秀英说:“你那里还去过几趟,西公和里他一直就没去过呀!”二宝说:“这号客人根本就靠不住;我听说他做了袁三宝了。”
  秀英急于想问明白,恰巧东边有人过来,俩人只得住口。等那人走到跟前,才看清是苏冠香。冠香只当俩人要去更衣,悄悄儿问二宝,二宝正有这个意思。冠香说:“我这会儿是去叫琪官;咱们就一起到琪官那里去方便吧。”
  秀英、二宝就跟着冠香下桥沿坡向北。转过一片白墙,推开两扇黑漆角门进去一看,见只有一个老婆子在中间油灯下缝补衣服。冠香没去理那老婆子,就引俩人登楼,直到琪官卧房。琪官躺在床上,听见有人来,慌忙起身迎见,叫声“先生”。冠香在琪官耳边小声儿说了一句,琪官说:“我这里可是脏死了。”冠香说声:“不要客气嘛!”二宝就笑着踅到床后去了。
  秀英退出外间,靠窗乘凉。冠香问琪官哪儿不舒服,琪官说:“不要紧的,就是倒嗓了,唱不出来。”冠香说:“大人叫我来请你,唱不出就甭唱了,你去吗?”琪官笑着说:“大人叫我,怎么可以不去呢?还要你先生来请,这可真是笑话了。”冠香说:“不是的,大人恐怕你不舒服睡下了,叫我来问一声能不能去。就是不去也不要紧的。”琪官当然满口里应承。
  二宝从床后出来,洗过了手,琪官就要跟着走。冠香说:“那么你也换件衣裳啊!”琪官这才讪讪地换起衣裳来。
  秀英在外间招手说:“二宝,快来看,好看极了。”二宝过去,往窗外一看,只见西南角那座大观楼上下左右一片灯光,倒映在一笠湖中,荡漾着一条条异样的波纹,忽明忽灭,飘忽不定。那管弦歌唱之声,婉转苍凉,忽近忽远,好像在云端里一般。俩人看得出神,直到琪官换好了衣服,冠香来招呼,四人才下楼出门,从原路回去。
  走到半路,碰见齐府大总管夏余庆,手提灯笼,见了四人,闪身让路,笑着说:“放烟火了,先生快去看吧!”冠香问:“那么你干吗去?”夏总管说:“我去叫人来放。这个烟火,说是要他们做的人自己来放才好看。”说着走了。
  四个人进了大观楼后进中堂,二宝、秀英各自归席,冠香叫管家端一张凳子放在韵叟身旁,让琪官坐下。
  这时候戏剧已经停演,后场乐工各带乐器都在凉棚下面歇息伺候。席间客人、倌人交头接耳,嘤嘤嗡嗡,说不完的知心话。只有琪官不施脂粉,面色微黄,头上也没有一点儿插戴,好像不胜幽怨似的。韵叟自悔不该把她叫来,特地安慰她说:“我叫你来不是唱戏,是叫你看烟火。看完了,你还是回去睡吧。”琪官起立应了一声“是”。
  不久,夏总管来禀:“烟火准备好了。”韵叟说个“请”字,侍席管家高声奉请马师爷和诸位老爷移步前楼观看烟火。于是宾客、倌人纷纷离席,都到前楼而去。
  第三十八回
  放烟火群芳赏七夕  续酒令一箭贯双雕
  马师爷别号龙池,钱塘人氏,年纪不过三十多岁,文名盖世,经学传家;高谊摩云,清标绝俗。观其貌则蔼蔼可亲;听其言则津津有味。上自达官名流,下至妇人孺子,无不喜欢跟他交往。齐韵叟请在家中,曾对人说:“龙池的一句话,足够我琢磨三天的。”
  龙池则说韵叟华而不缛,和而不流,堪为花天酒地作砥柱,曾戏赠一个“风流广大教主”的雅号给他。每遇大宴会,龙池必定想一些新鲜的主意和奇特的景观出来,以助韵叟的雅兴。这次七夕所放的烟火,就是龙池设计的,还特地雇请广东烟火师傅来做,由龙池口讲指划,历时一月,方才完成。但是龙池也犯惧内的通病,虽然到了上海,却依然不敢胡来。韵叟一定要给他叫局,他也只得勉强应酬。开始不论何人,随便叫一个算了;后来说起卫霞仙的性格和他的夫人有些相似,后来就叫定了一个卫霞仙。
  当晚霞仙与龙池并坐首席,一听放烟火,随着众宾客、倌人一起来到大观楼前廊下。这时候廊下的灯烛全都吹灭,连通向楼内的门窗也关上了,四下里黑黢黢的。
  客人到齐以后,烟火师傅点着了引线,乐工吹打起《将军令》。引线燃进烟火箱子里,先是箱底脱落于地,接着噼噼啪啪地响起两串百子鞭炮,随后一阵金星乱迸,如雨而下。忽然大放光明,比煤气灯还亮,照得五步之内,针芥毕现,毛发可见。客人到齐以后,乐工吹打起《将军令》,焰火师傅点着了引线,精彩的焰火开始了。
  乐工换了一套细乐,才见牛郎、织女,分列左右,缓缓下垂。牛郎手牵耕田的牛,织女斜倚织布机边,俩人脉脉含情,盈盈遥望。
  细乐停止,鼓声隆隆,无数彩球闪烁盘旋,护着一条青龙,张牙舞爪地翱翔而下,正好停在牛郎、织女的中间。隆隆的大鼓声忽地变为咚咚的羯鼓,有如猛火爆豆,应和着丁丁的铜钲声。那青龙昂头奋爪,口中喷吐出数十个大小火球,满空中乱舞,掉落下来,还在满地上乱滚。接着鳞甲之中冒出缕缕黄烟,氤氲浓郁,良久不散。看的人全都轰然喝彩。
  俄而钲鼓一紧,那龙摇头摆尾,上下飞舞,接连翻了百十个跟斗。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放出花儿来,五彩缤纷,满身环绕,衬得那龙飞扬跋扈,俨然有翻江倒海之势。乐得观众又一次鼓掌喝彩不绝。
  花儿一完,鼓钲全停,那龙也居中盘起不动,从头到尾,彻体通明,一鳞一甲,历历可数。突然龙口里垂下诏书一卷,上写“王母有旨,牛女渡河”八字。两旁牛郎、织女一齐躬身作迎诏状。这时候乐工奏起《朝天乐》,一板一眼,与牛女的一举一动完全合拍。大家挤过去细看,只有一根引线拴着手足而已,真是鬼斧神工,细巧之极。等到那拴住青龙的引线烧断,青龙掉了下来,伺候烟火的管家忙抢过去提起来看,形状未变,竟有五六尺长,还有点点火星,倏亮倏暗。
  牛郎、织女得到旨意,作起法来,从掌心飞起一个流星,缘着引线,冲进箱内,登时鱼鼓钟磬铙钹之类,的笃丁当,八音并作。接着飞下七七四十九只喜鹊,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布成阵势,张开两翅,弯作桥形,简直栩栩如生。
  观众愈觉稀奇,争着近前,连喝彩都顾不得了。乐工吹起了唢呐,咿呀咿呀好像送洞房奏的合卺曲。于是牛郎舍牛而升,织女也离机而上,恰好在鹊桥中相会。最后两个人、四十九只喜鹊,以及牛郎的老牛、织女的布机,一齐放出花儿来。──这花儿与以前的又有所不同:朵朵都似兰花、竹叶,向四面飞溅开去。真个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的光景,连阶下的管家们全都看得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几乎把规矩都忘了。
  足有一刻钟,花儿方才放完。这时候,两个人,四十九只乌鸦,以及牛郎的老牛,织女的布机,无不透体通明;也只有这时候,才看清了牛郎、织女的面庞:俩人眉目传情,相傍相偎,依依不舍的样子,简直令人心碎。
  乐工仍用《将军令》煞尾收场。乐曲结束,牛郎、织女也寂然而灭。四下里依旧是黑黢黢的。大家纷纷赞叹:“像这样好的烟火,真还从来也没有看见过。”韵叟和龙池听见了,心里更加高兴。管家打开前楼的门窗,请大家到后楼去继续入席。后叫的许多倌人趁此机会一哄而散。琪官自己回房歇息。霞仙和秀英就此辞别。有些宾客生怕主人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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