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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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的树林-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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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我和木鱼比谁勃起更快,这家伙总是略胜一筹,弄得木鱼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吃鹿鞭,给我带来很大的虚荣感。

偶尔,姐姐会对男人的领域产生好奇心,来向我请教一些不便向老爸提出的问题,比如,“果冻,你们男孩子一看见漂亮的女生,真的马上就好搭帐篷吗?”她问话的口气好像在说:“你们男人真的像狗一样看见电线杆就想抬腿吗?”

我斟酌一下,决定在一个不尊重男性的女人面前为全体男人保留尊严,“当然不是,要漂亮,而且要真心喜欢。你漂亮吗?很漂亮。我看见你会搭帐篷吗?喂,姐,难道你希望我看见你搭帐篷吗?”

我承认我见到雨霏会搭帐篷,也曾经梦想过,将来的某一天,雨霏变成我的妻子,我带她回家吃饭,听她叫我老爸“爸”,叫我老妈一声“妈”,警告姐姐不许在任何事上难为她,否则我和她没完,睡觉时她的头贴在我的肩膀上,听我没羞没臊地告诉她很多电视剧里男人爱对女人说得温情台词,她咯咯地嘲笑我。那样的梦总是让我的心很温暖,可是,那样的梦,即使我自己也很少做,因为它离我和雨霏两个人都是那么远,现在更是遥不可及了。

多遗憾呐。

等老爸老妈回到我的病房,我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他们以为我睡着了,看了一眼就又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都很忙乱,不断地检查,医生会诊,托老爸老妈职业关系的福,全市所有大医院的五官科名医几乎都来过了,他们的神情大同小异,我安安静静地配合检查,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

第四天晚上,我转到了肿瘤医院。医生给我检查完了,向老妈递了个眼神,老妈说:“国栋,我们到那边去休息一下吧。”

医生和老爸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老爸回来的时候,郑重地坐在我对面,漫布红丝的眼睛久久地看着我,他说:“国栋,你的鼻子里……有个肿块,需要做做治疗。”

“什么治疗?”

“……化学治疗。”

“恶性的吗?”

“不,不,是,是良性的,”老爸垂下眼皮,“良性的。”

“良性的肿瘤也做化疗吗?”

老爸没有立刻回答,被老妈抢过了话头,“当然可以。”

在医院里,我老爸有一个长久被人争议的特点,就是从不信奉“善意的谎言”,他认为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应该有绝对的知情权和支配权,甚至公开宣扬安乐死的好处,在这一点上,他的思想激进得让人惊讶,老妈认为那也是他一直难以升职的原因之一。

“假如是你快死了,难道你希望被人当傻瓜一样哄着吗?”每次被别人质问,他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回答。他从来不像有些医生那样什么病都敢拍胸脯,而是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人家“你这个病根本上是治不好的,不过可以通过治疗和调理饮食,延长三到五年的寿命。”有些病人不喜欢他这种风格,他却认为是他们太过贪心了。

但是现在,连老爸也说起善意的谎言了,不过,我并没有揭穿他。

第二天,木鱼来看我,带来了一束大大的鲜花,脸色十分严肃。

“我又不是女孩,你带花来干什么?”我故作轻松。

“我想不出该带什么来,”他的脸色依然十分严肃,却抽出放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手中握着一只迷你的DVD机和一叠碟片,“医院里很闷,给你打发时间。”

“怎么不带个你做的蛋糕来?”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木鱼默默地坐在我的床边,我们默默地看着对方。看了很久,他告诉我,决定要去加拿大了。

“多,多伦多大学。”

我对他笑了笑,“会回来吗?”

“会,”他点点头,“两年前我去过多伦多,不喜欢那儿,冬天太冷,不适合我。”

“那为什么还去那里读书?”'网罗电子书:。WRbook。'

“读书就是要找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太舒服了,就读不好,”他推推眼镜,“你会来送我吗?”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去送你。”

“你要在医院里待多久?”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我得的是癌,已经晚期了。”

“啊……”木鱼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是,不是说是,是良性的吗?”

“他们在骗你。记得我的鼻子常常莫名其妙地流血吗?”

“天哪……”木鱼忽地一下站起来,有颓然地坐下,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我的……天哪。”他把头埋下去,用手掌托着脸,过一会儿,摘下眼镜,他的脸上全是泪水,“果冻……”木鱼的脸上有种张皇失措的表情。

“果冻,有件事情……我应,应。应该告诉你。”等木鱼终于平静下来,他空吃不清地说。

“我把蔡雨霏的狗,狗,毒,毒……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是你姐姐提,提的条件,她说,要,要,要我帮她办件事,才答应和我一起过,过,过生日……”木鱼又把头埋下去,“果冻,对,对,对不起啊……”

这一下,呆若木鸡的,换成了我。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过了很久,我问木鱼,声音很小,因为惊诧之余,我的喉咙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但是木鱼听见了,他偏过头去,点了点头。

“为什么……”

“你,你姐姐要我做的,”他低着头,“你知道,我,我,我……”

“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是不是?”我木木地问。

“我,我想……,那只,只是一只狗……果冻,我,我本来是想,等过段时间久买只新的,新的狗,一,一样的,让,让你去送,送给她……”

我脑海里的思路开始慢慢连贯起来。过去几天里,我始终难以想通,姐姐是怎么弄到砒霜的,现在我明白的。木鱼始终过于精明了,他甚至认为再买一只狗让我送给雨霏,是一个煽情的好机会。

“你知道……你毒死的那只狗叫什么名字吗?”

木鱼看看我。

“它叫果冻,”我喃喃地说,“和我一个名字。”

我默默地看着木鱼,他又一次深深地把头埋到膝盖上去。

“木鱼,你帮我一个忙,”我说,“你帮我找到她。”自从雨霏和她小阿姨搬走后,她没有再去老爸的医院做血液透析,他们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去问老爸,他说不知道;我不相信,但老爸脸上的表情镇住了我;老爸绝不是一个很酷的人,然而当他下定决定破釜沉舟保护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坚定的。

木鱼咬着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老爸和老妈现在很少说话,一有时间,他们就守在我的病房里,也不和我说什么,或许怕“言多必失”吧,只是默默地或站着或坐着,让我看着心里觉得很难受,有时候索性闭上眼睛装睡。闭着眼睛的时候,第一看见的,总是雨菲,我把从和她相识到现在的没一个片段细细回味一遍,有些惊讶地发现,我始终记不太住她的脸;在我的脑海里,她的一切动作神态都是鲜活的,然而她的脸却总像罩着一层朦胧的光,看不太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最喜欢的人,脸总是记不太住的,因为看得太久,就好比一个字,使劲盯着它看,你会觉得它越来越陌生。

我是多么想再见她一次。我想再看一看她的脸,即使,到头来依旧会忘记,我也想再看一看那张天使一样美丽而忧郁的脸。

一天下午,我一直在假睡,老爸和老妈轻轻滴谈着话,他们话中的几个字眼直直地挑到了我的神经。

“信是我写的。”老妈说。

沉默了很久,老爸的声音:“是吗?”

“你是不是很惊讶?”

“有一点。”

“对不起。”

“是我的错。”

“林伟平……”老妈低低地压着声音,但是依然掩不住话里的激动,“我明白这样代价太大了……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会那么干……我没有选择,非亲属活体器官移植是违法的,一刀下去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到时候……”

“别说了,”老爸的声音依然沉静,却有些微微发颤,“我懂。”

“懂就好。”

“你后悔吗?”许久,老妈悠悠地问了一句。

老爸没有说话,又过了很久,说:“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从不后悔。”

我的主治医生姓郭,五十出头,光溜溜的秃顶,长着一张很凶的脸,不苟言笑,{奇}查房时很少说话,{书}但据说水平很高。{网}趁老爸和老妈不在的时候,我悄悄地走到他的办公室钱,他刚好在里面。

我敲敲开着的门:“郭医生。”

郭医生正在写什么东西,听见声音,抬起雷公脸,把老花镜推下鼻梁,认出了我,“有事吗?”整个过程中,他的面部表情毫无变化,像一座木刻的雕像。

我有些怕他,但是又觉得,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在郭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很直接地问:“郭医生,我的病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郭医生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请您对我说实话。”我的手紧紧地攥着椅子扶手,眼睛盯着郭医生捂住的嘴角,直到双眼都有些发痛,“我知道……我的时间也许不多了,所以,请您……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已经扩散了?”

郭医生望了我一会儿,把手从书桌上放下来,交错在胸前,“你真的想听吗?”

“这对我很重要。”我说。

“好。”他推开眼前的一堆病例,“你的癌症已经扩散了,我认为,你的生命,现在其实是在以小时计算,”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这是你想听的吗?”

“是……吗?”虽然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那句冷冰冰的话依旧像一个巨大的冰雹一股脑儿砸在我的心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的手指紧紧地扣进椅背上的木头,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不过,”郭医生又开口了,“医生其实并没有权力对人的生命做判断,更没有权利做错误的判断,因为那涉及的因素太多。你父母都是医生吧?”

我木然地点点头。

“那我想你可能知道,很多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家人都会瞒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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