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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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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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
        第二部分劝退与转学(4)
        到北京来的人,除了故宫、颐和园、长城就想不起来去哪儿了。其实天坛的建筑价值远比颐和园高,最让人心醉的是天坛的松林,我和精卫关系好的时候来过好几次。特别是在圜丘周围,几百年的大树比比皆是,它们忠实地站在那儿,站在人们身边,站在时间的风雨里。那古老粗大的松树拧着个地往上长,树干上一条条粗糙的筋落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时间的力量。天坛的建筑不多却紧凑,层层密林之上是几处蓝顶大殿,似浮于绿云上的天宫殿堂。它的面积足有几平方公里,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这片树林本身就是一道风景。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人文的东西,上小学时就常来这玩儿,在天坛就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人是种自相矛盾的动物,应该忘却的难以忘却,不该忘的却全忘了。在这儿,在天坛,可能每棵老树下都埋着个争吵的理由;也许每条小路上都留着我们追逐过的足迹。我总想忘掉这些,却一直惦记着。
        “上次去的那片核桃林还在吗?”精卫在前面转悠了许久,突然回头问。
        “傻蛋,还记着那两个没熟的核桃哪!哈哈!我也找不着了。”我非常开心,竟盼着自己和精卫再吵一次,狠狠地吵,吵得精疲力尽。
        “你也记着?”
        “当然,我还记着那次在北海,我用船桨把你们溅成落汤鸡。”
        “是颐和园!你不是成心的,你呀就是笨。”精卫笑了。
        “你为什么把辫子剪了?”其实我对她剪辫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会再长起来的。”
        阳光再次从树梢间飘进来,那绚丽的小光点随着树梢的颤动轻轻晃悠,空气中像飘满棉絮。故地重游,旧梦重温,我觉得身子像被人从后面提着,每一步都又高又快。走累了,我们特地又找了块青石坐下。看着她,我不仅喘了几口大气,此时我脑子显现的竟是山林和红玉在一起的情景。
        许久,我终于试探着,把手哆哆嗦嗦伸过去。精卫羞涩地扭过身子,肩膀还向后顶了我一下。我能感到她的后背好象有面小鼓咚咚咚地敲着,我轻轻楼着她,逐渐狂暴的心跳声再一次合拍了。咚咚咚,咚咚咚……,这是青春的锣鼓,它在天地间回响着,放浪着,张扬着,这声音足以让飞鸟惊落,让鲜花闭合。我们热烈而笨拙地拥抱着,长久的拥抱让我们的呼吸逐渐粗重,而那想把对方融入到自己身体的执着,使我们谁也不愿意放弃。我艰难地寻觅着,顽强而不屈的牙齿刚刚发育成熟。热切的、毫无结果的寻找让我找不到自己的所在,直到精卫最终揪住我的头发,而我也不得不低下头,这才找到她永远不必修饰的双唇。一股滚烫的液体将我们粘在一起,除了松枝于微风中瑟瑟抖动,我竟感觉不到任何存在。
        “我—爱—你!!”我们弄不清这句话是谁先说的。
        好久我们才分开,天旋地转,我用手指使劲拧自己的眉头。“对了,我问你一件事,山林给处分那天你问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怕你跟他们一起瞎胡闹。”精卫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手指缝里居然泛着红光。
        “你事先知道这件事?”
        “我是团支部书记,老师说过要处理这件事。”精卫还是没抬头。
        我使劲挠挠头:“老师是不是早就知道山林要改试卷?”
        精卫的眼睛斜眯着我:“早知道你对这事不甘心,告诉你吧,有人事先给教导主任写了个条子,人家专门等着山林呢。”
        “谁?”我立刻想到了二头,可还是觉得不可能。
        “老师认识他的字,但不是咱们年级的。”精卫淡淡地说。
        我一下揪住她的手:“到底是谁?”
        “老师凭什么告诉我?”精卫已经不高兴了。
        “那麻疯的事呢?”我问不出结果,于是千头百绪的事涌上来,似乎我的一切倒霉事都跟精卫有关。
        精卫的手突然放下来,她愤怒地甩开我的手:“把人家打了,你还要怎么样?”
        “他要是再敢让我看见,我让他缝十四针。”我恶狠狠地说,牙根快咬碎了。
        精卫腾地站起来,她的脸气成了酱紫色:“胡同习气!麻疯是我哥的朋友,我哥说现在学校太乱,请他没事就过来照应一下,结果竟被你这个傻小子找到他们家去打,你太不象话了!”
        我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笑容再次回到脸上,嘴上并不想服输:“就他那个傻德行还照应你呢?连自己都保不住。三鼻子眼,多出那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挺自豪啊?”精卫摇着头,一脸不屑。“你要是老跟二头那帮人混在一起,早晚得进监狱。他们根本不是正经人,你自己小心吧。”
        我仰头笑了几声,精卫的话实在难听,似乎他们天生就不是好人:“该小心的是你,我也不是正经人。八岁的时候我夏天就跑到桥底下去玩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二部分劝退与转学(5)
        精卫被我问住了,她仔细想了想:“为什么?”
        “我看看女人的裙子下面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所以我们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就没几个好东西,你跟我来往特危险。”
        精卫冷笑几声,她转脸就走。我本来想叫住她,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路过护城河时,我看到地上有几滩血迹,砖头瓦块到处都是,路人神色慌张,附近的小卖部都关门了。我跑到山林家去找他们,这俩家伙都不在。不久便听说二头正在拘留所里吃小窝头呢。听说护城河边那场架打得极其惨烈,大庆的食指被二头剁了下来,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小伙子被山林用火枪打成了麻子。
        第二部分我的高中(1)
        结局来得似乎太快了,二头作为斗殴的组织者被判了一年劳教,山林不知去向,狼骚儿在工读学校倒是挺踏实。最让我啼笑皆非的是精卫,我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她去的是哪所学校,急风暴雨般的争吵又让我们反目成仇了。
        我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孤独,好象一切跟我有关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在坚守着学业,继续着与老师的战争。大概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在学校里表现特好,老师都准备把我发展成当团员了。为这事教导主任特地找我谈了一回。“张东,你的表现不错,快中考了,你先写入团申请书吧。”其实教导主任私下里挺喜欢我的,她总跟别人说自己是恨铁不成钢。我站在她的办公桌前面,手揣在口袋里,腿顶在桌子角上:“我可不够资格,再说马上要考试了,我没时间。”
        “写一百多字就行,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教导主任示意我坐下。“你的成绩一直挺好,就是周围的环境不好,沾染了一些坏习气也不能完全怪你。现在好了,可以安心学习了,这回中考学校就指望你了,一定要争气。”她笑得很开心。
        “我要是入了团,考重点学校就有把握啦?”看着她阳光般灿烂的脸,我竟可怜起教导主任来。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她真以为我本质不错呢。
        “关键还是看你的成绩,但在分数相同的条件下,人家肯定考虑团员。”教导主任突然站起来,她走到窗口,操场上有不少同学在踢球。“快毕业了,你们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人这一辈子混什么?不就是出人头地吗?千万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点点头,实在懒得理她。这时旁边的数学老师走进来,他已经是校长了。这人不错,上回麻疯到学校抄我们的事,他是唯一知情的老师,后来事情没闹大,数学老师也就没支声。“跟他说这些没用。”说着他照我腰上踢了一脚:“坐好喽,坐着还把半个屁股撂在外面。”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您直接骂我是牛不就完啦。”
        “你不是牛,对牛弹琴没用是因为牛听不懂,可你小子是什么都懂,就是不爱听。”他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我知道你小子是怎么想的,现在我人单势孤了,千万别惹事,这几个月一熬就过去了,好歹也得给家里一个交代。对不对?”他眼里充满笑意,甚至有些赞赏的意味。“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吧?”
        我被他逗乐了:“您说得不对,我这叫儿媳妇怀孕,装孙子。”
        数学老师哈哈大笑,教导主任却气红了脸。我收敛笑容,然后向教导主任深鞠一躬:“您就没打我主意了,现在入团了,将来等我活过来他们就得开除我,那样不更惨吗?”说完我便离开了教师办公室,后来教导主任再没提过这件事。
        毕业时我到学校领成绩单时又碰上了数学老师,那时我们说话更随便了。“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的想法?”
        “文革刚开始时,他们说我们家出身不好,要批斗我。但是我也想忍忍就过去了。”数学老师笑着说。“跟你说的差不多,装了好长时间的孙子。”
        “那后来呢?”
        他四下打量一下,附近没人注意我们。“现在我不是还在装孙子呢?装到退休算完。”突然他眉毛拧成了个疙瘩。“你们这种孩子的心理我明白,可不明白的是我当时情况特殊,装装孙子也就算了。你们瞎蹦达什么?”
        “我们也是受迫害的,从小到现在一直受挤兑。”我想起小时候的事就恼火,特别是势利眼的小学老师。
        数学老师不解地看着我,他使劲摇着头:“不知道你们的小脑袋里在琢磨什么,再过些年你就明白了,社会永远是不公平的,再过五百年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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