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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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爷们儿 作者: 庸人-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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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今年的雪太招人烦,隔三岔五地下。人们已经不再议论今天某某在街上摔了狗吃屎,因为大家都摔过了。进办公室,屁股上沾着泥进来是件很平常的事。出于爱护部下的考虑,我把他们都派到外地去催款。公司除了前台小姐就没几个人了。瑞雪飘飘,闲暇无事,我又想起徐光、张东二厮。
        徐光打车到公司找我,身边还放着个包装华丽的长方盒子。
        “你没去外地要帐?”我钻车里就问。
        “我们是跨国企业,名牌产品,不给钱谁别想拉货。哪跟你们似的,小作坊!求爷爷告奶奶,还得看人家脸色。”徐光在职位上没法和我比,就拿公司压我。
        “我要是有你们那么多广告费,八达岭也能买下来。今年你们公司在中国还赔钱呢吧?”
        “小日本的钱也不是好来的!在北京扔点儿不好?”徐光挣日本人的高薪,却从来没说过主子一句好话。
        “你要是再弄个日本二奶就更赚大发了。”我大笑着给他一拳。“你通知张东了吗?”
        “告诉他了。于先生前天才回来。”
        “你买的?”我指指他旁边的盒子。“酒?”
        “法国干红。美极啦,妙极啦,真是OK顶呱呱。”徐光突然高兴得唱起来。
        “吃了蜜蜂屎啦?臭美什么?”
        “我媳妇下周预产期了。医院托了个人,超出个大儿子!”徐光掂着酒盒,喜形于色,似乎儿子仅仅是B超超出来的。
        臭美!我心里哼一声,将来二十亿人,全他妈找不到工作。儿子管什么用?
        两月未见,张东居然留起了胡子。浓密,略微有些卷曲的短须紧紧贴在脸上,黑漆漆的,乍一看就象个中亚流浪汉。看见我们站在门口,他高兴得咧嘴一乐,唇上的短髭立刻翘起来。
        “干嘛呀?怎么不跟艺术家似的留个尾巴?玩儿酷?”我觉得张东的胡子太凌乱,显然没好好收拾过。
        “路上懒得刮。”张东把我们让进来。
        “武夷山怎么样?没碰上和尚、老道?”徐光把酒蹲在桌上。
        “碰社会老道他妈了。”张东把酒掂在掌心看。“法国的?什么酒?”
        “好酒!弄点菜。”
        张东神秘地望望窗外肆意的飞雪,忽然很有些自得地笑起来。窗外本是楼顶的一部分,后来在铁架子上加个石棉瓦的盖,俨然是座简易大阳台。从楼下钻上来不少干枯的爬山虎的枝子,烂叶昏黄,于风雪中摇曳,寂寥落破,偶尔一片叶子随风而起,在天上飘着,许久不落。
        张东把一个小方桌搬到简易阳台上,“冻猪肉哪?”我们跟在后面大声叫。出来后才发现阳台靠屋的墙上挂满了鬼脸、根雕之类的饰物,造型隐约象个大盾牌。窗下的地面居然还铺了块地毯。张东把小方桌放在地毯上。“夏天我就在这儿一个人喝酒。”他又让徐光从屋里找来三个棉垫,自己跑回厨房,端来个盛满水的铁锅。我和徐光呆呆站着,不知他要干什么。张东又麻利地从屋里墙角大堆小堆的破烂里翻出个铜炭盆,弄了袋木炭丢在方桌上。
        “你要干嘛?”徐光终于忍不住地问。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31)
        “点上火,然后把铁锅坐上。”张东说完又进厨房了。
        徐光找来报纸把炭盆点着,寒气袭人的阳台立刻有了丝暖意。“这么涮羊肉也太费劲,土!”我守在炭盆坐到棉垫上,炭火烤着,居然挺舒服。
        “他邪招儿多。”徐光也坐下,拿张报纸轻轻地扇火。
        几米外的地方就是铺了层白雪的楼顶,再远处有无数的建筑于迷蒙中逐渐远去。我临危楼而远眺,天地间苍茫无际,银白无边。碎雪敲面,温柔而凄冷的感觉让人有种淡淡的惆怅。世间一色,只有楼下那拇指大小的行人是暗色调的,只有人们走过的路是灰黄而肮脏的。我在南方见过人们用炭盆取暖,南方阴冷,却很少下雪,守着炭盆烫酒观雪可能真是古人的感受。
        张东又端着几个大盘子出来。
        “白菜、萝卜、木耳,”他跟店小二似的念叨,“这盘莲子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今儿咱们尝尝。”
        “全素!”我说。
        “白水煮,就放点盐。”张东点点头,“原汁原味的东西才好吃。”说着他便把盘子里的东西统统倒进锅里。
        雪不大,但起了风。偶尔几片雪花刮到锅里,沸水翻滚依旧,雪花却“刷”的就不见了。远处巨大而层层叠叠的建筑朦胧、冰冷,如童话中巫师的堡垒。我们三个小口抿着酒,谁也懒得张口。炭火忽明忽暗,偶尔还发出几下“啪啪”声。我们的脸也被炭火映得一半红一半灰,眼前被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气罩着。锅里沸水的热气被凉风吹散。不知谁忽然叹了口气,紧接着我们受了传染似的又同时叹了口气,口中的哈气与水汽混于一处。几颗水珠终于从顶棚落下来,掉到锅里,旋即又挥发了。
        “不知道等我们老了,能否还坐在这儿,赏雪,饮酒,瞎聊。”张东自嘲地笑笑,“挺没劲的啊!”
        “偷得浮生半日闲。”徐光兴致颇高地把杯子放在炭盆边烤。“你真操心。尝尝温红酒是什么味。”
        “哼。”张东站起来,背着手来到楼顶边缘,没一会儿,楼顶上的一串脚印又盖上了层薄雪。
        “危楼,夜色,雪花,炭火,青蔬,独家,网络,手机,天下,夕阳西下断肠人问何处是天涯?”
        张东几乎是在向楼下喊,而风声中,那喊声却微弱得可笑。
        “那你有什么办法?”张东重新坐下时,我对他说:“世道就是这样。”
        “别发什么幽思啦。”徐光不住地给我们满酒,快当爹的人往往容易兴奋,“你们以后都有什么打算?”
        “我要再当几个月副总,等钱攒够了,咱也办个公司。”我也很兴奋,炭火烤得脸都有点发涨。
        “野心不小!”徐光吃惊地端起杯子,“都想开公司过老板瘾啦?一年的工夫你能攒多少钱?”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呢?”
        徐光还是不信,看我没有再解释的意思才摇摇头。“我本来想考MBA,现在咱快当爹啦,当务之急是先学学怎么当好爹。嘿!愣超出个儿子!”徐光象摸了宝,兴奋得两手乱搓,脸上的表情如锅里的开水一样活跃。
        此时,我和徐光一起望向张东,他已经从刚才的旷古暇思中摆脱出来。“你们还都挺有追求的。”
        “骂我们呐?”我说。
        “不是。我是说现在你现实了。”他喝口酒。“我打算好了,用网络挣钱。”
        “您不是已经用网络玩股票了吗?听说最近股市升得很快,发了吧?”徐光把冲外的一半身体转过来烤。
        第五部分风云人物(32)
        春节放假的几天,我一直窝在家里,哪儿也没敢去。记得上回在外面过春节的时候,正和刘萍打得火热,连年夜饭吃着都不香。
        四、五年来,我的变化仅仅是胡子越长越密,而世道真如射月之箭,一日千里。就象百十年来的中国社会,人们的服饰变了,发型变了,观念变了,连走路的姿势都不那么规矩了。我们自嘲为吃的国度,可如今的孩子爱吃洋快餐,口味早晚得西化。中国人的保留项目似乎只有汉字和春节。汉字的事咱说不清楚,春节却迟早得退化成普通的星期天。炮仗被禁放,镇不住邪,将来的妖魔鬼怪肯定多如牛毛。
        几天的假日就在吃吃喝喝,迎来送往和清脆的麻将声中挥霍掉了。再到公司时,瞧见周胖子就想起汆白肉,李丽的褐色长裙自然令我想到广味香肠,前台小姐精瘦的毛衣袖子里没准包着只火腿。
        “最近做新建项目的活儿,一定得多加小心,风声太紧。”有回同客户谈判完毕,李丽在车上对我说。最近李经理同常务副经理的距离保持得不错,每回开车出去都带着司机,除了开例会时偶尔轻瞟几眼外,连我自己都看不出一点不正常来,公司里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咱们公司业绩好不容易才混到现在的规模,您怕钱扎手?”我不解地望着她,头一回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最近国内的基建项目出的事故太多,影响特臭。国务院都快急红眼了,听说近期要抓几个大鱼。咱们不能往枪口上撞。”李丽把手里的报纸给我看,似乎登着严惩什么的。“电视里也天天说。”
        “嗨!天塌下来有两米多高的撑着,轮到谁也轮不上咱们。最起码也有秃子为我们顶着呢。你不是说星达的产品没出过事吗?”我根本没当回事儿。人要是有了几个钱,总怕大风刮了去。
        “小心没大错。新上来的总理早就散过口风,他上台就要准备几百口棺材,专抓局级以上的干部。”
        “哈哈,咱们能接触到几个局级以上的干部?一阵风而已。人家打游击的时候就开始整风,每隔几年保证闹腾一回。结果怎么样?杀了一个刘青山,而今遍地是张子善。中国人,只要刀不架在脖子上,满脑子都是吃喝嫖赌,不贪才怪,什么大陆、台湾全一个德行。杀几个人不管用。”我振振有辞,鬼才信邪呢!
        “呵!你思想问题不小哇?”李丽的嘴鸭子一样向前噘了老长,跟头回见我似的,动作夸张地上下打量。“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激进分子哪?跟跑出去那帮家伙有关系没有?”
        “别把我跟那伙人扯到一块儿。什么东西,四、六不分!哎,你看他们象五四时期的自由战士吗?绝对哗众取宠,别有居心。咱拥护党的领导。”瞧见李丽又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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