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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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爱情-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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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是,最近,我投资了几千块钱,把我们村小学的窗子全装上了玻璃,
另外,把操场也用水泥铺了。”
    花冲感到吃惊,对眼前的人刮目相看。
    “花大学,”张德五用乡味很浓的称呼叫着他,“你是文曲星下凡,笔杆子摇
得快,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呢。我想请你把这件事写出来,登在报上。”
    花冲突然觉得可笑,对他说:“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得了。再说,家乡有的是人
写,你何必跑这么远呢?”
    “他们能有几滴墨水,哪能跟你的名声比?”
    “你啥时候需要?”
    “现在,越快越好。我等你。半个小时后我就回家。把文章送到地区党报去发
表。我的车票已经买好了。”
    “你在开玩笑?”花冲愣了,“半个小时能写好?”
    “你行,我听他们说,你一晚上要写一大本书呢。”
    坐在一旁的悦悦“嗤”地一下笑了出来。
    花冲也笑了:“那是吹牛。”他诚恳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早成富翁了。
你这篇文章我现在不能写,一是确实写不出来,二呢,我什么、况都不了解,怎么
能乱写呢?”
    张德五很是失望,顿了顿说:“孬牛就找人写了文章,在报纸上登出来了。”
    “是吗,找谁写的?”
    “村里教小学的罗老师。”
    “孬牛有啥先进事迹?”
    “听说把手扒岩那一截路修了。展那么长一小节,花几块钱就行了。就因为那
篇文章,那狗日的最近当了副乡长。”
    花冲终于明白张德五的用意,你孬牛花几百块钱修一截路,我就花几千块钱维
修一所学校;你孬牛请小学教师写,我请重点大学的高才生写;你能当副乡长,我
就可以当副区长,说不定还可以当副县长哩!
    “手扒岩那一截路是该修,”花冲说,“那是村民赶场的必经之道,虽然不长,
但危险性却不小。”
    说着话,心里却在活泛。假如张德五真的为乡亲们做了好事,写他一写,不正
好为页子把那笔医疗费挣齐吗?张德五给钱,稿酬肯定比国家标准高得多吧。
    “你还说他好话?”张德五突然来了情绪,以为花冲决定要推诿,“你怕还不
晓得他是个什么东西吧?你嫂子雪儿,是怎么遭他整的?你蒙在鼓里不成?”
    花冲的脸一下黑下来:“你不要在这儿乱说。”
    张德五却更来劲,似乎只要把孬牛的劣迹一抖落出来,花冲立刻就会回心转意。
    “我要讲给你听。花大学你不明白好多事理哩!”
    张德五不管花冲脸色怎样,由着性子,把孬牛与雪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其中
不乏添油加醋地,全部讲给花冲。
    故事的尾声还未落音,花冲已铁青着脸站起来,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就当
你没来过我们学校!”
    他转身就走了,丢下傻兮兮地站在那里的张德五,和深深注视着他的悦悦。

    孬牛与雪儿的故事,让花冲陷入一种痛苦的思索中。雪儿,这个被花冲虔心敬
重并朦胧爱恋着的女子,在花冲的心里,就象黄土高原上的刘巧珍,美丽聪明、贤
慧勇敢,身上带着山地的野味,又承受着文明之风的浸染吹拂。他当时与袁辉在辩
论会上对阵,花冲抽到正方:“高加林应该离开刘巧珍。”他感到痛苦,不愿意面
对这个题目。那时候,他的头脑里,反反复复出现雪儿的影子。后来,他强迫自己
忘记这一切,心中只装着中文系的名誉,才慷慨陈词,勉强胜了袁辉。可是下来之
后,在半月湖畔,当悦悦柔情地呼唤他的名字,请求花冲把她“拿去”时,花冲还
在为那么残酷地对待刘巧珍而后悔和自责。他仿佛同时看见了家乡雪儿孤独离去的
背影,看见沉默的大山顶上依依不舍的夕阳。
    可事情恰恰相反,是雪儿主动背叛了大哥!
    一时间,花冲无法对雪儿的行为作出准确的道德评判。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思绪长久地陷入其中,他厌恶,他羞愧,他觉得人世间什么
都可以背叛,但雪儿不应该主动背叛大哥!他现在要丢下这些,他要用旋转不息的
生命运动,冲淡心中的剧痛。
    他极渴望到战事尚存的南中国前线,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如果能在亚热带的丛
林里体验一下死亡,什么人间的不适都会荡然平复。死亡的主题太强大,与它相比,
生活中的恩恩怨怨简直化为小儿科。
    可是天不作美,学院里为什么要把我刷下来,派去的却是张尚清?
    去医院领页子的凌晨,花冲先是在广播室里蒙着铺盖一动不动。等一会儿再无
人送钱来,他狠狠地想,我就去医院卖血!
    然后恹恹地起床放广播乐曲。
    手刚触到扩大机的旋钮,他愣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揉,再看,
桌上是一摞钞票,人民币,五元十元两元一元的都有,旁边是一张字条:

            给页子同学交住院费,一百三十六元正
                                          一同学

    花冲知道这不是做梦,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既然他(她)不落名,肯定就是愿
意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雷锋。
    谁放在这儿的呢?昨天晚饭前后,除了那个长相跟中年妇女差不多的女播音员,
先后是来过几个同学,都是文学社的,而且都是外系的,与他闲谈一些有关诗歌创
作的话题。是他们之中的谁悄悄放在扩大机旁边的吗?
    就在接回页子的当天,他听到了被刷下大学生代表团的内幕。
    本来,他没去成而张尚清去,虽有遗憾,但好朋友之间嘛,谁去都可以,只要
不是一个不认识的水平很差的人。但现在,听到了朋友间的如此背叛,他内心的平
衡被打破了。
    是页子告诉他的。
    辅导员有一天去医院探望页子,闲聊中,就讲到了学院里一些碴碴草草的事。
辅导员是从系里别的老师那里听来的,系里别的老师又是从与学生处的好友有密切
接触的好友口中听来的。
    听罢页子的复述,花冲十分痛苦,只这么一下,他看低了张尚清的人格。这次
打击,超过了三年学生生涯的奋斗努力。社会和世情就这么奇待,这给了他许多人
生的启迪。
    任谁都可以背叛,但不能是好朋友之间!
    任谁都可以欺负,但不能是兄弟之间!
    然而却发生了,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好朋友、好兄弟之间。
    他极力回想那天在“中美合作所”参观的心境,想追回那种崇高,以淡化周围
琐事的渺小。可是不行,张尚清平日很讲义气的嘴脸一次一次叠印在眼前,他分不
清究竟是张尚清的神经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脑子犯了糊涂。
    花冲心里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泻。这是说不出口的那种火,很憋气、很锥心、
很短寿。讲给任何人听,收来的只会是含意深长的笑容:哦,你们不是好得来一根
蚊子腿都要分着吃吗?你们之间,跟我们凡人一样,也会狗咬狗呀!
    何况按他的天性,是不会对任何人倾诉的,宁愿烂在心底,宁愿发出毒芽,宁
愿让它慢慢戗害自己。
    他相信这种痛苦对以后的生活大有用处。是哪个大师说过,痛苦才是生活真正
的养料。
    他在广播室生着闷气,不觉已到中午,直听见有人急促地敲门,才想起为了怕
别人看见自己的沮丧,是把门闩拴死了的。
    是那个中年妇女似的女播音员,进门就一顿抱恕:“站长你咋搞的嘛,我还以
为今天没人,正想走了呢。硬是,敲了半天都不开,你看嘛,都过了两分钟了。”
她一边忙忙地开着机器,一边不停嘴地数落花冲,“先说好哟,站长,假如谢书记
和母部长他们批评起来,你要为我作证哟。”
    花冲的恶骂几次冲到喉咙口,都使劲憋住,细想是自己理亏,还嘴只能更显没
有水平。
    可是这股火要冒,再一昧压抑,他会忍不住打人。
    门又一声轻响,进来的是悦悦。
    “你怎么还不下来,”悦悦的关切是恋人的口气,娇中带嗔,飞他一眼,“只
怕食堂的蒜苔炒肉都卖完了。”
    花冲的怒气终于找着了突破口,他劈头盖脑向着悦悦大吼:
    “有钱吃肉就舍不得捐一点给页子,一天到晚只晓得吃!吃!吃!你是猪还是
人,猪还懂吃肥了长圆了为人类的餐桌做贡献,你吃肥了长圆了又有什么用处,啊?!
你说时!”
    死一般寂静,受了当头棒喝的悦悦,脸白得象一张纸。那个播音的女生尽量把
身体往工作台靠墙的一边缩,一付害怕战火燃到自己身上的胆小。
    花冲一摔门走进走廊,经过悦悦身边时,看见她眼里流出了眼泪。
    他娘得只晓得哭,他狠狠地想,今天就不理睬你,等你哭死去!
    刚下到楼梯拐角,听见后面脚步响,女播音员追上来。
    “站长你停下!”她压低噪子拦住他,胸脯一起一伏,“你说悦悦只知道吃?”
    “女生都只晓得吃!”
    播音员不计较他一竹蒿打翻一船人,急切地寻问:“她昨晚上来过广播室你知
道吗?”
    花冲摇头。找我又怎样,还不又是逛街买烧腊。五香嘴,丑死人!
    “哎呀,我以为她昨晚、或今天一早就告诉你了!”
    花冲开始冷静了,两眼越过女生的头顶,射向广播室的门,悦悦背朝着他们,
肩膀一抽一动。听这女生的意思,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当时去厕所了,”女生急急地说,“她把一卷纸包放在我的工作台上。我
问她是什么,她说是托你转交页子的,说你知道。我后来离开前就忘了告诉你。”
    电光石火一闪,花冲象受了高压电流的触及,身子晃了两晃,但僵地呆在原地。
    这么说,那一百三十六元整是悦悦给的了。
    这么说她并不是一天到晚只知道吃蒜苔炒肉的小女人,而是有着伟大的牺牲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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