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 作者:兰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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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 作者:兰晓龙-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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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才想在黑暗中给许三多挤出一个微笑,但没能成功。
  许三多注意隐蔽!史今恼火地吼道。
  看着远方的树林,许三多的脸上出现一种很少有的情绪,他也恼火了。
  史今对许三多说:他又没死,你抱着他干什么?
  许三多已经放下成才,但他没有隐蔽,而是径直冲了出去。
  这位全集团军越野第一的战士,跑起来快得像只豹子。
  许三多,回来!
  但史今发现,对方早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马上命令身边几个:你们几个,跟我上!
  许三多山林里玩命地飞奔着。
  又是一声枪响。但没有打到他的身上,他往前一跃,闪进了树丛中,终于,他看见了对方的一个身影。
  那就是袁朗,特种兵队长。
  许三多从侧道绕了上去,树枝抽得他一脸的血痕,他不在乎。他冲到袁朗刚才站着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许三多忽然听着身后一声轻响,回身一看,不远处有人已正从树上跃下,落地未稳便用微声枪向他瞄准。
  许三多怔住了。他是七连第一个直面敌人的人。
  袁朗被油彩抹得根本看不清脸,穿着他从没见过的丛林迷彩,背上挎着一只他从没见过怪模怪样的无托狙击步枪,腋下还挎着一支超短型冲锋枪。
  袁朗手里的枪声响了。
  许三多下意识间,也向对方冲去,看起来他像是滑倒的,滑倒的时候也把对方绞倒在了地上。两人立刻绞作了一团。许三多用步枪拼命绞住对方想向他射击的那支手枪,一使劲,两枝枪都飞了出去。
  许三多的枪没有了。
  袁朗也没有时间再掏枪。
  两人索性跳起来,噼噼啪啪地玩起了拳来。
  都是军队中无声而致命的毫无花哨的招式。
  随后赶来的史今,离这已经不远了。
  袁朗好不容易摆脱开了许三多的缠斗,刚刚掏出枪来,许三多已经连落叶带土撒了过去,而且几乎同时,他整个人也撞了过去,把袁朗的枪口撞歪了,袁朗只好就手把许三多扔了出去。
  大概是没想过会碰上这么个不要命的对手,袁朗掉头就跑。
  许三多从山坡上一路滚下,爬起来就追。
  一直追到一道陡峭的绝壁前。
  袁朗回头看看许三多,许三多快步如飞,像是因这地形而大生振奋。袁朗徒手就往山壁上攀援,许三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跟上。
  前方再没有可以抓手的石头了,两人都进入了一条绝路。无可奈何的袁朗终于回过头来,很不情愿地用起冲锋枪,向许三多瞄准。
  许三多看得出,他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也许就是这点恐惧,许三多突然一跃,扑向了袁朗,捞住了对方一条腿……这根本就是要两人一起往下摔!
  袁朗只好丢了枪,双手死死地抓住山壁上斜出的一根树根。
  你干嘛非死缠着我?……你干什么?
  袁朗终于被逼出了第一句话。
  许三多顺着袁朗的身子往上爬着,最后扣住他的要害。
  袁朗明白过来了,他说好小子,你居然要抓我的舌头?
  史今等人已经跑了过来,在山壁下站住,看着上边的两人。
  高城和洪兴国都赶过来了。
  报告连长,许三多抓了个活的。史今指着地上的袁朗,压低声音问道:他到底是哪国兵?
  高城也答不上来,他上下打量着袁朗,看他的少校军衔,他的军装,还有他的武器。
  袁朗正想翻出身上的白牌,被高城阻住了:不用翻牌,你没阵亡,只是被我们抓了活的。
  袁朗笑道:你们这叫板砖破武术,乱拳打死老师父。
  对方的口气硬,高城也不软:板砖也罢,乱拳也罢,你现在是七连的俘虏。
  袁朗点点头:钢七连确实也不是白叫的。我丛林毙敌纪录是一百三,跟钢七连居然没打出一个零头就被抓了活的。看看一边的许三多:小伙子死心眼,可手底下硬是要得。
  高城显然是不信:毙敌一百三?哈……您是哪个集团军的?
  袁朗说:哪个集团军都不是。
  高城说少校同志,您比我高一级,可也不能这么胡说。
  真的哪个军也不是,我们是独立部队,番号保密,我们那习惯叫我ACE。
  ACE?王牌飞行员?少校同志,你跟我一样是陆军吧?
  袁朗笑:陆军也有航空兵,而且我们是飞过来的。
  高城面无表情地点头走开,确定对方看不到时,他才露出担心的神情。洪兴国跟过来问道:怎么啦?高城咬着牙根说:跟指挥部队联络,我猜我们碰上的是A大队。洪兴国暗中吓了一跳:哪个A大队?就是那个号称老A的?集中了全军区最精华人才和技术的老A?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高成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这场演习我想是没有赢的可能了。他回头看看洪兴国的神情,叹了口气:最后这句去掉,是我对自己说的。
  三发绿色信号在暮气蔼蔼的山林间升起了。
  集结在山脚下的士兵们,纷纷地钻进了步战车里。
  演习,结束了。
  团长总结是平局收场。可咱们是攻方,重装部队,而且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平手已经等于是输了。参谋长则摇头感慨,他说实际上这场演习的攻防概念,已经完全混淆了,守方在攻,攻方反而在守。
  咱们是被迫防守的,这也算是输了。
  团长固执地将“输了”二字放大调门。
  报告团长,有一位上校想要见你,他自称是……
  自称是什么?
  蓝军指挥官。
  团长顿时就坐直了,吩咐四下:喂,大伙儿都振作一点!
  指挥室的人,顿时都摆出一副士气高昂的样子。
  蓝军指挥官铁路从外边走了进来。没想到他反倒是一脸垂头丧气,老远便听见叹气的声音。他说团长,我错了,我错了!
  团长有点忍不住,他说怎么你还错了?
  铁路还沉浸在对抗的激情中,他说我没想到,你会放弃自己的装甲优势改攻为守!我太重视杀伤你的有生力量了,实际上我就不该跟你缠斗的,我就该盯死你的后勤,打到你没油了拉倒!我没有良好地发挥战场机动性,否则我绝不会跟你打成平手!
  团长哼哼了两声,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参谋长骨些忿忿不平,他说你这种游击战术就来一次,下次就没这些便宜好占了。
  铁路说下次我改辙易弦,一定。可这次是我错了,老A注重单兵素质是没错,问题在我,我一定要加强战术修养,这是团长一早就提醒我的!
  一屋子的军官都僵着,不知该摆着架子还是共同检讨。
  往回的车上,兵们都显得有点疲惫,何况,这明显不是一场大捷。
  701步战车里的三班兵都沉默着,因为中间夹了一个生人,一个搭顺风车的俘虏袁朗。袁朗瞄瞄这个,瞄瞄那个,倒似自己做了主人一般。
  你们这八一杠用得还行吗?
  甘小宁说:报告,还行!
  其实八一杠不错,我们这枪的问题在于瞄准基线太高了,卧姿射击不舒服。
  报告,是的!
  我好像见过你。袁朗眯起眼睛盯着白铁军,忽然笑了:我想起来了,在瞄准镜里。
  报告,我好像是被您击中的。白铁军说。
  袁朗顿时哈哈大笑:不要老是报告报告的好吗?然后去看许三多,叫了一声小兄弟?许三多正低着头,没有听到。袁朗搞了一些声音说:抓住我的小兄弟?
  许三多这才抬起头来:到!
  你今天为什么那么玩儿命啊?我都让你给追毛了。
  许三多说:我老犯浑。
  犯浑!这倒是个说法。你知不知道,我后来都不舍得对你开枪了,演习这么来真格的兵我还真没见过。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报告,他说的是您的伤。史今责备许三多:许三多,格斗怎么这么没有轻重?
  袁朗的脸上,确实是乌青了一块,嘴角流了血。可袁朗毫不介意,他说这个吗?你要知道我们是怎么格斗的,就犯不上这么忸忸怩怩了。说着又盯住了许三多: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我叫许三多。
  许三多。袁朗称赞地点点头:你有没有兴趣上我们A大队试试?
  这实在是个太微妙的问题。
  史今垂下了眼皮。
  伍六一却有点怒气了。
  一辆车的兵都为此宁神静气了起来。
  我?我不行。许三多憨憨地摇着头。
  现在是还差点意思,可我就看上你这个玩儿命了。当然,这事我没权利决定,可你当兵总得有个目标是不是?要做就做最好的兵嘛。
  伍六一好像揪住了什么机会,对袁朗高声说道:报告,兵的好坏并不因兵种而决定。
  袁朗把目光落在了伍六一的身上,许三多也把目光落在了伍六一的身上。
  许三多也挺直了腰板,对袁朗说:我不去,我是钢七连的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
  袁朗一下就乐了,说钢七连呀钢七连,久仰大名,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辛苦了将近两天之后,大家都现出一副松懈的神情,有些营房传出口琴和吉它声。
  许三多却在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寻找着成才。
  成才正坐在战车后拭擦着他的狙击步枪。
  找到成才后,许三多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成才让他看他的枪:看,它漂亮吗?许三多说真的漂亮。可成才说:就要给别人了。许三多听出了成才心里的难过。可他还是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
  听着暮色下的那些吉它和歌声,成才眼神迷迷离离的,有些想哭。
  多好听。成才说:我一直很想学,有时做梦还梦见自己在学,可醒来我知道我没时间,我是个狙击手,要做狙击手就做最好的狙击手。成才抚摸着手上的枪说:我把时间都花在它上边了。现在我知道白费劲了,看见那个叫老A的,我更觉得没希望了。
  许三多还是不知道自己该给成才说什么好。
  营房的群落里亮起灯光,七连的会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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