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梦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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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梦骈言-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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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学深见说,别了佛婆,走出山门,来到停船的地方,叫阿庆搬起行李,寻个饭店歇下。对阿庆道:“你看守着行李,我不能够就到庄家,另有事情去办了来。” 
  走出店门,竟往城北,逢着庵观,便行打听。一连数日,并无一丝影响。曾学深忍不住眼泪纷纷,心中想道:他既和我订了终身,怎么不留个口信在佛婆处,好令我知他下落。莫不是有些翻悔了?却又想道:我前日听他言语,是个有主意人,那有对天立誓过了,却又变卦的理?心中疑惑不决。 
  没奈何,回到饭店里,叫阿庆挑了行李,往庄家去。 
  于氏老夫人和庄德音见他到来,殷勤相待,这也不表。在庄家耽搁了十来天,放心不下,每日出门去访问,却终没有音耗。只得告别了回武昌。有幸而来,没幸而去。说不尽万种凄凉。 
  到了家中,庄夫人问起姻事,曾学深扯谎道:“母舅说陈翁有事往岳州去了,急切未能就归,等他回来,不论成否,遣人来知会的。”庄夫人听说,也便无话。 
  一歇半载,不觉早又春末夏初,是去年会翠云的时候。庄夫人不见黄州信来,对儿子道:“你说母舅自遣人来通知,如何至今杳然?我也多年不去望你外祖母了,思量亲自走遭,你可在家用心照看门户。” 
  曾学深这半年,犹如小孩子不见了乳母,苦不可言,正发想再往黄州探访,却听见母亲说自己要去,留他在家,老大着忙,道:“母亲这些小事,何必自往,不如仍令孩儿去吧。” 
  庄夫人道:“对你说的,我久不见了母亲,因此要去不专为你姻事。”曾学深道:“既然母亲要去,孩儿自该陪侍前往。”庄夫人道:“你也去了,这家无人,怎教我放心得下。你只依我在家的是。”曾学深是孝顺的,见母亲说不放心,只得歇了。 
  当下,庄夫人带了几个丫头、仆妇,又有老家人胡赞跟了,来到黄州,拜见了于氏老夫人。母女有好几年不见面,真个有割不断的许多说话。 
  到了次日,庄夫人却才问老夫人道:“去年外孙回家,说外祖母要替他联姻陈宅;缘何至今并无回音?可是陈家不肯么?” 
  于氏老夫人听了茫然,摇着头道:“并未这事。我这里也没有门第好好的什么陈家,这话好奇,却是那里来的。” 
  庄夫人见说,气忿忿道:“是了,家中有人来与他作伐,我心中已是的了,这畜生偏不愿,却把那话来哄我。还不知他是什么心哩,好不可恨。” 
  于氏老夫人劝道:“你且不要动气,或者做母舅的,果有这话,也未可知。且等他回家,便知分晓。” 
  原来,那时庄德音有事,到九江去了,未得回来。庄夫人暂息了怒。 
  却说黄州地面有座山,唤做莲花山,山上有所观音庵,也是女庵,那菩萨极灵。庄夫人有曾学深在身上时,许下愿心,倘得生男,亲自上山酬愿,行许多善事。后来生下曾学深,几次要去了愿,却因黄州府城到那里,还有两日之程,路远了些;又兼庄夫人不能常来黄州,因此磋跎下了。 
  这番在母家,想道:如今孩儿已经长成,这愿心如何再迟!便拣个日子,于氏老夫人分付,合家都替他吃了斋,雇几乘轿子,抬了庄夫人,和几个跟去的女眷。那胡赞也雇匹牲口骑了,携带许多斋献福物,并些布施尼姑的衲衣、斋粮,取路投莲花山来。 
  到了山上,斋献已毕,把布施什物也都分发了,便打轿回家。 
  离山四五十里,天色却早黑了,那边也有一个女庵,原来庄夫人去时借宿的,便叫胡赞去叩开庵门,再行投宿。那庵内老尼接着,说了些佛门套话,送夫人到房中安歇。 
  庄夫人因连日路上辛苦,分付丫头,拴了房门,便上床睡觉。才合得眼,只听见老尼来敲门。丫头从被里钻出头来,口内喃喃的怨道:“正要睡去,又来敲门。我原想庵内都是女人,房门也不消闩得的,却要人再开,真个晦气。”起身拔去门栓,便仍旧自去睡了。 
  庄夫人也从睡梦中醒来,见老尼推门进房,便披衣起来,坐在床里,问这老姑姑:“为什么却还未睡?有甚话说?” 
  只见老尼领着个带发尼姑,来到床前,那灯儿远远在窗边桌上,火光下看不甚清楚。老尼指着道:“这姑姑是过往的,也因天晚,在此借宿。他闻夫人家在武昌,说有紧要话相托,来和夫人同房。夫人倘肯容纳,贫尼去拿被,来安排就在这地上睡。” 
  庄夫人道:“这个何妨。”老尼去了。 
  庄夫人便问那尼姑道:“姑姑宝庵何处?今往那方?却这时候到来。” 
  那尼姑道:“小尼姓陈,法名翠云,一向出家在黄州南门外观音庵。因去年师父死了,却依栖在法云庵师叔王道成处。现在要往莲花山拜佛,恰好遇着夫人。闻夫人家在武昌,却还未曾晓得高姓。” 
  庄夫人道了姓氏,便又问道:“从未识面,不知有何事相托?” 
  原来翠云自从师父死了,白、梁两个都跟了人,心中自想:潘郎一去杳然,我如今断难再住故居,只好去法云庵依傍王道成师叔,须留个信儿,令潘郎知我下落方好。却又想道:使不得,我的美名素着,先前倒亏白、梁两个妖尼在前,保全了我和翠岩。如今晓得我往法云庵,那班轻薄后生,恐怕跟寻到来罗唣,不如竟自去了,慢慢寄信去武昌通知的好。因此,他在法云庵竟没人晓得。那佛婆说他自言自语,要往城北什么庵里,也是耳聋听错,却作弄曾学深在黄州瞎碰了那十多日。 
  他在王道成处有一年。他是个小师父,爱惜娇养的,在别处那里住得惯。王道成见他吃不得苦,渐渐把他待慢。冷言冷语,不知受了多少。翠云只是含着眼泪,挨过日子。 
  那庵去黄州四十多里,地名宝珠村,是极幽僻处所,那里去寻武昌便儿寄信,真个没说处的苦。 
  当夜遇着夫人,倒像见了至亲骨肉一般,诉说了些流难颠沛光景,道:“小尼俗家并无父母兄弟,只有一个表兄,姓潘,住在武昌,是个秀才。夫人回去,烦托子侄辈,传个口信与他,说小尼现在黄州西去四十多里,宝珠村法云庵内,十分伶仃孤苦,叫他早晚到来一看。” 
  说罢,不觉眼泪滴向庄夫人卧榻上。庄夫人道:“小姑不必悲伤,我自叫我孩儿替你寄达这话便了。但不晓得你表兄名号唤做什么?”翠云回答不出,只推说有多年不会,那时他还幼小,未有名号,想起来他是黉门中人,自然问得出的。庄夫人道:“既如此,我替你叫人访问便了。”当下各自安睡。 
  次日天色未大明,翠云便起身,告庄夫人道:“小尼此刻就要别了夫人,往莲花山拜佛。求夫人回去,务必寄信潘秀才,叫他作早到宝珠村法云庵来。”庄夫人道:“小姑缘何起得这般早,我自牢牢记着你的说话便了。”翠云千恩万谢了,出门去。庄夫人亦自回到黄州。 
  又盘桓了几日,正要打点归家,却值老夫人病起来,直病到了冬间,才得下床。庄德音也回了,庄夫人方才告归。于氏老夫人因他离家久了,也并不留。 
  庄夫人回到武昌进了门,便喝问曾学深道:“你说外祖母要与你对什么陈家,又说母舅到陈翁岳州去了,未曾关说,却都是扯谎!你怎敢在我面前这等放肆!” 
  曾学深不敢则声,庄夫人骂了一回,却转念道:想是前日媒婆说的那亲,不中他意,因此造这假话。如今只与他寻头好亲便了。又因曾学深平日最孝,也不十分气他,母子二人说了些闲话。 
  庄夫人便又问儿子:“你可晓得武昌地面,有什么姓潘的秀才么?”曾学深道:“母亲缘何忽问这话?”庄夫人便把莲花山还愿,遇着陈翠云的事,说与他听。 
  当下曾学深喜得就如报中了状元相似,双膝跪下道:“望母亲饶恕孩儿,这潘秀才就是孩儿。” 
  庄夫人倒呆了,道:“怎么说?”曾学深便把到观音庵遇见翠云,后来与订终身的事,诉说一遍,只隐过了白翠松房中一段话。 
  庄夫人听了,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道:“要气死我了!你这畜生,也是读圣贤书的,却如何去闯尼庵,私谐姻事,枉做了秀才,要娶尼姑做老婆!可不羞死!这样牵头皮的不肖,不如没有,快与我死了罢!”骂得曾学深低了头,气也不敢喘。当下庄夫人恼得饭都吃不下,过了一夜。 
  次日起来,想道:这不肖子,我不爱惜,倒是那陈翠云,虽然那夜灯光下看不清楚,到得明日,他又起得早了,未曾见面,听他说话,却十分令我衷怜。这畜生从幼,相面的说他后来要娶尼姑,想也是命中注定,倒不如与他两人成就了罢。 
  便唤曾学深来,分忖道:“事已如此,我倒可怜翠云。还是夏初托我说话,如今早又冬间,他那里眼巴巴望你,你可打点去法云庵走遭,只要进门后瞒着外人,不要说是尼姑便了。” 
  曾学深听说大喜,即日辞了母亲,叫阿庆跟着,来到黄州。雇两匹牲口,主仆二人骑了,先问到宝珠村法云庵来。 
  来到庵前,叩问进去,一个老尼接着,问道:“相公何来?”曾学深道:“小生姓潘,有个表妹叫陈翠云,原是观音庵出家的,闻目下在这里,特从武昌来看他。”老尼道:“来迟了,三日前他另有个亲眷接了去,今后是不来的了。” 
  曾学深听说,吃了一惊,道:“可晓得那亲眷姓什么?”老尼道:“不晓得,也不知道家在那里。”曾学深越发着急,便又道:“闻宝庵有位姓王、法号道成的,在那里?”老尼道:“只我便是。” 
  曾学深看王道成这副脸,也没一些笑容,好似寻相骂的,欲待再考他个着实,只见他已反叉着手,走了进去。把里面门也闭上了。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翠云有个母舅,姓金,亡过多年,一向不通音问。那舅母也是庄氏,却和曾学深母亲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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