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梦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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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梦骈言-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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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王子函,那时闻得贼兵渡河,陪了母亲,直逃到归德府地方,却是他母舅家里,即便住下,好生放不下珍姑。不晓得那贼兵杀来,是死是活。 
  过了几日,听得贼兵已退回山东,思量同了母亲归家。不料沈氏生起病来,动身不得。他母舅沈子成,替姊姊延医下药,却总不效。病了半年,一命呜呼。 
  王子函异常哀痛。沈子成原是有些家产,富而好礼的,见外甥系逃难而来,拿不出银钱,便一切都是他料理。又雇了车马,令王子函扶柩回去殡葬。叮嘱他家里无人,可仍来此间读书。 
  王子函应承了,回到考城,把母亲柩去父亲坟上合葬已毕,便来打听珍姑消息。也有说是远方避乱去了;也有晓得些踪迹,原说他家投降贼人的。 
  王子函疑惑不定,一面写信,回音母舅,只说有亲戚在怀庆府衙门里,遣人招他,要往那里去了,回来才到母舅处攻书;一面收拾干粮,思量去访珍姑下落。心中想道:若是避乱他方,贼兵退去已久,也可回了。不要倒是从贼的说话不错。便渡过黄河,竟投山东去。 
  才到得曹州界上,早被伏路小军捉住,解到一个寨里来。上面坐着一个贼将,喝问道:“你可是来做细作,探听军情的么?” 
  王子函本不肯从贼,却因势处无奈,只得应道:“不敢,小人是来投降的。” 
  贼将笑道:“我看你瘦怯的一个书生,有什么本事,却来投俺这里?”王子函便随机答应道:“小人想将军这里,虽都用着有武艺的,那文书往来,或者也用几个读书人,因此来投。” 
  只见那贼将点头道:“也说的不错。”便叫松了绑缚,着他在帐下帮管那军粮册籍。 
  王子函得暇,便去访问同伙中,可晓得有带了家眷在这里,考城县人,姓曹的?众人道:“不晓得。我这里是你也见的,有谁带着家眷厮杀。”王子函听了,好生不乐。 
  却有一个道:“就是有家眷,也只好留在蒲台帝师驻扎地方,那有带在这里军前的。” 
  王子函见说,便只在军中寻访曹全士父子,却也不见,又不好无故辞了贼将,说要往蒲台去寻人,好不纳闷。 
  过了几时,遇有官兵从河南进剿,贼将率众迎敌,被官兵用猪狗血破了妖法,杀得大败,逃入曹州,闭了城门,不敢再出。官兵把城团团围住,城中十分惊惶。 
  贼将坐在帐上问道:“谁敢杀出重围,去蒲台求救?”阶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也答应不出。 
  只见王子函上前禀道:“小人愿去。”贼将倒不觉呼呼大笑起来,道:“这里多少能征惯战的人,还不敢去;你这之乎者也出身的,却要白白去垫刀头么?” 
  看官,那王子函是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不识时务,讨那贼将抢白?只因身在贼中已久,没处探听珍姑消息,正是命也怨得的时候,适值有这机会,想道:郁闷也是死,杀出城去也是死,倒不如杀出去死得爽快些。因此上前来禀。 
  当下见贼将笑了他,发个狠倒生出一条计来,又禀道:“小人自有个去法,不消将军忧得。” 
  贼将倒稀奇起来道:“你果然去得么?有什么去法?” 
  王子函上前一步,附耳几句,贼将笑道:“这个去法,果然来得稀奇,依这法然儿,就是别个人也去得,却喜你有些巧思。倘或那边不肯发兵,就依仗着你些作用。” 
  当下便分付,叫取五座红衣大炮,用铁链条盘了,一并的排着。众人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只依着号令去准备。 
  贼将叫人修了请救文书,等到那夜三更时分,叫去牵他自己骑的那匹千里追风马,与王子函骑了,暗地开了城门,先推出那五个炮去,把药线一齐点着。 
  那一声响,竟是天崩地裂,官军扎营在那一门的,打出去有几丈阔一条血路。王子函就随着炮,一马跃出,加上几鞭,如飞一般去了。 
  官军不着炮的,从梦中惊醒,见伤了许多人,只道城中出来劫营,都准备着厮杀。却见城门已自闭了,便连夜又分人马,去补空处不题。 
  却说王子函,骑着那匹马,果似追风般快,天色黎明,已到了蒲台,来唐赛儿帝师府前下马,去投了那角告急文书,便想到外面去访问曹全士。却早见里面传话出来,叫曹州差人进见。 
  王子函随着那传话的入去,来到一座大殿。那人叫他站在陛下,上面唐赛儿就问曹州军情。王子函一一诉说毕,唐赛儿打发他出来,自去商议起兵救曹州。 
  却说珍姑在贼中,唐赛儿出格抬举他,把军务委任着,颇有些权柄。他日夜在帝师府中出入,父母也管他不得。今日站在唐赛儿身边,王子函在阶下不敢抬起头来,未曾见他;他在上面却见的。心中又惊又喜,见王子函出去了,随即着自己心腹人引他去,关锁在一间空房子内,要等自家公务完了,才去和他说说话。 
  王子函却不晓得,问那人时,也猜不出,好生气闷,只在那空房子内,踱来踱去。心中想道:难道疑心我谎报军情,要等救过了曹州,才放我出去么?又不见个人来陪他的,好问曹家消耗,十分寂寞不过。 
  直到那夜三更时分,忽见有人开门进来,叫声:“王家哥。”那语音好熟。打一看时,却是珍姑。王子函吃了一惊,倒疑心起来,乱擦着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你是什么人?” 
  珍姑笑道:“你虽和我别了多时,怎么便不认得了?” 
  王子函方才大喜,连忙行礼道:“真个相见,还疑梦里。” 
  珍姑便将他家投降唐赛儿,并赛儿信任自己情形,略述一遍道:“王家哥,你是几时投顺的?家中可曾娶得嫂子?” 
  王子函便将他母亲病故,服口未曾议婚的话,说了两句。随又道:“珍妹,我的投降这里,你猜得出我意思么?” 
  珍姑道:“却不晓得。”王子函道:“我那里要跟他们干什么事业,只因放心你不下,特地到这虎穴龙潭来寻访。吃了好些惊恐,纳了许多愁闷,不道也有今番会见日子。” 
  珍姑道:“难得你这般垂爱,妹子也未许人,十分挂念着你。奈我爹娘执性,不好说话,意思要等帝师问起亲事,便好诉出衷肠,遣人河南接你,却不道今日早上,见你到来,我已快活了一日,你却此刻才快活哩。” 
  王子函到这时候,心花怒开,见四下无人,便抱住珍姑求欢。 
  珍姑推开道:“我在这里,虽是日日学习那出兵打仗,做须眉男子事业,脱尽了女人家遮遮掩掩体态,这终身大事,可是苟且得的么?” 
  王子函见他说出正经话,也便缩住了手。珍姑道:“曹州救兵已曾发去,倘败得官军,你的功劳不小,授你一个官职,就好到帝师这里求亲,也不必到我爹处去了。”说罢便要出门。 
  王子函挽住道:“珍姑,我有一句紧要的话,还未对你说。”珍姑立住道:“哥有什么要紧话?”王子函道:“我说出来,却要你用心听哩。我想,我和你都曾读过古今书史,那见有用纸兵豆马,成了大事的。即如曹州兵马,被官军用猪狗血破了法,就败下来。况且永乐皇帝虽只篡位,也是天意。刘伯温军师预先就晓得,可挽回得来的么?分明自取灭族大祸。珍姑妹你是绝顶聪明的,我却不想这好处哩。” 
  珍姑见说,呆了半晌,犹如梦醒似道:“不是哥提头,妹子竟迷而不悟。为今之计,如何是好?” 
  王子函道:“据我意思,乘这更深夜静,无人晓得,和你逃往他方,可不脱了那场灾祸么。” 
  珍姑道:“不是这样的。我有父母在此,断无不救的哩。” 
  便叫王子函且在那里等,自己却出了帝师府,去见父亲。 
  曹全士夫妻已睡了,见女儿来,曹全士道:“你回来了么?怎么地还不去睡?”珍姑道:“孩儿有句要紧的话,特来与爹爹、母亲说。”曹全士夫妻坐起来道:“什么说话?” 
  珍姑坐在床旁,心中暗想:若说是王子函的话,万无听理。便扯一谎道:“孩儿方才在帝师府中,偶然倦起来,打一瞌睡,见关圣帝君对孩儿说:‘你们这妖法是断不成事的。永乐帝也是真命天子,你们不要想错了念头,可速改邪归正,免遭杀戮。’孩儿被这几句话惊醒,想起来,果然不差,特来告知爹爹母亲,作速逃奔。” 
  曹全士道:“珍姑儿,这是你不相信帝师,胡思乱想,因而有这梦来。帝师是阳间的神道,关圣生前也还及他不来,怎么不能成事?你不必多疑,快些去睡。” 
  珍姑又指出妖法不济事的许多故事,来劝父亲。曹全士不听,道:“书上是虚的,怎么及现在的为实。”珍姑道:“那曹州这支兵,被官军破了法,杀得大败,不是实的么?” 
  曹全士道:“这是法术不精的原故。倘然帝师在那里,断不到得败的。你这些话,我都不要听,快去睡罢。” 
  珍姑见父亲不从,便又去劝母亲,田氏也只是不听。原来他夫妻一样执性。自己主意定了,任凭人家说上天,说下地,再不带转马来的。珍姑也自知说也无益,只因做了女儿,不忍不去救他。当下再三苦劝,见两个老的不悟,又带着哭去哀求,那眼泪滴在床上,被褥都湿得水里驮起来一般。曹全士夫妻全不回心转意。 
  看看天色渐明,珍姑没奈何,大哭了一场,走出门去。曹全士只道他原去帝师府中办事,也不唤他回来。 
  珍姑到了帝师府前,却便去空房子内,招王子函一同逃走。珍姑在袖子内摸出两只纸剪的仙鹤来,念几句咒语,呵一口气便变成了真的,和王子函各骑一只腾空而起,珍姑想道:若是回河南去,怕人认得,知道我家从贼一事,要来寻闹。不如另往别处的好。便一径投东去。 
  看看已出了唐赛儿占据的地界,便又念起咒语,两只仙鹤都歇了下来。珍姑收了法,仍变做纸的,揣在袖中。又取出两只纸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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