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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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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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斯沃尼。”
  “原来是她,我们收到她写的一张卡片,她说会来访问我们的。”我说。我终于知道斯沃尼是谁了。
  “是的,我母亲本来说要来拜访你们,可近几天她有点不舒服。”
  “是吗?”我说,“那真太谢谢她了,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还有一件事。”汤姆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明天是万圣节。我们家在晚上会有一个恐怖派对。我母亲希望你们一家能来参加。”
  “你们真的很客气。我很愿意和家人一起来参加你们家的派对。”
  汤姆走了之后,我问女儿West Nile怎么拼写,她告诉了我,还把字写在了纸上。 West的意思我明白,是“西”。Nile我查了一下字典,发现是“尼罗河”的意思。这样连起来,就是“西尼罗河”。我没有听过这种病的名字,也不清楚西尼罗河指的是哪一段。五年前我去过埃及的尼罗河,那时我还在巴尔干半岛做药品生意。我印象里开罗城里的一段尼罗河两岸布满现代建筑,河面上漂满垃圾和船只。后来我沿着尼罗河坐火车去南方,在古代上下埃及连接部的洛克索停留过。渡过那段尼罗河,是一片金色的沙漠和山丘,埃及很多法老的陵墓建在那里。我记得在渡过尼罗河时乘错了船,来到了一个当地居民点。我能看到旅游码头在不很远的河岸处,所以我沿着河边抄近路过去。但中途遇到几条狗,一直追着我不放,搞得我很狼狈。从洛克索再向南,是阿斯旺省。那里的尼罗河因为修建了著名的阿斯旺水坝,水面提高,淹了很多土地,河面上布满了小岛。我还记得一个黑人孩子为我划船,一边重复地唱着一句歌词,那句歌词就是:Nile,Nile……尼罗河再往上游走,就是苏丹国了。我印象里尼罗河是南北走向的,不知西尼罗河在哪个位置。我胡思乱想着,心里为能回想起那条美丽的河流产生了一点快意。我还顺便把斯沃尼夫人的名字在字典上查找一番。Swanee一词字典无法翻译。可是有一个相近的字Swan的意思是天鹅。这样,斯沃尼这个名字在我脑子里开始和一种大型飞鸟和湖泊联系在一起。产生这样联想不只是因天鹅这个词汇,还来源于她儿子所说的她一直住在湖边养病的事实。我想象着,她一个人在湖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第二天黄昏,各家的门口都亮起了南瓜灯。天一擦黑,一群群戴着恶魔面具穿着戏装的孩子开始出现在路上。他们挨家挨户敲着门。口中念念有词:Trick ortreat。这话的意思要么给点东西要不就恶作剧。而各家各户也早准备了糖果,分派给他们。我提着一大水桶的糖果,守在门后,听到有孩子敲门就开门给他们抓一把糖。我觉得这个节日不错,给小鬼们派点糖果打发他们,有点散财消灾的意味。我妻子对万圣节不喜欢,她说这节就是中国的七月半鬼节,人们应该躲在家里,不要开门见人为好。
  九点钟过后,糖果派完了,我走到门口,看见斯沃尼夫人家的车道上停满了车辆。车道边的花园阴风飕飕,在那棵大树下挂着发绿光的蜘蛛网、骷髅头、吊死鬼。草地里有幽森森的灯光闪烁,还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嚎叫。我想起上午斯沃尼夫人儿子的邀请,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今晚斯沃尼夫人一定会从湖边的度假屋回到家里,也许在她家的派对上能见到她一面。我对妻子说作为礼节,我们全家应该接受邀请,去邻居家参加派对。我们既然已经移民到了加拿大,就应该融入社会,和当地人多来往。我妻子坚持说决不在鬼节外出参加恐怖派对,鬼节各家应该紧锁大门不让恶鬼进入屋内才对。我说服不了她,转而动员女儿和我一起去。我对她说作为年轻人参加本地人的这种活动更加有必要。我女儿一出门看见邻居家花园里鬼哭狼嚎的布景。就吓得脸色发白。我哄着她走到邻居家的门口,只听到屋里响着更加凄厉的鬼叫声,玻璃窗内只见到一个个狰狞的面具在舞动,突然门开了,一具骷髅架子手拿着闪光的电锯冲向我们。我女儿吓得嚎啕大哭,我只好无奈地退了回来,让女儿回到家里。我妻子见女儿脸色发白,再也忍不住怒火,冲我…喊着: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对隔壁人家的事情这么有兴趣?孩子吓出毛病来怎么办?
  由于和妻子吵了架,我的心情不怎么好。我独自一人又跑了出来,在附近的路上兜着圈子。路边到处点着龇牙咧嘴的南瓜灯,走着各种各样戴鬼面具穿斗篷的人,只有我一个人露着人类的真面目,所以反而引得人们回头看我。
  走了一圈之后,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我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强求孩子去参加她不喜欢去的恐怖派对。而且,我发现,自己对邻居家的派对似乎过于关切,连我妻子都看出了这不正常。
  三
  现在我要说说另外一件事。
  去年夏天,我移民到加拿大还不到半年。由于我的财务状况尚可,不需急于去工作,所以那段时间我除了在成人学校学点英语,基本上无所事事。我有时去钓鱼,有时会去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在国家美术馆里,经常会有一些近代名家的画展,比如著名的GROUP OF SEVEN(七人小组)画派的作品。这个小组的七个成员都是白人,一百多年前他们远离城市,居住在离多伦多三百多公里外的阿岗昆森林湖泊中。他们的画作主要是水彩或者水粉画。大部分是风景画,也有一些风景中的人物画。我在美术馆看了好几天。他们的画肯定受到印象画派的影响,色调又带着浓重的日本和中国的画风。但是吸引我的还不是画的本身,而是画里的风景和人像。那些暮色里的远山、日出时雾气迷离的湖畔实在令人向往。有一天我在一幅A,Y,JACKSON画于一九。二年的水粉画的右下角找到一行小字,那上面写着Canal duLoing near Episy。我知道这应该是这个风景的地点名字,但是我找遍了地图都没有发现这个地点。直至有一天,我在电脑上的GOOGLE卫星地图搜索上不经意地输入了那个地名,结果一个地图上的圆点突然出现在眼前。我把焦距往前推,看到了湖水、森林和几处靠着湖边的屋顶。而且,在地图旁边,还列出了从多伦多到达那个湖畔的行车路线图。
  我这个人是个十分容易受诱惑的人。就像上面说到,我看见了意大利人房主壁橱里的果酱就会想要买他的房子;当初也是因为听了加拿大歌手席琳·迪翁的一首歌,产生了移民加拿大的欲望。所以当我在电脑里看到去阿岗昆地区的路线,想到可以看画里的风景,顺便还可以去钓鱼,我就动心了。
  那一天我在凌晨起床,大概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在一条乡间的小路勉强把车开到了湖边。那是个美丽的湖湾,在湖岸上开着大片的风信子,近水处有大片的芦苇丛。这里几乎人迹罕至,基本是沼泽地,有好些长腿的鹭鸶之类的涉禽栖息其间。我在湖岸上走了好久,找不到一个适合下鱼竿的水面,所以一直走向东边。后来我看到一条小路通向湖边,湖边有座木头的栈桥通向水面,这是个非常适合抛出钓竿的地方。我在栈桥上坐了下来,但令我不安的是栈桥的右边三十米开外有一座挨着水面的房子。屋子看起来很大,有一个平台搭在水面上。我没有看见有人出来,但是我知道,这座栈桥很可能是这个房子主人的私人领地。我有点犹豫,但实在找不到下竿的地点,就在这里抛出了鱼线。我点上了一根香烟。这个时候我抽烟还很凶,戒烟还是后来的事。我很快钓上了一头一磅多重的碧古鱼,一会儿又钓上一条大嘴鲈鱼。这里的鱼可真多呀,个儿大,咬钩又凶。这里还有好多白色的水鸟,样子有点像海鸥。每次我摇着绷紧的鱼线把鱼从远处的湖水里往回拖时,水鸟都会赶过来盘旋在周围,好像是要来分一杯羹。直到我把鱼放进水桶里,水鸟才悻悻地散去。
  这个时候,我看到那水边的房子里走出一个白种的妇人,来到了木制的平台上。她的身材颇高,皮肤白皙,褐色头发,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白人的皮肤会衰老得快些,能看出她颈部的皮肤似乎有了皱褶,而且我觉得她显得有点慵懒无力。她穿着一条长长的睡袍,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我当时很担心这位房子的女主人会对我说这里是私人领地,请不要在这里垂钓。她看见了我,但只是很友好地向我挥挥手,没有说什么话。我看她的脸上有着很善意的微笑。
  这个白人妇女允许我在这里钓鱼,我心怀感激。而且她一点没有打搅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做着自己的事,在一张铺着毛巾垫的椅子上坐下,边上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咖啡。她眺望着远处的湖面,神色安详。我冲着A。Y。JACKSON画作中的风景而来,现在倒是看到类似印象派大师雷诺阿笔下的人物肖像。雷诺阿用色点画出的法国女人美态里带着即将消逝的伤感,我现在看到的妇人也有同样倾向,而且还带着一点病态。
  在中午到来之前,突然有一条梭鱼上了钩。梭鱼是北美一种凶猛的淡水鱼,鱼身像梭标一样,头部像蛇,游速极快,力量强大。我使劲稳住鱼竿,感觉到那鱼似乎要把我拖到水里去似的。我用力摇着鱼线,将鱼往上拖。那鱼突然跳出水面,拼命挣扎着。自动离合器自动将鱼线一下子放出去,我的手指头被飞速的鱼线割开一道口子。这样来回折腾了好几个回合,终于将这条一米长的梭鱼拖上了岸,这时我才发现指头被鱼线割开好几个口子,疼得直钻心。
  搞定了这条鱼,我觉得好有成就感。我转头去观察平台上的妇人,相信她大概已看到我刚才和梭鱼搏斗的场面。我看到现在太阳转过角度,正好晒在平台上。妇人躺在靠椅上,闭着双目养神,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略感失望。我闲得无事,猜想着这个湖边妇人的身世。我不知屋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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